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之古寻 (第一章)_爱情小说
楔子
相传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于其中,一万八千岁。他将身一伸,天即渐高,地便下坠。而天地更有相连者,左手执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以凿开。自是神力,久而天地乃分。二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自是混沌开矣。终日神力用尽,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其魂魄化为三皇,天皇燧人,地皇神农,人皇伏羲。三皇遵从盘古之遗志,各自奔走寻求繁衍之道。天皇燧人寻得三十六株齐天之树,呼以清气,化为三十六诸上仙,其褪祛之皮叶又化作三十六座天宫。又寻得七十二颗如日巨星,呼以清气,化为七十二路星君。更是收集天地之初雨,呼之清气,化作天兵天将,命其各司其职。地皇神农低头苦思不得,却见蛇虫鼠蚁最为机灵,便呼之以浊气,使其幻化成冥兵狱官并命其自驻守地府。二皇均已得道,独人皇伏羲立于天地之间,然却对其影尤为爱怜,忍痛割肉,浇以至亲至爱之泪,女娲便幻化而生,二人以爱存道,治理人间。至此,三皇各持己道统领三界,续以千秋万代。
上古世间有一奇女子,貌似仙姝,肤如凝雪,眸如明月,冰肌玉骨,才子佳人,得天独厚练得奇法,不仅有医治救人起死回生之术还能降妖除魔。她一袭白衣佩戴玉箫奔走于天地之间,屡次救人于危难。世人从不得知她来自何处去往何为,只晓得她姓宓,都道她是上天派往人间的天仙,为普度众生,因此无不感恩戴德。或有人将她的样貌画下,奉为神仙,日夜供奉。或有人将其事迹写于功德簿代代歌颂,后世人皆尊她为天后。然世间有一恶灵吸尽万物之浊气,幻化成人形妖魔,他法力无边,号令魑魅魍魉为其四位护法,在妖界自立为王,并号称“幽冥佛”。幽冥佛为吸食浊气,更是领令一众妖魔鬼怪祸害人间,人间一时生灵涂炭。天后为救苍生,除魔卫道,凌花一指,顿时万花似剑诛杀一众妖魔,更是与幽冥佛,大战十天十夜,顿时天昏地暗,排山倒海,地动山摇。天后不忍伤及无辜,为保百姓不受其祸,决然与幽冥佛同归于尽。然而幽冥佛虽在那场大战中肉体燃为灰烬,但其幽灵尚且残存于世,如若世间还有至恶至秽之浊气,幽冥佛将永不驱除。天后自知现下已无法降除他,于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施下咒法“以我之骨化为万物之根源,以我之躯化为尘土,以我之血化为晨露,六道轮回,生生不息!”咒语施罢,天地恢复正貌,幽冥佛与天后至此消失于世。
奈何桥上道奈何,忘川河下浇万愁。
回顾三生泪纵横,孟婆汤下忘红尘。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花薇雨踉跄地走在路上,她有些微醉了,接二连三的被杂志社退稿,使她心灰意冷。当然在这个物欲横流,人才济济的社会当中,从不缺她花薇雨一个,她看得很清楚。花薇雨向来特立独行,她曾立志,要成为一名资深的杂志主编,更要将她的文章登入大江南北,誓死罢休。单亲家庭的她,从小时候起就已经将坚韧、顽强在她的性格里根深蒂固。她的冷漠完全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或许有时候她并不想脱离那群叽叽喳喳热闹的人群,但她总像走入异次元空间一样,与其他人完全隔离。给她贴上个闷骚的标签,却也并不勉强。花薇雨独自拎着还未喝完的几罐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接连的打击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从不懂得认输,反而越挫越强。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一袭冷风,吹醒了花薇雨的酒意,更吹开了她眼前的迷雾,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大步向前走去。然而才刚走几步,就被一阵离奇猛烈的风给镇住了。
“人倒霉起来,连风都敢欺负人,唉!世态炎凉!”花薇雨捡起被风扑打在脸上而掉落的纸,这是一张泛黄残缺的纸,俊秀的毛笔字吸引了她的注意。“起笔蚕头,收笔雁尾,化圆为方化弧为直,嗯,好字!”她将纸左右转动,对着路灯看了又看。
“‘以我之骨化为万物之根源,以我之躯化为尘土,以我之血化为晨露,六道轮回,生生不息’尤其是这几个字写得跌宕遒丽更有韵味,实为上品啊!”论书法,论国学,花薇雨对自己很有信心。然而这离奇的风吹来一张离奇的纸上写的内容,她却并没有多想,只当又是哪本类似于“九阴真经秘籍” 。
“冰肌玉骨,才子佳人,要是我也生于那个年代,想必这也不算妙赞了吧”花薇看到这里,不经怨天不公,要是自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再将自己天生的狮毛似的头发理顺,略施粉黛,也跟林黛玉似的对月弄姿一番,想必也值得上这几个字吧。可话一说出口,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左右顾盼,见四周没人,便放心地低头仔细揣摩纸上一笔一画的流动之姿。
“独上桥梁空回首,涓涓清泪轻纱绡,残粉余香仍依旧,目断长堤柳......誓天此生不相负,可怜空等白了头......”
