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节
我总是很清楚那条回故乡的路。那是条泥路,人走在上边很踏实,留下浅浅的脚印。还有黑瓦黄墙的房屋,有铁片、或是木板盖成的鸡舍、还有篱笆,透过竹竿儿,可以看一片葱葱郁郁的绿——是豆苗爬上杆,是地里萝卜、是菜叶。左边是很浅的河,沿着走,便到家了。
我往往回的很早,那时是看不见年的任何征兆的,站在屋前小院里向外望,屋前停ถ着的车挺多,却没看见什么人,家里的院子也没什么人,只有奶奶偶尔在大伞下喝些茶、吃些瓜果。爷爷总呆在他的房间看报,出了门也是骑车串串门、到镇上买些东西。鸡舍里的鸡会乘机偷偷进院子里⌛,望着觅见些什么可吃的被人发现也不走,仅是小心翼翼了,除非怒喝一声,才会惊起,扑着翅膀、扬起土灰,走了。如这般重复,大概是日复一日。
可到了年前那天,便截然不同了。
被鞭炮声吵醒,推开门,就看见艳阳高照,院前的路被红纸铺满,大伯、二伯已经起来,吃过早饭,拿着抹布、毯子打扫房间了,院子还没冲洗——那是留给我的。新年,是得干净是得整洁的,亦是得热闹的。所以大伯娘会在院子干净后摆上一张方桌,四条红木长板凳,还摆上干果,糕点,客厅也是如此。而我总爱在旁边看着这些,为的是拿到一些吃的。
然后是贴春联,这往往是让家里小一些干的,一般都是哥哥,我到大一些,也跟着一起干。移张小圆桌摆在楼下,放上一盆胶,一条刷,有人把对联、门神贴、或是“福&r♥dquo;字带过来了,我就帮忙刷。有时人手不够了,我就得拿着“福”,跑上跑下,把到处房间的门框都对齐着贴上,大门三张,小门一张。再者就是帮手对联,可实话说,凡是越为重要的,越是不会让我这样的小毛孩干的,要贴,也会有两三个大人看着。对联的纸很厚实,摩挲着会有略像砂纸般的触感,字往往是让村里的“作文书法家”写的,那些印上去的金字爷爷是不喜欢的。横联太高,我贴不到。如对联一般讲究对称的还有门神贴。那种东西买来都是连在一起的,先是得小心裁开成两半,再侧着贴上去的。
早上都在忙活,下午是可以修休息一会儿的。
临近晚饭,同是为了吃,我三番两次到厨房去逛逛,就被逮着和年糕——那是件费时间的活,我却乐此不疲,将年糕和的很软、很劲道,发好了,晚上就蒸年糕吃,能吃到自己做的年糕,味道是极好。
大概是回来后顿顿都挺丰盛的,除夕夜的饭并未体现出多丰盛,只是大家手里拿着米酒,起来说几句互相祝愿的,是最真诚的“平安、如意”,我会跟着做这些。
到了晚上,就会有烟花,起初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然后家家接着放,很绚烂,是此起彼伏的,于是四面八方都会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很响,是悦耳的。烟火之下,大家在院中坐着谈得甚欢,有时静坐着看月色。若在高处眺望,能望到更多,处处都是如此。我也爱着这般景象,然后缓缓度过二三小时。
过了今天,明天就是年了。还要拜神、吃没馅的汤圆等等。人多了,更为热闹,依旧红火。
记得大伯告诉我:“以后到了你们这一辈,担子都是你们挑,习俗都是你们来领着的,这是我们的上一辈传下来的,你们也得传下去。”家乡的习俗这样多,于是,小时候,年是玩着过的;大一些,年就随着过了。在这其中,习俗传承下来了,一起的,是喜庆,是祝愿。
✘我很清楚那条回故乡的路,尽管那亦是离开故乡的路,可每每踏上这,人会很踏实,留下浅浅的脚印,而回过头望,有黑瓦黄墙的房屋,有鸡舍,有篱笆。沿着河望,会看见无数地方,屋前红火,屋内亦是红火的,我也总能找到一处地方,里边所承载的,是过往时日的美好回忆,是我的除夕,我的 ﭢ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