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_纯真年代
一
黑手，多难听的字眼！但它却是李小鹏的外号。同学们都这么喊他，背后喊，当面喊，或叽叽喳喳，或指指点点，或窃笑，或哄笑……对此，李小鹏始终低着头，默默地忍受。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真的有一只黑手。
李小鹏生下来，右手掌就是黑色的。医生说，这是黑色素沉淀，于健康无碍。但黑不拉几的，毕竟有碍观瞻。为此，他爸妈求了很多医生，试了很多办法，但都无济于事。黑夜顽固地盘踞在他的右手掌，死活不肯退去。从此，他不得不与这只黑色的手掌朝夕相伴。
幼儿园的时候，小伙伴们就把李小鹏当做了怪物。那时候，他小，并不觉得特别的难堪。没人跟他玩，他就自己一个人玩，倒也乐得逍遥。
后来，上学了。黑手招来了越发频繁的围观和嘲笑。渐渐懂事的他，心里面常为此笼着一片雨做的云。他哭过，经常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
因为这只黑手，李小鹏对冬天特别的向往。冬天可以名正言顺地戴手套。有了手套的遮掩，他的心情在冬天总是特别晴朗。然而，当英文请假条同学们差不多忘掉他的黑手时，春天又姗姗地来了。他的黑手不得不重又亮相于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新一轮的围观和嘲笑。
这就像是一个魔咒，周而复始，永难逃脱。
面对这只与生俱来的黑手，李小鹏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也许，他的孤僻，他的敏感，他的脆弱，都是拜这只黑手所赐。
有时候，李小鹏真想把这只手给剁了，可他不敢。
他怕疼。
二
其实，关于黑手，还藏着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李小鹏知道。
李小鹏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时，还在读幼儿园大班。
吴锦泉那天，班上的同学破天荒地要带他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这让一直备受冷落的他有点儿受宠若惊。他们让他藏在一个衣柜里。一个被丢弃在走廊尽头偏僻角落里的破旧衣柜。他钻进去后，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找。于是，他推了推柜门，想出去。但门却被封得死死的。衣柜外面被人上了锁。他这才意识到，那些同学其实是想捉弄他。
他在柜子里喊了很久，也没人走过来。柜子里越来越暗，他也越来越恐惧。当黑暗像一只巨兽的大嘴彻底将他吞没时，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一道光亮，突然将衣柜照得如同白昼。
那光，居然来自他的右手。那只黑色的手掌，竟像一只硕大的灯泡，通体发出耀眼的白光。那光，暖暖的，像黑暗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后来，幼儿园的老师找到了他。当时，他已经在衣柜里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朵阳光也似的微笑。
回家后，他把手掌发光的事告诉了爸妈。他们只是看着他，温柔的笑着，眼里充满了善意的理解。他知道，他们并不信。他曾尝试着在父母面前重新展示那神奇的一幕，但那只手掌再也发不出光了。
此后，那只手掌再也没发出过光，仿佛重又陷入永恒的极夜。
三
但故事仍然在继续。
黑色的手掌虽不再发光，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李小鹏带来一些无端的惊喜。准确的说，是从不重复的各种奇迹。小学三年级那年，某一天，一直陪伴他的小猫花花被一辆疾驶的车子撞死了。爸爸带着铲子要去掩埋小猫，但李小鹏却搂着花花死活不肯放手。
“小鹏，花花已经死了。”爸爸试着开导他。
“不，花花根本就没死！”他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爸爸还想劝，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妈妈制止了他。“就让孩子多陪一会儿花花吧。”
等爸妈离开了房间。李小鹏抱着垂耷着脑袋的小猫泪如雨下。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就属这只小猫跟他最亲近了。在他忧伤的时候，是它过来耐心地安抚他；在他孤独的时候，是它过来默默地陪伴他。只有小猫不讨厌他的黑手，还会拿温软的舌头去舔它。只有在小猫面前，那只黑手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而不必担心被嘲弄。
李小鹏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小猫，用黑色的手掌来回地抚摸着它，嘴里不停地喊着，“花花，求求你别丢下我，快回来吧！”
奇迹果真就发生了。
李小鹏突然听见“喵呜”一声，怀里的花花竟弓起了腰，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李小鹏喜出望外地大喊道：“爸爸，妈妈，快来看啊，花花活过来啦！”
李小鹏的爸妈闻声赶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起死回生活蹦乱跳的小猫，许久，才喃喃地感叹了一句：“想不到猫果然有九条命啊！”