突然一股极其阴寒的风传来了如泣如诉的歌声,歌声幽怨悠长,由远至近,响彻天空。花薇雨吓得打了个冷战,她惊恐地四处张望,可是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两旁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抖动不停,那是谁在唱歌?花薇雨使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的醉了,出现了幻觉,她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八分。冬天的这个时候,天已经黑得很深了,连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也都销声匿迹。独自在这深不见底的社会中摸爬滚打,锻炼了她强悍冷静的素质,她很快将心情平复下来,把那张纸折叠好放入兜里,顺手将袋子里剩下的两罐啤酒扔在了路边的垃圾箱里,裹一裹衣领,准备继续往回走。雾气越来越浓,两旁的路灯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暗淡,花薇雨几乎看不清一米以外的路况,每向前走一步,就越觉得浸骨的寒冷。突然,路灯从远至近一个接一个的爆裂,顿时,四周一片漆黑,那如鬼泣如幽怨的歌声再次响起!
“万缕相思赋予谁,镜似明月,月似人。”
花薇雨被吓得退了两步,她明显得感觉到,那唱歌的女人就在眼前不远,可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她迅速的打开背包,慌张地拿出手机,可是手机屏幕却怎么也不亮,她明明记得一个小时前,她接到过杂志社通知面试落选的电话,那个时候还有一半的电量。
“不会撞鬼了吧?”但她是无神论者,马上否认了这一荒谬的想法。“路灯坏了,可能是线路问题,那歌声......会不会是有人的收音机掉在那了?”花薇雨心里暗自思忖着,尽管她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四周一片漆黑还是让她有些害怕,想继续向前走,可是双脚却颤抖地不听使唤。
这时,她发现有一束白色的微光在她的右方闪动,在这一片黑暗中闪现的光亮,使得她的不安的心稍稍有些落定,想必是另一路上的路灯,于是她便寻着这束微弱的光走了过去。但她并没有找到另一条路,却惊奇的发现面前居然有一条河流,那束光其实是月亮投射在河面上反射出来的,然而这条回家的路她走了不下几百回,却从未见过有一条河流。而且,那歌声的源头正是这里。
“可怜奈何桥边骨,似是春闺梦中人......”
花薇雨惊恐得睁大了眼睛,面前的景象是如此的诡异,她看见河面中央居然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薄纱的女人,正梳洗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极长且是一头白发,那哀怨的歌声正是这个女人所唱!因为隔得太远,无法看清她的面孔,就单看身形,定是个性感年轻的女子。眼前的场景极为离奇,花薇雨再也把持不住了,她想喊出声来,可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叫不出声,她想拔腿就跑,却使不上劲,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她用极为微弱的声音问了一句。
“你是谁?”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女人冷笑一声,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冰柱一样刺入人心。
“你说什么?......你是人是鬼?”花薇雨的声音都在颤抖。
而此时那女人已梳洗好头发,慢悠悠的从河中央往岸边走。
花薇雨吓得连连往后倒退,她看到那女人的白发消失了,换之是一头黑发!她居然不用任何工具,直接从深不见底的河水中央走了出来!花薇雨吓傻了,以往建立的世界观全都崩塌了。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为了那些愚昧的百姓而浪费自己的生命,你知道生命有多么宝贵吗?你将之抛弃就意味着你抛弃了青春美丽的容颜,弃之享用天地灵气的机会!你能得到什么?真是愚蠢之极!哈哈哈......”那女人缓缓走上河岸,用由柔弱到尖利的声音说道,她的笑声似乎能把整摊河水震动。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警告你,你们再装神弄鬼,我将起诉你们赔偿我精神损失费!”花薇雨想起前不久刚看到新闻报道说,一群高考落榜男女学生组织了一个了一个团伙,专门在晚上人迹稀少的地方装神弄鬼地欺吓独自下班的人,只是为了拍人最丑的照片放在网上取乐。想到这里,花薇雨顿时心生愤意,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那女人走到岸边,却并没有靠近花薇雨,而是转身轻轻挥一挥衣袖,河岸四周顿时如火焰般的红光漫布天空。真真如是,孟冬草木枯,野火燎山坡。在火焰的红光照映下,一座鲜红色的用土搭造的桥显现了出来,这座桥横跨河面,但却看不到尽头。桥中间高高向上拱起,形成半圆的形状,幽冷的月光照在河面上,将桥的半圆倒映在河面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桥的两侧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这些红灯笼似乎与寻常所见的不同,像是一个缩小的人在灯笼里面不停的跳动。而四周的景象也全然变换了样貌,原本宽阔的马路,熄灯的楼房,全都不见踪影,替代的是座座冷漠的高山。桥头的右侧出现了一座用黑纱和竹竿搭起的茶棚,而茶棚里只有一张四角桌,一个小灶和灶上沸腾得不断吐泡的小铁锅,然而灶口里却并没有半点火星影子。
