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在,梦就在_爱情小说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我终于说服了亭亭。但她有个条件,不许把我所知道的事,讲给同事们听。
我把车停在一栋破旧的老楼下。楼梯间很暗,我们来到顶层七楼。这老式的两室一厅,房间虽小,但非常整洁。所有家具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古董”。大书柜里摆满了书,里面有个东西闪了一下,走近细看,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军功章,上面有一行小字:“全国公安系统一等功——2004年7月1日”。最醒目的,是组合衣柜上,那两个大双喜字,暗淡得早已看不出红色。
“刘叔,”亭亭手里捧着一个镜框走出卧室,“这就是我的爸妈。”
这是一张怎样的结婚照哇——新郎官是一张碳素的黑白画像,身着警服,方圆的脸颊,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刚毅的神情;新娘是一张彩色照片,白嫩的瓜子脸,一双丹凤眼,充满了稚嫩与热望,娇美得象一朵滴满露水的牡丹花。我不由自主拾头看了看翻箱倒柜的亭亭。
“亭亭,”
“什么,刘叔?”
“难怪你这么天生丽智,原来你的父母……”
她得意的笑了,撇了一下嘴,把四个厚厚的日记本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妈生前的日记,你想知道的全在里面了,别忘了我说的条件。”
几天来,我一直贪婪地追溯和还原日记里,那对恋人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传奇。在这人心浮躁、情感冷漠的当今社会,我简直不敢相信,身边还有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情!
一
“同学们,”老师示意下面的学生静下来,“今天,我们请来的人体模特儿,是一位在校大学生。他是一位特困生,为了能让其他同学得到助学金,他主动放弃助学名额,自己出来打工。做为一名美术模特儿,他的身材也是最具魅力的。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内心和外表一样帅气的这位同学!”
随着一片掌声,台前的帷幕徐徐拉开,“哇——”整个教室又是一片惊讶的嘘声。男生纷纷投来羡慕甚至妒忌的目光;有的女生张大了嘴,望着台上一丝不挂、红着脸的小帅哥,举着手中的画笔,似乎凝固了一般。老师不得不用力咳了一下嗓子,举起手表:
“我有必要提醒各位,时间有限,收起你们色迷迷的眼神,小坏蛋们!”
“哈哈哈……”
那位模特儿小帅哥,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声。他迫不及待地穿上衣服,消失在夜幕中。后来,有几个女生向校方悄悄打听他的地址,都被老师“骂”了回去。
好景不长,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两个多月后,校园里到处传说他当模特儿挣钱的事,在食堂打饭时,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使他抬不起头来。后来,他在好朋友那里打听到,传说来自于市里正举办的一个美术学院毕业生优秀作品展。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展览大厅,在一个十分明显的展位,一幅油彩画像,画得正是一丝不挂的自己!他恼羞成怒,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整个画展。他在心里,愤愤地记下作者的名字——小曼。
美院的女生宿舍楼静悄悄的,楼门口张贴着“全体师生今晚到礼堂听曲啸报告”的通知。他手足无措地靠近收发室窗口,轻声问道:
“请问,小曼在几楼?”
“你是小曼的男朋友吧?”
那个看收发的老女人,抬头瞟了他一眼,“你怎么才来呀,快去307室,她正让我叫救护车呢!”
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307室门前,急促地敲了两下。
“快,快救救我!”
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呻吟声。他慌忙推开房门,女生寝室里的特有香味,迎面扑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女生正卷蛐在床上,双手握住腹部,床上血迹斑斑,她的两腿中间似乎还在流着阴红的血。望着女孩儿那怜乞的目光,他抱起她,冲了出去。女孩儿象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救生圈,用两肢纤细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男孩儿火热的胸膛,紧贴着她那急促的心跳,女孩儿略带香气的呼吸,吹红了男孩儿的脸庞。
一位表情严肃的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
“你就是患者的丈夫吧?”