只有李小鹏知道，是黑色的手掌救了小猫花花。但他已经懒得跟爸妈解释了。他知道，纵然解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四
初二下学期，班上来了个插班生，名叫夏晓丽。由于只有李小鹏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班主任便让她跟李小鹏坐在了一起。
夏晓丽一落座，李小鹏的心就开始跳。不仅因为她是女同学，更主要的是他还不习惯跟别人同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现在，突然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同桌，还是个女生。李小鹏着实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右手深深地藏在衣兜里，像只老鼠一样，不敢见光。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双新的眼睛冲它抛来嫌恶的眼神了。
李小鹏偷偷地瞟了眼旁边的女孩。谁知女孩也正扭过头来看他。女孩粲然一笑，“你好，很高兴能与你同桌，以后在学习上，还请多多关照啊。”说罢，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旁边的同学立刻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李小鹏那只藏在衣兜里的右手上，大家似乎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李小鹏怔怔地看着女孩，突然发现，她有着明月一般皎洁的眼睛。他本想伸出左手，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刻，还是把右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女孩看到他的右手，肯定会一声尖叫，就像撞见了怪物一样。
想必，全班其他同学，那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但，夏晓丽并没有尖叫。她的脸上的确划过一丝惊恐，也的确流露了一丝犹豫，但她还是微笑着握住了那只黑色的手掌。
班上旋即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
然而，李小鹏的心，却狂跳不止。第一次，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李小鹏的手被一个女孩紧紧地握住。
李小鹏鼻子一酸，视野模糊了起来。但他忍住了。他真想跟女孩说声谢谢。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我也很高兴与你同桌”
一
黑手，多难听的字眼！但它却是李小鹏的外号。同学们都这么喊他，背后喊，当面喊，或叽叽喳喳，或指指点点，或窃笑，或哄笑……对此，李小鹏始终低着头，默默地忍受。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真的有一只黑手。
李小鹏生下来，右手掌就是黑色的。医生说，这是黑色素沉淀，于健康无碍。但黑不拉几的，毕竟有碍观瞻。为此，他爸妈求了很多医生，试了很多办法，但都无济于事。黑夜顽固地盘踞在他的右手掌，死活不肯退去。从此，他不得不与这只黑色的手掌朝夕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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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是一个魔咒，周而复始，永难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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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的孤僻，他的敏感，他的脆弱，都是拜这只黑手所赐。
有时候，李小鹏真想把这只手给剁了，可他不敢。
他怕疼。
二
其实，关于黑手，还藏着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李小鹏知道。
李小鹏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时，还在读幼儿园大班。
那天，班上的同学破天荒地要带他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这让一直备受冷落的他有点儿受宠若惊。他们让他藏在一个衣柜里。一个被丢弃在走廊尽头偏僻角落里的破旧衣柜。他钻进去后，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找。于是，他推了推柜门，想出去。但门却被封得死死的。衣柜外面被人上了锁。他这才意识到，那些同学其实是想捉弄他。
他在柜子里喊了很久，也没人走过来。柜子里越来越暗，他也越来越恐惧。当黑暗像一只巨兽的大嘴彻底将他吞没时，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一道光亮，突然将衣柜照得如同白昼。