那女人缓缓来到铁锅前,她的衣袖不停的滴水,拖在地上的薄纱也拂湿了地面,被浸湿的那块地却如同墨水一般黑。她用惨白的手指往锅里搅动了一下,然后将舌头舔了舔那只手,幽声地说道“时辰到了”
“你......你......要......什......么......干?”花薇雨望着眼前的场景,彻底傻眼了,她已经语无伦次,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算是很有面子了。
透过火红色的光,花薇雨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正如那些三流画家的画上描绘的古代妖娆的女子的模样,纤腰楚楚,标准的倒三角的脸型,薄而小巧的红唇,高而挺拔的鼻梁,横放的菱形眼,可是她的眼睛却没有黑白之分。花薇雨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熟悉,好像之前认识,她绞尽脑汁将记忆里的人物画像全部回放了一遍,希望能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眼前的景象不是真的。突然她灵光一闪。
“对了!是葫芦娃里的蛇精!”刚为自己找到答案而兴奋地手舞足蹈的花薇雨顿时缩紧了身子,愈发感到可怕了。
“怎么?要我动手么?”那女人转过身来厉声的说道。狰狞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黑洞,像要将人吸进去似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害我!”花薇雨的内心已经完全崩塌,逃跑是不可能了,腿软得跟棉花似得不说,周围都是山,连路都没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乞求地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周围的枯枝残树被风摇晃不停。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么?你不是一直最喜欢等待了吗?孟娘子”一股如清流,如银铃般的声音婉转地在花薇雨的身后响起。
一袭白衣,腰配玉箫的女子,从花薇雨身后走了出来。
“你!哼,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长时间在这里贫嘴,纵使我不催你,一炷香之后,你自会灰飞烟灭!任凭你是伏羲和女娲的后裔,也逃不过人死轮回的天命,认命吧,宓子卿!”那女人却因一句话,气得横眉怒目,狠狠地说道。
“肤如凝雪,眸如明月,貌似仙姝,冰肌玉骨,才子佳人,宓姑娘?天后?!”花薇雨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个女子远比这张纸上描写的胜过百倍,不,千倍万倍!好像还似曾相识?......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念道。
“oh,我的神!”花薇雨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任由手里的纸张跌落而被风带走。
“难道我说错了吗?那忘川河乃是数万孤魂野鬼的伤心泪汇聚而所成,是这阴曹地府最为至秽之地,你终日在那忘川河里沐浴,不就是为保你不老容颜么?你在这桥边等了上千年,不就只为见杞梁一面么?”白衣女子柔声说道。
她缓缓走上前,却并没有看那女人,而是来到桥头旁,观赏着一块什么东西,像是一座牌碑之类。花薇雨顺着她的方向眯缝着眼看过去。
“奈何桥?!......”花薇雨心里咯噔一下,她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聚焦地看再次确认。对于这个新出现的情景,她已经不那么难以接受,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细细想来奈何桥?忘川河?孟婆!难道我已经死了?!但她马上摇了摇头,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又缕了一遍。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对,定是那张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那酒在作怪,对,就是这样,定是着了梦魇,阿弥陀佛,不是真的......花薇雨心里暗自祈祷,只盼着有人将她从梦魇中唤醒。
“当年你为寻得杞梁,泪尽城塌而死,不成想,如今却靠这伤心泪来维持你的怨身。可惜忘川河只能保你不到半个时辰的青春,要想不错过与你夫君会面,你只能等到月满之时,借得月光将奈何桥与忘川河结合,得以灵气,才能暂保你三日不衰容颜,我说的对吗?”宓子卿依旧不看孟娘子一眼,抬起头望着月亮悠悠地说道。
对于孟娘子来说这番话似乎比任何刀剑都要猛利,她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一改盛气凌人的模样,背转过身,幽怨的说道“与你什么相干”
“你若能将神农帝的生死簿与我拿来,我可保你永世容华”宓子卿转过身面对这孟娘子说道,她露出微微的笑容,却如绚丽如花。
“生死轮回的天命,由神农帝记于生死簿......岂能由你擅自更改!”孟娘子说道,她的语气似乎不那么笃定。
“你知道我是谁,现我的肉身虽死,但用再生之术修复你的容颜,却不成问题,你是知道的,这比你再等上千年来得更值,不是么?每每相过百年才得短暂一见,你一定很痛苦吧?倘若你不再靠这里的秽气恢复容貌,便能立马去找你的杞梁”宓子卿一步一步走向孟娘子,依旧柔声说道。
“你要生死簿做什么?......你......你真的能恢复我的容貌?”孟娘子心动了,她紧紧盯着宓子卿询问道。
“自然是,我只将生死簿上稍作修改,为投胎一户好人家罢,若我欺你,你自可将我交与神农帝处置,现下神农帝必是到天庭复命,典簿司无人,是最好的机会。”宓子卿微笑着说道。
“如此,你也无路可退,我且信你一回,只是......”孟娘子有些迟疑,但还是信了。
“只是什么?”