还没等他回答,又劈头盖脸地说:
“那就是男朋友啦,你怎么这么粗心哪,现在的药物流产并不过关,万一你的漂亮媳妇有个三长两短,你还不得后悔死呀!她现在大出血,要马上手术,你签个字吧。”
他无可奈何地签了字。
“不要走,”医生从手术室里又伸出头来,“我们随时要找到你。”
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他先在医院交了三千多块钱的医药费,又捧着一大把鲜花和两袋奶粉,悄悄推开病房的门。她刚醒过来,面容憔悴,微笑着点头,让他快进来,坐在床边。在两个人的目光瞬间相对时,大男孩儿再也没有勇气看她了。
“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她轻声问:“你叫什么?”
她望着眼前这位脸红到脖根的大男孩儿,笑了笑说:
“那——先自我介绍吧,我叫小曼,是美院的学生,今年就要毕业了。家住北京,嗯——我这样说行吗?”
“……我叫春雨,是公安大学的学生,国家安全专业,也马上就毕业了,我是云南人。不知……我这样说可以吗?”
“哈哈——”气氛轻松了许多。
“怪不得你的身材这么好,你练过健美吧?”
“嗯,”
“懂得刑侦?”
“嗯,”
“呐——还会武术散打?”
“嗯,”
“你真行!”小曼低下了头。
“我知道,学你们这个公安专业的人,嘴一定很严,你能替我保密吗?”
“只要你相信我,”春雨抬头看了看小曼,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
小曼只在医院住了十天,春雨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每天都给小曼换着样地做好吃的。春雨从不问小曼的过去,他言语不多,每天背十个笑话,然后绘声绘色地讲给小曼听,小曼常常笑得刀口疼,而春雨却象没事似的。每每看着春雨笨手笨脚地给她喂饭的样子,她的心就莫明其妙的跳得发慌,甚至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内心的伤痛,在慢慢愈合,心静如水。可越是这样,她越无法回避,早晚要让春雨知道自己过去的残酷现实。夜深人静时,她在被子里无数次落泪,悔恨自己为什么那样单纯,轻信那个道貌岸然的导师的甜言蜜语;为什么在自己流产后,又偏偏与春雨不期而遇?
1986年的盛夏,小曼和春雨几乎同时拿到了毕业证书。俩个年轻人欢天喜地的来到老地方——金达莱餐馆。烛光,红酒,闪亮的餐具,轻慢的音乐。小曼陶醉了,
她的脸泛起了红霞,撒着娇,非要看春雨钱包里的“百天全裸”照,春雨打趣地问:
“还没看够吗,我的公主?”
说着,他也抢着要看小曼化装盒里的“丑小鸭”。春雨怕弄疼了小我和未来有个约定曼,猛然松手,小曼一个屁股蹲儿,摔在地板上,前额撞到了桌子腿儿。女孩儿哭了,哭得很伤心。“大男人”慌了神儿,怎么哄,女孩儿坐在地上说啥也不起来。无奈,“大男人”急中生智,拿出了绝活,一会儿学李扬在《莫斯科保卫战》中给希特勒的配音,一会儿又学猪八戒的四小天鹅舞,小曼哪见过,平时总是板着面孔、象佐罗一样忧国忧民的公安大学高材生,竟会有如此的滑稽。她笑了,笑得象刚刚绽放的迎春花,眼泪还挂在俊俏白皙的脸上。
“春雨,”
“嗯?”