那光，居然来自他的右手。那只黑色的手掌，竟像一只硕大的灯泡，通体发出耀眼的白光。那光，暖暖的，像黑暗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后来，幼儿园的老师找到了他。当时，他已经在衣柜里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朵阳光也似的微笑。
回家后，他把手掌发光的事告诉了爸妈。他们只是看着他，温柔的笑着，眼里充满了善意的理解。他知道，他们并不信。他曾尝试着在父母面前重新展示那神奇的一幕，但那只手掌再也发不出光了。
此后，那只手掌再也没发出过光，仿佛重又陷入永恒的极夜。
三
但故事仍然在继续。
黑色的手掌虽不再发光，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李小鹏带来一些无端的惊喜。准确的说，是从不重复的各种奇迹。小学三年级那年，某一天，一直陪伴他的小猫花花被一辆疾驶的车子撞死了。爸爸带着铲子要去掩埋小猫，但李小鹏却搂着花花死活不肯放手。
“小鹏，花花已经死了。”爸爸试着开导他。
“不，花花根本就没死！”他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爸爸还想劝，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妈妈制止了他。“就让孩子多陪一会儿花花吧。”
等爸妈离开了房间。李小鹏抱着垂耷着脑袋的小猫泪如雨下。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就属这只小猫跟他最亲近了。在他忧伤的时候，是它过来耐心地安抚他；在他孤独的时候，是它过来默默地陪伴他。只有小猫不讨厌他的黑手，还会拿温软的舌头去舔它。只有在小猫面前，那只黑手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而不必担心被嘲弄。
李小鹏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小猫，用黑色的手掌来回地抚摸着它，嘴里不停地喊着，“花花，求求你别丢下我，快回来吧！”
奇迹果真就发生了。
李小鹏突然听见“喵呜”一声，怀里的花花竟弓起了腰，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李小鹏喜出望外地大喊道：“爸爸，妈妈，快来看啊，花花活过来啦！”
李小鹏的爸妈闻声赶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起死回生活蹦乱跳的小猫，许久，才喃喃地感叹了一句：“想不到猫果然有九条命啊！”
只有李小鹏知道，是黑色的手掌救了小猫花花。但他已经懒得跟爸妈解释了。他知道，纵然解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四
初二下学期，班上来了个插班生，名叫夏晓丽。由于只有李小鹏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班主任便让她跟李小鹏坐在了一起。
夏晓丽一落座，李小鹏的心就开始跳。不仅因为她是女同学，更主要的是他还不习惯跟别人同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现在，突然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同桌，还是个女生。李小鹏着实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右手深深地藏在衣兜里，像只老鼠一样，不敢见光。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双新的眼睛冲它抛来嫌恶的眼神了。
李小鹏偷偷地瞟了眼旁边的女孩。谁知女孩也正扭过头来看他。女孩粲然一笑，“你好，很高兴能与你同桌，以后在学习上，还请多多关照啊。”说罢，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旁边的同学立刻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李小鹏那只藏在衣兜里的右手上，大家似乎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李小鹏怔怔地看着女孩，突然发现，她有着明月一般皎洁的眼睛。他本想伸出左手，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刻，还是把右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女孩看到他的右手，肯定会一声尖叫，就像撞见了怪物一样。
想必，全班其他同学，那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但，夏晓丽并没有尖叫。她的脸上的确划过一丝惊恐，也的确流露了一丝犹豫，但她还是微笑着握住了那只黑色的手掌。
班上旋即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
然而，李小鹏的心，却狂跳不止。第一次，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李小鹏的手被一个女孩紧紧地握住。
李小鹏鼻子一酸，视野模糊了起来。但他忍住了。他真想跟女孩说声谢谢。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我也很高兴与你同桌”
这样的客套话。
不，对李小鹏来说，这绝对是真心话。
五