“只是此事只可你知我知,再不能第三人知晓”孟娘子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狰狞的面貌,狠狠地盯着花薇雨说道。
“你......看得见我?这不是真的......梦而已,你不用那么认真的......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孟娘子突然的转身将正在看热闹的花薇雨,吓愣住了,她拼命用手蒙住眼睛。
“她只是一缕孤魂,有何作为?”宓子卿漫不经心的的看了一眼花薇雨,悠然地说道。
“不得不防,她虽已是孤魂,但还得过府由神农帝审判,倘若她将此事告发,你我岂不遭殃。倒不如,现在就送她上路!”说罢孟娘子将手一指,一条长有鹿角的巨蟒从孟娘子黑色的衣袖里飞跃而出,飞快地用身体紧紧将花薇雨一圈一圈的缠住,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她吞入腹中,突然,一抹冷光一闪,一枚似是银针的东西从巨蟒的下颚刺入,从上颚穿出,插落在地面,顿时,那巨蟒仰头瘫痪而倒。
“你究竟要干什么!”孟娘子见自己的爱宠被刺伤,怒火中烧,伸出她尖锐的黑夹五指,正要与之大战。
“你如何处置她,我不管,但绝不能在我的事还没办完之前”宓子卿突然压重了声音说道。
“这又有何相干!”孟娘子安抚着巨蟒心疼地说道。
“你当黑白无常是蠢物吗?每一个魂魄在这地府都牵引着一颗璃噬珠,由他们二人看守,倘若你杀了她,璃噬珠碎了,引起嫌疑,到时候他们再四处追查,岂不误事?先将之锁起,待你拿得生死簿再杀她也不迟”宓子卿悠悠地说道。
“哼,好,且先照你说的办,你帮我看着她,我去拿得生死簿来”孟娘子轻轻扯下她的三根黑发,用手一挥,变成三根粗壮的黑色树藤将花薇雨紧紧的缠绕住并吊挂在茶棚的木桩上,转身轻轻一挥衣袖便如鬼魅般飞走了。
花薇雨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目光呆滞,她缓缓的望向地面那根似银针的东西,原来是宓子卿腰间佩戴的玉箫,是宓子卿救了她。花薇雨彻底傻了,刚刚从虎口逃生的场面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她开始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确实遇见鬼了,尽管她也不愿意相信。突然,她像抓到一根救命草一样拼了命似的对着宓子卿喊道“你是天后,你有起死回生之术,求求你救救我!我本不该在这里的,我并没有死啊”
花薇雨再也不愿作为鱼肉任人宰割,她要奋起力博,她要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宓子卿缓缓走向她,将她白色的衣袖一挥,树藤便化为灰烬消散,将她放了下来。
花薇雨吃力的站起来,今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将她惊吓个半死,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爸爸保护的羽翼下,什么杂志社主编,什么世界名流,她全都不要了,她再也不要跟爸爸生闷气离家出走了,她只要亲人的陪伴,家的温暖。她慌张的往回走,可是周围长满了与人齐高带着刺的黑草,根本挪不动脚。
她转过身,想要寻求宓子卿帮助她离开这里,却见她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花薇雨急忙跑过去扶着她。
“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在那场大战中,我已耗费所有的灵气,所剩时间不多了......”宓子卿此时与孟娘子对峙之时的镇定自若的模样全然不同,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气若游丝,她紧紧地抓住花薇雨的手说道。
“好,你想说什么?我一定尽力帮你去办”花薇雨想起了母亲离世时候的那种心痛,她也紧紧的握住了宓子卿的手。
“待会那孟婆会将生死簿带来,你找到宋朝江陵知府,在画夏山的那页的末尾按上你的血指印即可”宓子卿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花薇雨感到疑惑不解。
“是为了......找到灵澈......才能解开封印,降杀幽冥佛”宓子卿越来越虚弱了,她不得不停一会再说话。
“解开封印,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出现并不是一个意外,事实上,你就是我”
“什么!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薇雨再一次被击溃了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防墙。
“你要代替我进入轮回,在那里找到灵澈,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才有足够的法力,待到幽冥佛重新出世时,将其杀之......切记不能将之告其他人”