“……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小曼怯怯着。
“在你说出过去之前,先把眼睛闭上。”春雨一板一眼地说。
小曼听话地闭上了双眸,一个凉东西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春雨,”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摘掉刚带在手上的金戒指,“你先让我说出自己的过去,再决定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带它,行吗?”小曼有些哽咽了。
“可是,小曼,”春雨还是打住了小曼的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纯净如水的好姑娘,你的过去,我无法挽救,但你的未来,我想用生命来捍卫。将来,我很可能是个刑侦警察,会很忙,我渴望能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家里挂满了最美的油画,那是我爱妻的杰作。我不会缝纽扣,到了晚上,我给妻子洗脚,她在给我缝衣服。我会做饭,但不喜欢洗碗,我愿意洗衣服,但不喜欢洗澡,我希望……”
“春雨——”小曼含着泪,一头扑到男人的怀里。那是第一次,春雨吻到小曼的香唇,还带着咸咸的泪水。
在那间夏天露雨、冬天透风的小屋里,俩个年轻人暂时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们只有一张单人床,一条褪了色的棉军被。但他们无怨无悔,别无他求。小曼是个难得的巧手女孩儿,她亲手钩织了洁白的桌布和沙发巾,又在墙上挂出她的得意之作,房间布置得简洁淡雅,处处留下女主人的艺术品位。春雨没有想到,小曼也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做家务干净利落,炒菜做饭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白天文静温柔的小曼,到了晚上,简直就是“蛮不讲理”,睡觉前,她都要爬在春雨的身上待一会儿,而且俩个人都要一丝不挂,说这样才不会做恶梦,能白头到老。
更令春雨惊讶的是,小曼的家,住在北京某军区大院,她是个地地道道的高干子弟。小曼多次苦口婆心地向父母介绍春雨,把他捧上了天,可是老人们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还说某副市长的公子看了小曼的照片,非常欣赏,正等着她回家相亲呢。至于她的工作,北京市各大局随她挑。
不久,春雨接受了校方的特殊任务,在北京郊区的某武警训练基地急训,很少回家。小曼偶尔问起此事,春雨只说是某省公安厅的选拔程序,是百里挑一,能不能选上都无所谓。
三
1987年的仲秋节晚上,朗照的月光下,清风和煦,人们都会相信,这是一个好日子。小曼做了几样子春雨最喜欢吃的菜,还不时到窗前眺望。她要把两件好消息告诉春雨,一件是她留校了;另一件,是她这个月的“小红”没有来,而且时常呕吐。白天春雨到校打听工作分配的事,如果他能分配到云南省公安厅,那就是三喜临门,她已暗下决心,放弃留校的机会,和心爱的人去云南安家落户。噢——对了,到了云南,要赶紧登记,拿到那两个大红本本,不然,小宝宝很可能会看到父母的婚礼啦!
晚上七点多,春雨才迟迟推开房门。小曼象小燕子一样飞到他怀里,可是女人没有等到男人的“每天一吻”。饭桌前,春雨默默无语,对小曼的问话也是所问非所答。有人说:上帝在创造女人时,怕女人受男人的欺负,就在夏娃的头上吹了口气,从此,女人都有了极为灵验的第六感。此时,小曼觉得春雨对她冷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涌上她的心头。
“春雨,”
“什么?”
“工作分配下来了吗?”
“还……没有,你别问了。”
小曼红着脸,低下了头。她和春雨相处两年了,从未顶撞过这个爱面子的大男人。她明白,在男人心情不好时,沉默与安慰是最好的良方。
春雨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临睡前,小曼温顺地依偎在春雨的怀里,眼巴巴地望着这个愁眉不展的男人。从春雨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种陌生的目光。
“春雨,我有两件好消息想告诉你。”
“我太累了,明天再说吧。”春雨把小曼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长长叹了口气。
“小曼,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会幸福吗?”
小曼眨着大眼睛,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小曼,你离开谁,都能得到幸福,因为你有颗善良的心。人,可以没有钱,但一定要有梦想,这样活着才有奔头。今后,你要听你父母的话,要快乐的活下去!好吗?”
“我不想听你这些鬼话,”小曼真的生气了,“分配工作得不顺心也不要紧,不管你今后做什么工作,我都不嫌弃你,钱再少,我们也会幸福。”
那个晚上,小曼非常主动,她要把所有的爱,都给身子下面的春雨,她想让他明白,他的妻子是最捧的女人。那一夜,小曼不敢合眼,她担心一觉醒来,所有的美好会转眼消失。她极力控制自己,紧紧抱住春雨的一肢胳膊。
一阵鞭炮声,把小曼惊醒。邻居家正在迎娶新人。
小曼,随手摸了一下身边——是空的。她倏地爬起身,春雨的衣物不见了,刮胡刀不见了,一直挂在墙上的击手套也不见了!桌子上扣着还有温度的饭菜,旁边有一封信:
小曼:
我的爱妻,这一夜,我一直看着你熟睡的样子,轻吻你的脸。这世上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你更宝贵了。可是,老天爷要考验我们的爱情,我被分配到云南省公安厅,因为我们还没有登记,上面以为我是单身,派我去做一件非常有意义而又艰险的工作,具体做什么,我实在不能对你说。
记住我说的话,只要有梦想,就能感受生活的美好。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我一定回来接你。
永远爱你的春雨。
小曼,茫然的坐在床边,她让眼泪尽情地流着,她想哭个够。往日温暖的小家,此时似乎变成空旷的荒野,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冷。
几个月来,她强制自己绝不能失魂落
魄,因为她相信春雨的每一句话。
一晃,三年过去了。这1095个日日夜夜,小曼开始每天写日记,她要记下离开春雨后的每个恩怨、每件悲喜、每断艰辛。等春雨回来,她要向他倾诉三天三夜。在她那弱小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量?也许,这便是女人的伟岸。
每天,小曼都是带着最灿烂、最美丽的笑容,满腔热情的教课,从不和别人发脾气,象个大姐姐一样,关爱每一个学生。再淘气的男生,在她面前,也会安静;再靓丽的女生,在她面前,也会自惭形秽。学生们都说:“小曼老师,是全学院最美的女人!”