夏晓丽也不大爱说话，但喜欢笑。她身上的衣服很朴素，有时还缀着一些补丁。那些补丁都被绣成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乍看，还以为是衣服上自带的花纹。班上有些同学背地里喊她“村姑”。但他们从不敢当面这么喊。因为夏晓丽学习很用功，成绩特别好，是班里名副其实的尖子生，深得各科老师的宠爱。
李小鹏总觉得自己不配跟夏晓丽同桌。她太优秀了，优秀得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夏晓丽却没有一点傲气。她总是一脸的微笑，就像一朵安静的百合，芬芳淡雅。
放学时，李小鹏发现，夏晓丽也是独自一人。于是，他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夏晓丽扭头发现了他，一脸的惊讶，“怎么，你家也在这条路上吗？”
李小鹏有些尴尬，红着脸道，“是啊，我们同路哎。”
夏晓丽听了，不禁莞尔，“那以后放学我们就一道回吧。”
“嗯！”李小鹏重重地点了点头，激动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其实，李小鹏的家并不在这条路上。只不过，他不愿走那条车流喧嚣的大路，他不喜欢被人一路指指点点。后来，他发现了这条小路，回家虽绕了一个大圈，但很幽静，路两边都是法梧和香樟撑起的绿荫。这里路人寥寥，关键是，谁也不知道他有一只“黑手”。虽然他的右手仍需躲在裤兜里，但至少心态平和了许多。遇到没人的时候，他会把“黑手”抽出来，任它尽情地呼吸空气，享受风的亲吻……有时候，他会看到成百上千的蝴蝶围着他的“黑手”翩翩起舞；曾经，在秋风萧瑟的黄昏，路边绿化带里那些原已枯萎的花朵竟突然抬起姹紫嫣红的脑袋，仿佛春天猛不丁回到了人间……这些都是“黑手”带来的奇迹，虽是偶尔一见，却仍给孤独寂寞的李小鹏带来了莫大的惊喜和无尽的快乐。
如今，有了夏晓丽作伴，回家的路就再也不会寂寞孤独了。李小鹏当然激动了。
李小鹏发现，夏晓丽走路并没闲着。见到地上有易拉罐或矿泉水瓶时，她就会捡起来，装进随身带的一只塑料袋里。捡之前，她都会很熟练地将易拉罐和矿泉水瓶用脚踩扁。
“这些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卖到废品站，一个要值两毛钱呢。”夏晓丽笑着解释道。
于是，李小鹏也开始四下里找被人丢弃的易拉罐和矿泉水瓶。他也学着夏晓丽那样用脚将它们踩扁，然后虔诚地交给夏晓丽。
“谢谢！”每次，夏晓丽都会冲他灿烂地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动人，渐渐地如春阳一般融化了李小鹏因长久的自卑而封冻的心田。
后来，在一座公园的门口，夏晓丽突然蹑手蹑脚地朝一个正在扫地的女环卫工走过去。她调皮地从身后捂住那人的眼睛，故意变着声音问：“猜猜我是谁？”那人笑道，“还能是谁啊，我们家的晓丽呗！”夏晓丽就撒娇似的一把搂住那人的腰，“妈，为什么每次你都能猜中嘛。”
原来那人是夏晓丽的妈妈。
李小鹏打量了下那个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环卫工的黄色制服。皮肤黑红，眼睛清亮。看人时，嘴角似乎挂着笑，面目十分慈蔼。但是，她走路时右腿却有些跛，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李小鹏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兴许我可以治好夏晓丽妈妈的腿呢。
六
和夏晓丽熟悉了，李小鹏才知道，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妈妈前些年腿突然生毛病，不得已休了病假。等稍微恢复了些，想返岗已不成了。为了养家，她只好找了份环卫工的工作，虽辛苦一点，但总算能贴补些家用。此外，她还有一个刚读小学的弟弟。家中生活虽拮据了点，但妈妈却常对他们姐弟说：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不顺心的事儿，但哭着也得面对，笑着也得面对，既然这样，还不如笑着去面对，至少还能活出一份开心。
但一提起妈妈的腿，夏晓丽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到下雨天，妈妈就疼得要命，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李小鹏鼓足了勇气，憋出一句，“你相信我吗？”
夏晓丽一脸错愕，“干嘛这么说？”
“如果，我说我可以治好你妈妈的腿，你相信吗？”李小鹏吞吞吐吐道。
夏晓丽蹊跷地打量了下李小鹏，苦笑道，“李小鹏，你别开这种玩笑好吗？”
李小鹏犹豫了一下，便将那只“黑手”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跟夏晓丽说了。
夏晓丽听得目瞪口呆，“你，你真的没骗我？”
李小鹏重重地点了点头，“绝对没有骗你！”
夏晓丽兴奋不已，紧紧握着李小鹏的那只“黑手”，像是抓住了苦盼已久的救星，几乎声泪俱下老师是道，“李小鹏，我妈妈的病，就拜托你了！”
……
李小鹏原以为多试几次，总会创造奇迹的。但他想得太天真了。无论他如何用“黑手”抚摸夏晓丽妈妈的腿，都没能创造曾经的奇迹。
“孩子啊，你的好意阿姨心领了，还是算了吧，我这腿看了那么多医生都不见好，哪能这么摸两下就会好呢？”见李小鹏急得满头大汗，夏晓丽的妈妈苦笑着安慰道。
李小鹏窘迫得要命，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事后，夏晓丽第一次对李小鹏板起了脸。
“李小鹏，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李小鹏虚弱无力地声辩道。