“你说什么?不,我......不要,我的父亲还在等我回家,我先走了。”花薇雨越听越可怕,她不要轮回转世,她只想要回家。
“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不存于这个世界,你若不进入轮回,一个时辰之后你将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宓子卿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坐了起来。
“不......为什么会这样?......”花薇雨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待到封印解开之时,将是你重生之日......”宓子卿拿起地上的那支玉箫,缓缓说道。
“好,那我该怎么找到灵澈?”花薇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进入轮回,既然没有退路,她就该勇往直前,她一直是这么做的。
“伏羲割肉浇之以至亲至爱之泪找到女娲,随笔600字二人以爱存道,治理人间。......奈何命中注定......相见既是分离”宓子卿惨然一笑,望着玉箫出神,缓慢的说道。
然而正当花薇雨还想再问时,宓子卿将那支玉箫递给了她。那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制而成,上面似乎刻着一朵精美的花,色泽通透,泛着灵光。
“我已在玉箫上施了法术,你只要将这支玉箫吹响,孟娘子想要的东西自会有了,我知道你会吹箫,对吗?”宓子卿淡然的对着她微微一笑,似杏花般温柔湉美。
花薇雨被宓子卿的美震七岁傻相公慑到了,她是那样的雍容湉雅,淡定从容,更是将她惶惶不安的心压制住了。
“可是我该如何骗得过孟娘子呢?她一定不会让我得到生死簿的,还有,我该如何找到灵澈?又如何解开封印呢?......”花薇雨急切地问道。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个头绪,她习惯性将事情全部计划好,再去实施,突如其来的多个未知,使得她如同无头苍蝇似得没了方向。
“答案都已在你的心中,且将你的手伸过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宓子卿将手做出击掌模式,笑靥如花。
花薇雨的眼睛湿润了,她从宓子卿的眼睛里的明白,即便不多说一句话,自己的想法她都能懂,一种兮兮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花薇雨也将手与她的手贴合,顿时,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红色未名之花,漫布满天,一片片花瓣如同雨滴似的降落,仿佛打湿了她的全身。而宓子卿却如同影子一般淡去,直至了无痕迹......“以我之骨化为万物之根源,以我之躯化为尘土,以我之血化为晨露,六道轮回,生生不息”
泪水蒙住了花薇雨的眼睛,她想用力将她的手抓住却空无一物,她失落寻着宓子卿的声音最后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多么想早一点认识她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一个刚认识的人产生这么深的感情,仿佛相识千年,或许真如她所说,她们本为一体。
花薇雨颓然的坐在桥边,她不知道待会要如何从孟娘子那里拿到生死簿。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想必她很快就要回来了,该怎么办呢?花薇雨心急如焚。她在河边来回渡步,望着忘川河发呆,然而她的心脏却再一次被狠狠地猛击了一下,因为她看到,河面上倒映出来的影子,竟然是......宓子卿!
阴阳之路为正神,阎王冥帝手下臣。
厉鬼孤魂无处藏,默默世间锁下魂。
花薇雨目瞪口呆地久久望着河面,她挥了挥衣袖,睁大了眼睛,将那影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只见自己内穿白色绸质长裙,外披银色轻烟罗纱巾,上有青丝绾玉钗。她不由得摸了摸脸,确定自己所见无误。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逗留!”
一声如雷鸣般的声音在花薇雨身后响起。她慌忙转身一看,却见那人体态矮胖,脸黑如碳,鼓睛暴眼,怒如雷霆,手持权杖站在她的身后,仿佛要将她撕碎。
“大哥,说话的声音能不能小点?非礼勿言知道吗?你这个臭毛病怎么就是改不掉呢?”一个身材高瘦,身穿白色缎袍的男子,从黑脸男子的身后一闪而出,半躺在四角茶桌之上,一边玩弄着手里的竹箫一边似女子般娇嗔地说道。
“你......少说话”黑脸男子不耐烦地转过脸对着白衣男子说道。
“姑娘,在下白......谢必安,这厢有礼了,刚刚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饶恕”那白衣男子从茶桌上一跃而起,来到花薇雨的跟前,脸上带笑,做出作揖的模样。