下班后,她接亭亭回家。吃完饭,就教女儿学钢琴和绘画,很少参加社交活动。
院校给小曼分了楼房,虽然是顶层七楼,但这也是校领导对她的格外照顾,因为那个年代分房,完全靠的是资力和权力。
不久,院校里有人到市教委告了小曼一状,说有结婚证的夫妻,还分不到楼房,她小曼凭什么分到两室一厅?还不是凭着她漂亮的脸蛋吗!院长迫于无奈,让小曼尽快和春雨联系,办理结婚证。小曼给云南省公安厅发去一封信,很快,就得到了回音。如果说,在这之前,小曼还满怀希望,想象春雨在某一个晚上,背着远征的行囊,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那么,云南方面的回信,几乎让她完全崩溃——“查无此人!”
就在她悲痛欲绝的时候,小曼意外地收到一封没有地址的信,从邮戳上看,是从云南的某个边防小镇寄来的。
小曼:
我的爱妻,你过得好吗?一个人孤单吗?每当想起你,我的心就很痛,这辈子也无法偿还你给我的爱。我怕是不能回到你身边了,甚至明天在什么地方,我都不能保证。你别再等我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太单纯。你要好好把握机遇,享受生活,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春雨泪别。
1990年8月7日
夜,很静。小曼推开阳台的门,一缕缕细雨迎面扑来,她的长发随风飘逸,轻轻擦拭着她丰满的乳房和脸上的泪水。她慢慢踩到凳子上,凝视着远方,身体渐渐向前游长城作文倾——
“妈妈,我要喝水!”卧室里,传来亭亭的声音……
四
亭亭十四岁那年,出落得宛如出水的芙蓉。她非常懂事,从不乱花一分钱。这几个月来,她一放学,就急忙买菜回家,照顾病重的妈妈。今天,姥姥给亭亭打来电话,让她劝说妈妈,马上回北京看病,和一个年轻的上校见面,还说那个上校也非常喜欢亭亭。如果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北京。
晚饭时,小曼没有起床。亭亭把一碗鸡蛋糕端到床前。小曼强忍疼痛,坐了起来,枕巾上湿了一关于成功的句子大片。亭亭紧靠着妈妈,一勺一勺喂给她。
“妈妈,”
“嗯?”
“你怎么提前出院了,大夫的检查怎么说,你的病要紧吗?”
“不要紧,……在家养就行了。”
“你的乳头还出血吗,疼吗?”
“好多了,妈不要紧的。”
“妈妈,姥姥让你马上回北京治疗,她让我劝劝你,去见一个上校。妈妈,爸爸那么绝情,抛弃咱俩儿,我长这么大了,都没见过爸爸的面。他一定是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了,你为什么还不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呢?”
“是谁告诉你的?”小曼吃力地抬手,拨开女儿的饭勺,“你这孩子,这几天怎么不懂事了,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在这个世界,爸爸是最好的男人!”
然后,小曼又给亭亭讲起,她和春雨那些浪漫的故事。这个时候,小曼的眼睛总是闪闪发亮。
见亭亭呆呆的样子,小曼轻轻摸着女儿的头:
“不知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妈妈?”
“我……就想和你爸爸举行一次婚礼,照一张结婚照。”
“妈妈,你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你就画出来吧,我在学校刚学会了剪双喜字儿。”
“乖女儿,……你真聪明,象你爸!”
