心中的那条河
微风把阳光吹散在大地上,层层叠叠的树影温柔的闪烁着,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如同多年前被时光埋下的种子。一切温柔美好如初,只是再也无法遇见那个眉眼清澈,温文尔雅的少年。
——题记
阳光在破旧的窗纸外偷偷窥探着里屋,椿醒斜靠在床榻上,睁开眼睛,猛的坐起身来,急急穿上鞋跑向院子。院子里,阿娘支起了一口小锅,正在熬香甜的杏酪。看到椿醒出来,阿娘笑着说:“椿醒,我给你熬了你最爱吃的杏酪,快过来。”“阿娘,我说就睡一会就去砍柴,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也不叫我。”椿醒说。“你干了一天的活已经很累了,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就没舍得叫。”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男声,“大娘,柴我砍好了,椿醒妹妹醒了就不用砍了。”椿醒循声望去,一个面容清俊精致,眉眼清澈如水的少年出现在眼前,明明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却在肩上背了一捆沉甸甸的柴,颇有些怪异。看到椿醒,少年嘴角一弯:“你醒了?”椿醒点点头,连忙帮他把肩上的柴卸下来:“真不好意思,让你帮我干那么重的活,谢谢你啊。”“你都做得了,我没理由做不了。”椿醒垂下眼帘,其实,一开始也做不了啊。椿醒今年十三岁,她的爹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为了能让妻女过上好日子,两年前去了京城准ข备参加科举,谋求官位。阿娘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爹爹走后,家里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椿醒的身上。
不过椿醒已经熬过了最苦最累的时候,砍柴挑水这样的活已经很熟练了,算着日子,不管爹爹能不能高中都快回来了,到那时椿醒就能轻松很多。
“来,吃碗杏酪吧。”阿娘把一碗杏酪端到少年面前。“大娘,我不吃了,给椿醒妹妹吃吧,我得走了,明天再来。”少年连连摆手,说罢,作揖告辞。“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椿醒喊。“稻清。”走到门口的少年回过头来笑着说。少年刚走阿娘叹息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少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说是来村里寻恩师,就是你爹爹,你爹爹不在就说暂住在村子里等等,帮忙砍那么多柴不知会不会累着他。”椿醒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这个季节,整个村庄都弥漫着水稻的清香,温煦的风吹过,让人鼻子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可这也就意味着,一年里最忙碌的季节来了。好在遇上了稻清。有稻清帮自己,椿醒觉得轻松了不少。
可时间一长,椿醒就发现稻清似乎有些古怪。比如,稻清似乎很喜欢水,村子里的的小河他一天要去三四次,还嘟哝着河水不清。再比如稻清很害怕大太阳,阳光一烈,他就脸色苍白的去阴凉处躲避。椿醒曾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水做的,结果被稻清轻轻打了一下脑袋,笑她乱想。有稻清在的日子,每天都温暖美好,后来椿醒想,如果那一天没有到来,不知道稻清能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多久。
那几天一直乌云密布,所有的起承转合都像是蓄意已久。椿醒正在给阿娘煎药,稻清也在,突然门被砸开,一伙人拿着棍子冲了进来,带头的是一个土财主,他抖着满脸的肥肉得意地说:“也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你家那几亩地风水不错被我看上了,识相的就乖乖让出来,作文还能饶你们一命。”“我呸,你休想!”椿醒瞪着土财主,毫不畏惧。土财主脸色一变:“我是县令的舅老爷,我看中哪块地哪块地就是我的!”椿醒才不管这些,她家的地是从曾祖父辈就传下来的,万一爹爹落榜,还得回来种地,哪能那么随便就让Σ人抢走了?
天雷滚滚,只一会功夫就大雨倾盆。稻清对椿醒说:“你和大娘先退后,让我来。”说罢就冲了上去,可稻清毕竟势单力薄,没一会就被按倒在地。那伙人又来欺负椿醒和阿娘,有的人把院子里的水缸砸破,窗户砸烂,椿醒满身雨水与泥水,狼狈不堪,却无力阻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吼:“谁敢在状元爷家撒野?”椿醒循声望去,两个将士从门外进来,都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下就拎起来一个人丢出门外。土财主吓得连连后退,他本是看这块地风水极好,又打听地主人家。就住着娘俩,谁知竟欺负到了状元爷的头上。土财主赶紧赔礼道ฬ歉,带着人屁滚尿流的跑了。“我爹爹呢?”椿醒急忙问。“就在后面。”将士说。话音未落,椿醒的爹爹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后面有给他打伞的,抬行李的许多人。爹爹看到满院狼藉,又看到椿醒和阿娘淋在雨中,心疼不已,椿醒没忍住,冲上前去扑到了爹爹的怀里。“爹爹,我好想你啊!”椿醒两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因为爹爹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这就够了。“醒儿,爹爹也想你啊,咱进屋说吧。”爹爹亲昵的摸着椿醒的头,和椿醒还有阿娘一起到了里屋。
“醒儿,我给你看样东西。”爹爹神秘的掏出一个长木盒,里面是一个画轴,爹爹小心翼翼的展开,那幅画画的是一条河,河水清澈,两岸是一望无尽的稻田,隔着画似乎都能闻见稻子的清香,河流就这样在稻田中蔓延,如同一根孤独的琴弦绷在夕阳的轮廓里。“醒儿,这是我在京城郊外看到的一条河,这河真美啊,我这两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和你阿娘,我想到咱们醒儿五行缺水,就想把这河画下来送给你,无奈爹爹画技有限,无法成全这河本身的灵动与自然。”椿醒怔怔的看着这幅画,她突然想到了稻清,环顾四周,却没有稻清的身影。“阿娘,稻清去哪了?”阿娘也没有注意,刚刚爹爹回来都很激动,竟把稻清给忘了。椿醒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爹爹:“爹爹,你是不是曾有一个学生名字叫稻清?”爹爹略一思索:“不曾,不过……”“不过什么?”“我给你画的这条河,听人说叫稻清河。”椿醒愣住了。
她轻轻抚摸着这幅画,发现有些地方是潮湿的,爹爹也发现了。“真奇怪,在盒子里密封的好好的怎么会湿呢?”椿醒望向窗外,大雨依旧滂沱。椿醒恍悟,那个喜欢河的少年,那个害怕大太阳的少年,那个眉眼清澈如水的少年,那个拼尽全力保护她的少年,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是爹爹笔下的那幅画,是爹爹思念女儿的心情灌注笔下,才使这画中的稻清河化作人形,来到椿醒身边帮助她,保护她。椿醒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她决定永远不将这个秘密说出,让他成为自己心中永恒的河,温柔清澈,日夜不息地流向心中的最深处。
“爹爹,有时间带我去看看那条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