花薇雨只见眼前一黑一白二人,想起宓子卿之前说的黑白无常,想来便是他们了。如今见到鬼故事里的人物,花薇雨是又惊又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对着那白衣男子礼貌似的微微一笑。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竟然胆敢擅闯地府,还不快快就擒!”那黑脸无常说罢,欲将白无常拨开,却被他反身用竹箫抵住了胸前。
“哎,哎,你走开,让我来,真是不解风情!”那白无常将黑无常往后一推,说道。
“如此良辰如此夜,姑娘为谁风露立中宵啊!”白无常带着笑容,欠身对着花薇雨说道。
“我......”花薇雨一时语塞,她心里害怕极了,那白无常紧跟在眼前,自己不敢看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背上冒了一身冷汗,脸上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手不自住地的来回转动着玉箫。
“姑娘一袭白衣貌若天仙,定是来此有事要办吧?哦?姑娘还懂箫?哈哈......真真是我知音是也。看来,我俩是命中注定在此相遇,我定不负姑娘心意。”那白无常又向前走近一步,激动地说道。
“我......侬,略懂......能与公子相逢实为幸事”花薇雨绞尽脑汁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心里暗自想到,这白无常似乎更好对付,倒不如先附和他,再寻得逃跑的机会,或许只要等到孟娘子描写春天的词过来,能得一救。三十六计,用哪一计呢?好吧,美人计试试。到了背水一战之时,花薇雨却更冷静了。她低眉谦然地说道。
“哼,你也就是将一把破木棍上挖了几个孔,就当作箫了?抹了几斤面粉,就当自己是小白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黑脸无常双手交叉合在兄前,将脸上的五官挤作一团,扭向一边,愤懑地说道。
“哟,你倒是白一个我看看,德性!”那白无常轻轻啐一口说道。
“姑娘,别理他,他这是觊觎我风度翩翩,风流潇洒,哈哈哈......”白无常身朝后仰大声地笑道。得意忘形的他险些掉进忘川河里,被他立马拉回了缰绳,一边将头发重新捋顺,一边还不忘卖弄俊俏一番。
“嚯!你这......”白无常不惊惊呼一声。
但他很快觉得自己有失体面,便重新改换口气说道。
“姑娘,新班主任你的箫做工极为精巧啊,似是玉质,能否让在下一观风采?”
“够了!扭扭捏捏!还不速与我就擒,跪见冥帝!”
那白无常正要伸手接箫,被黑脸无常一把推开,大吼一声,挥起权杖从花薇雨的头上正要锤打下来。霎时,一股白色的亮光飞冲上天,强烈的力量将黑白二人击倒,白无常最终没能第二次将缰绳拉回,掉入了忘川河中。待他二人回过神时,却见那股亮光形成了一朵花的模样罩在花薇雨的头顶上方,二人见此顿时傻了眼,同时惊呼道:
“彼岸花!”
“都是你惹的好事,让你有时间多学点礼数吧,你不听,看吧,麻烦大了!先不说她是冥帝的亲戚,就光她那凌花一指就能将你魂飞魄散!”白无常连滚带爬地躲到黑无常的身后,已顾不得满身恶臭,惊恐地对着黑无常说道。
“我怎知她会突然来此啊,冥帝也没招呼一声啊!”黑脸无常小声哆嗦地说道。
花薇雨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将黑白无常吓成这样,只见玉箫从她手上飞离而出,在她的头上盘旋,形成了一朵花的亮光。原来又是玉箫救了她,他们说这花是彼岸花,可是,为什么会将他们吓成这样呢?花薇雨心中不解。
“请宓姑娘赎罪,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姑娘,望念我等实属无心之为,饶过我们吧”黑白二人慌忙对着花薇雨伏地而拜。
想来他们说的必是宓子卿了,不知这宓子卿与冥帝是什么亲戚关系,差点将这两个鬼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得偷笑一番。如此一想,不如将计就计,反正他们也无察觉,我且先将他们稳住,等孟娘子回来。花薇雨暗自猜想着,心也逐渐平稳。但她却不知如何将玉箫收回,只得抬头尴尬地试问道:
“回来吧?”
只见那只玉箫像听得懂人话似的,绕着花薇雨转了一圈,自动地躺在她的伸开的手掌上。
“多谢宓姑娘海涵。”黑白二人误以为是说让他们起来,悬吊的心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花薇雨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一个黑影从桥的另一头飞蹿而来。
“禀告二位大人,已将孟娘子押至前堂,听候二位大人指示!”一个小喽啰面向黑白无常二人禀告说道。
孟娘子被抓了?!花薇雨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阎罗殿下诉冤魂,誓死无悔是为谁?