2001年7月的一个傍晚,整个城市都沸腾了,人们燃放起鞭炮烟花,许多人打着国旗,奔走相告,陌生的人们,也情不自禁地相互拥抱问候。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匆忙走在美院宿舍的小区里。他长着络腮胡子,背着沉重的包裹,一身疲惫的样子。是受申奥成功的感染吧,人们异常热情地告诉他要找的地址。
他一步一步,走上七楼,站在门前镇静了一会儿,轻轻扣响了房门。
门,打开了,一个胳膊上戴孝的女孩儿,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
“您找谁?”
“请……请问,这是美院老师小曼的家吗?”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呀,你是谁?”
女孩儿话音未落,男人就急冲冲地闯进屋来。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在整理衣柜,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惊呆了。
“我是春雨,你,……你是谁?”还没等女人开口,男人抢先问她。
“我,小曼是我姐,你——是姐夫?”
此时,春雨一眼看见书柜里,披着黑纱的小曼像框,还有墙上,那张画像和彩照拼起来的结婚照,他张大了嘴,站了很久,扑通一声,跪下双膝。
大街上,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黑暗的七楼楼道里,传来一个男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一会儿,一辆救护车停在楼下。
春雨住院期间,许多老百姓很少见到的大干部,纷纷到医院探望,花篮和慰问品摆满了整个病房。全市最著名的医生亲自向省公安厅的领导汇报春雨的病情,说他是长期缺乏营养,再加上过渡劳累和悲伤,导致休克,要长期静心修养。其中,一位身着警服的和蔼可亲的大领导,拉着亭亭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你的爸爸,是国家功臣,是最英勇的无名英雄。”
原来,春雨在校培训期间,云南省公安有关黄河的作文厅的有关领导,就注意到这位遇事沉着、机智灵敏和成绩优异的云南学生,因为春雨懂得东南亚一些国家的语言,又熟悉南方的生活习惯,被破格录取为中国住南亚的国际刑警,由于他在当地还是个陌生的面孔,就被派往中缅边境的某个毒品基地,充当卧底。当时称之为“利剑行动”,总体战略,由省公安厅直接掌控。
刚开始,国内还能完全监控毒品基地的有关行动,春雨传送情报也比较顺利,然而不到三年,由于贩毒案件的屡屡告破,和贩毒网络的接连斩断,贩毒集团的头目开始怀疑所有大陆过来的“打工人员”。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候,春雨冒着最大的风险,给小曼寄了一封信。因为对所有前线
卧底的侦察员,省公安厅都是单线联系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情,组织上又不了解春雨和小曼的关系,所以,给小曼的回信是“查无此人”。
亭亭依在爸爸的怀里,尽情哭泣着,用弱小的拳头不停打在爸爸宽大的肩上。这温暖的胸怀,对亭亭来说,是那样的陌生,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只要接触到他的身体,就再也不想离开。
亭亭告诉爸爸,她和妈妈相依为命了十四年,妈妈从未和别的男人约会过。妈妈坚信,总有一天,爸爸会回来的。乳腺癌晚期,妈妈备受折磨,但她还是强忍着剧痛,凭着记忆,画完了爸爸的像,完成了她的最后心愿。
“爸爸,”
“亭亭,”
“妈妈常给我讲起一断非常美丽的往事:你和她毕业那年,俩人到大连海滩游泳,身边还有两条海豚跃出水面,追逐你们,是吗?”
“什么,——我们从没有去过大连!”
“不会吧,这件事,妈妈不知讲了多少遍,她从不说谎的。”
“啊——”春雨忽然醒悟了——那是小曼,生前的一个幻想,一个她用全部心血,描绘出来的美丽的梦!
尾声
我看到春雨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去年照的:他目光呆滞地坐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手里拿着小曼的四本日记,才四十多岁的人,就已是满头的白发。亭亭坐在春雨的身边,正给他剥桔子吃。
亭亭说,自从爸爸知道妈妈病逝的消息,就再也睡过一个好觉,话也越来越少,甚至反映也渐渐迟钝。不管领导同事们怎样安慰他,都无济于事。
在春雨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内容:
田春雨(1963——2006),国家公安系统一等功臣。因患急性心肌梗塞病逝。生前为有力打击走私贩毒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人民将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