“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这个骗子！”夏晓丽的眼里全是失望。
“我真的没骗你，我的黑手……”李小鹏满脸的委屈，却不知如何解释。
“让你的黑手见鬼去吧！”夏晓丽恨恨地丢下一句，跑开了。
李小鹏木然地望着夏晓丽远去的背影，心头瞬间冰冻三尺。
七
夏晓丽向班主任申请调座位。很快，李小鹏又恢复了“单身”。
放学后，夏晓丽和班上另外几个女同学打成一片，将李小鹏远远地抛在身后。李小鹏不知道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似乎走哪条路，他的心都是冰冷的。
孤独和寂寞，遮天蔽日。
暗夜里，李小鹏瞪着那只与夜色相融的黑手，不停地叹息。黑手像是睡死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创造奇迹了。
因为这只黑手，李小鹏失去了夏晓丽这个唯一的朋友。
也许，只有黑手，才是李小鹏真正唯一的朋友。无论何时，都不离不弃。
八
十月份，班上组织秋游。
李小鹏想找个借口请假。但班主任说，这次是大家初中三年最后一次秋游，所有人不得请假！
李小鹏在心中苦笑，对我来说，第一次和最
后一次，有什么分别吗？
正因为没什么分别，所以也就无所谓。最终，李小鹏还是随大家一道去了。
那天早上，阳光很好。全班同学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坐上了一辆大客车。李小鹏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单座上。只有这个座位适合他。夏晓丽则坐在他身后的一排位子。一路上，她和别的同学有说有笑——李小鹏发现，夏晓丽自从和他决裂后，竟越来越喜欢说话了。
李小鹏心里酸酸的。但心酸又能怎样？
车厢里吵闹不休，他们一个个都很兴奋，不是唱歌，就是说笑。只有李小鹏被孤立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李小鹏一路昏昏沉沉。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昏昏沉沉。
突然，李小鹏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阵刺耳的尖叫，同时伴随着撕裂一般的刹车声。李小鹏冷不丁地睁开眼，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辆大型油罐车在超车时发生了侧翻，直接横档在客车的正前方，然而，客车却毫无停下的意思，尽管司机用尽力气踩在脚刹上，但就是止不住往前冲刺的惯性……眼看客车就要直楞楞地撞上油罐车。车上的同学们都绝望地哭叫嘶喊了起来。
李小鹏下意识地冲油罐车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司机正从油罐车驾驶室艰难地往外爬，而这边的客车，却拖着尖利的刹车声径直朝他的方向撞过去。李小鹏似乎看到了那个司机绝望的眼神。
李小鹏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无法自控，伸出了右手，那只如黑夜一般刺目的手掌，此时此刻，竟神奇地散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白光，那光顿时充溢了整个车厢，并很快将整辆客车都包裹了起来。
客车竟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就在眼看要撞上油罐车的时候，像只大鸟一样张开了翅膀，“飞越”了油罐车。然后，稳稳地落在了路面上。
这一幕，被车厢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夏晓丽。
所有人都见证了李小鹏的黑手创造的奇迹。
车厢里静默了片刻之后，旋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九
李小鹏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才醒来。那次事故，他毫发未伤，只是莫名地当场昏迷。
醒来之后，他成了英雄。超级英雄！
不过，让他欣喜若狂的倒不是赢得什么英雄美名。
当他举起右手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真的是我的右手吗？如果是，黑色呢？
黑色，居然消失了！右手跟左手，再无分别！李小鹏兴奋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对此，医生也啧啧称奇。认为李小鹏的手，目前的医学根本没法解释。
……
再次回到班上，李小鹏受到了全体同学近乎崇拜的欢迎。夏晓丽的眼睛里含满泪水，愧疚和自责，都有。
李小鹏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迫不及待伸出右手，冲所有人喊道，“大家看啊，我的右手终于恢复成正常人的手啦！我跟你们没区别啦！”
然而，全班鸦雀无声。显然，大家的眼里都有些失落，或者说，是失望。
李小鹏一头雾水。
这时，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向李小鹏齐刷刷伸出了右手。但见乌压压的一片，全是黑色的“小树林”……
李小鹏不知道，在他昏迷的这三个月里，“黑手”已经成了超级英雄的代名词。而戴上黑手套，假装拥有一只神奇的“黑手”，也成了校园里新近流行的热门装扮。
面对全班同学的“黑手”欧亨利短篇小说选集，李小鹏鼻子一酸。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