你来他去终不见,莫忆桥下当年郎。
且说那孟娘子见典簿司门外无人把守,将门栓上的铁锁一劈两段,正要推门而入时,却见那门上又生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铁锁,只得重新又将其劈开,可那门上的铁锁却始终不断的出现。这可将孟娘子难倒了,她在这待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啊。她左右查看着这门,并没有发现与之前有所不同。只是门前唯一多了,一堆白米,和一只黑鸦。
孟娘子上前围着那堆白米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仔细瞧了又瞧,却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那只黑鸦被惊得不停拍打着翅膀,啊啊直叫,但它却并不飞走,还时不时地叼啄着白米。孟娘子被这黑鸦难听地叫声闹得头疼不已,又害怕引起附近的看守起疑,便一挥手将那堆白米连同黑鸦一齐扇走了。谁知她这一扇,门却自动开了,正当孟娘子欣喜不已欲将前脚踏进典簿司的大门时,突然被一群乌黑一片的乌鸦给围住了。那群黑鸦不停的啄向孟娘子,顿时,典簿司门外,鸦声一片,如铜钟撞击般震耳欲聋,天空黑毛乱飞,孟娘子被那黑鸦纠缠得无处逃生。
恰黑白二神正在附近不远,闻得此声匆忙赶来。只见典簿司大门敞开,孟娘子被黑鸦啄的遍体鳞伤,满身是血,便知孟娘子定是偷闯典簿司,因打不开门锁,却误闯入判官大人设防的阵法,正欲将其捉拿,却被孟娘子拼死逃脱了。黑白二神立即在地府布下天罗地网,派兵四处搜查。
黑白二人听得小司来报,已将孟娘子捉拿归案,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为寻得孟娘子,不得不将地府番了个底朝天,心想这下跟冥帝可有所交代了。于是黑无常便对着花薇雨俯首顺从地说道:
“宓姑娘,您过府一定有要事面见冥帝吧?小的得知,冥帝刚不久已从天庭返回,现正在大堂与四位判司审断案件,小的这就为您带路,请。”
黑白二人得知眼前的这人就是宓子卿之后,不由得收敛了起来。
花薇雨攥紧了拳头,暗自着急,心想,坏了,孟娘子偷得生死簿不成却被打伤活捉了,恐怕再过一个小时自己就要魂飞魄散!倘若她再将我供出,冥帝必将质问于我,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这就算完了?......不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放弃!倒不如放手一搏,好吧,既然如此,这场大戏我演定了!
花薇雨揩了揩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清清嗓子,对着黑白二人说道:
“那就劳烦二位了”
于是,花薇雨便跟着黑白二人穿过奈何桥来到了那个小司所说的“前堂”
只见一座似是古代衙门的房屋高高耸立在大山的中间,上面是数不尽的楼层,但都埋入雾中,无法看清层楼的样式,只瞧见每一层都有似是纸窗户里闪现的橘光。而山下黑乎乎的,只能看到点点由萤火虫发出的亮光,人头攒动,似是排了一条长长的队形,瞧不见尾。
黑白二人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一群飞漫满天的黑鸦,有序的飞到他们跟前,排成一条长而阔的桥梁直通那座“衙门”,接着,又施了一次法,整个空中便布满了荧光,数不清的萤火虫围绕在“桥梁”的上空。
黑白二人转身地对着花薇雨殷勤地说道:“宓姑娘,您先请!”
花薇雨走到“桥梁”边向前望了望,那座由乌鸦搭建的桥梁没有栏边,从地面向上延伸,高高地横跨在空中,她的手心直冒冷汗,将玉箫紧握在胸前,故装冷静地走了上去。
花薇雨的脚踩在乌鸦的身上,却感觉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的柔软。她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好不容易走上岸,来到府衙门前,便狠狠地跺了跺脚,想要将身上那股战栗甩掉,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瞠目结舌。
只见府衙门前站着两个士兵,似古人的衣着装扮,一身大黑袍,袍子的正面都写着一个白色的大字,一个是‘门’,一个是‘卫’将身挺得笔直,纹丝不动,如同两个木桩子一般。二人见到黑白无常立刻俯身将双手抱拳,其中一个带着‘卫’字的兵说道:“见过二位大人!冥帝已回衙府,正在前堂审案,我等已将孟娘子先押至后院,等候大人们指令!”
“我敲你个木鱼脑袋,大晚上的,喊什么喊,别惊着贵客!”白无常用竹箫在那人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又马上扭转身,弓腰歉声对着花薇雨说道:
“都是小的们照顾不周,让宓姑娘受惊了。”
“无妨”花薇雨撩了一下头发,故作镇定地说道。
“宓姑娘,我看冥帝定是有几庄要案要处理,不如请宓姑娘先至后院暂且休息片刻,待我等禀告冥帝,再来相请。”黑无常拱手说道。
如此一来正好与孟娘子合对一下话术,看能不能瞒住他们,如果能将孟娘子救出,自己也能逃过一劫。花薇雨心里暗自欢喜,终于看见了希望,便对黑白二人说道:
“如此甚好,只不过劳烦二位早些禀告,我有要事相禀。”
花薇雨跟着黑白无常二人穿过侧面的走廊来到后院,只见孟娘子被五花大绑吊挂在树枝上,浑身是血,滴得地面上一片鲜红。那妩媚丰满的模样早已不见,换之一个骨瘦嶙峋的老太婆!一头稀疏的白发垂在地面,模样极其吓人。
黑白二人将花薇雨带进了一间房间,便退到门外低头说道:
“宓姑娘这间厢房是专为贵宾安置的,请姑娘稍作歇息,我等不打扰了”
黑无常说罢转身拉着正在犯一脸花痴的白无常朝前堂的方向走了。
花薇雨站在房间四下望了望,只见四面墙白如雪,房间里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有一张圆形漆黑的木桌,两张木椅,再就是一席白色的床铺。
“什么鬼?还贵宾间,分明是停尸间。”花薇雨小声地嘀咕道
待听得黑白二人的脚步声走远,她便将头往门外探了探,见后院无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孟娘子跟前,她小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有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摇摆。
花薇雨颤颤巍巍用手地将罩在她脸上的头发撩开,只见她紧紧闭着双眼,皱纹将她干瘪的脸揉作一团,窝紧着嘴唇,露出非常痛苦的模样。见孟娘子一副这个模样,花薇雨不由得心疼起了眼前这个刚刚还要杀她的人,她开始原谅了这个杀手。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又一枚痴情女。”
孟娘子仿佛听见了她的话,身体不停地颤抖,却没有力气,哭不成声。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等到了阎王殿时你先别作声,听我同他们说一说”花薇雨凑近孟娘子的耳边轻声说道。
正当她转身回房时,却见黑白二人脚步匆匆地朝自己这边走来,眼见就要被撞个正着,她立马往后边的树旁一跳,这一跳不要紧,整个身子却如同羽毛般飞了起来,落地之时脚没站稳整个人便扑向了那颗树,顿时将那树上的花撞洒了满地。
“宓姑娘,你没事吧?”那黑无常走过来说道。
“无事,出来透透气,贵府的景致难得一见,一时欣喜便忘我了,尤其这树......”
花薇雨揉了揉额头,整个人撞在树上,竟然没半点痛楚。她抬头望着这从来没见过的树却不知道怎么自圆其说了。
“哦?宓姑娘也喜欢这勾魂花?我俩果然是心有灵犀啊!”那白无常跳到树前,从树上摘下了一朵花,作出含羞状递给了花薇雨。
花薇雨接过白无常递给的她的花,装模作样地瞧了瞧,却差点将她吓个半死,这哪是什么花!分明是一只如人的掌骨,只是缩小版的罢了!
“二位大人有何事?”花薇雨故作正色言辞地对着黑白二人说道,实际上却将手上的花偷放在身后扔掉了。
“冥帝已知晓您来府,正命我二人前来接应您去前堂商议。”黑无常咧着嘴笑着说道,可惜他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花薇雨此时心中早有对策,反倒迫不及待地想要与阎王见面,只是纳闷,宓子卿既然与阎王是亲戚关系,为何不直接跟他说明缘由,却要将生死簿偷来呢?先不管了,见机行事。时间不容花薇多想,她必须要走这一趟。
一张写着“阎罗殿”三个大字的牌匾高挂在殿堂的门堂之上,殿堂内似乎正审着案件,黑白二人只得将花薇雨带至前堂一侧,连声道歉让她先稍等片刻。只见殿堂两侧各站两个人,左边一人身穿绿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一人,身着紫袍,怒目圆睁,手拿圆镜。右边一人身穿黑袍,手持铁鞭,双目如电,正气凛然。另一人,身着红红袍,左手拿书,右手拿笔,后来才知晓,原是生死簿与勾魂笔。
殿中央坐着一个身穿黄色官服,头戴圆顶官帽,脸如钟馗,肚如水缸模样的人,将桌子上的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一声,对着堂下那人大声说道: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禀告冥帝,草民尾生。”
一个身穿灰白色麻衣,气质不凡,身材高瘦的男子,跪于堂下。
“你是死于何事,何因,快快报来!”阎王不威自怒,大声说道。
“草民是因洪莽冲淹至死,是为守尾声之约。”
“你就是那桥塌,抱柱而死的蠢材?哈哈哈,蠢成这般真是闻所未闻。”那身穿紫袍手拿圆镜之人大声笑道。
“草民一直以诚信为本,心存圣贤,不知何错之有。”
“生死簿上记载,你应早该来此报到,为何现在才来,你可知罪?”身穿红色大袍手拿生死簿和勾魂笔的那人严肃地说道。
“草民来迟,知罪。”
“你因何事来迟?”那身穿黑袍的人问道。
“草民一是因心有不甘,二是为再见茵茵一面。当初她家人因我家境贫寒,不允我与茵茵会面,我只好和她相约一同去我的家乡,那里不会有人再反对我和她在一起。可如今我与她阴阳两隔,临死未得一见,我不甘心。”那尾声伤心地说道。
“你与她试图私奔,这也是圣贤所做之事吗?”那穿黑袍的人又问道。
“门当户对,赫赫家势就那么重要吗?草民虽一介布衣,但我一直心心向善,能文会武,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光耀门楣。草民不知两情相悦何错之有。”尾生说罢,不禁眼泛泪光。
“若真如你所说事事行善,冥帝自会秉公处理,让你投胎一户好人家。”那身穿绿袍,慈眉善目的人说道。
“且让我用照妖镜验一验你的真身,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那身穿紫袍之人说罢,将照妖镜对着尾生照去,只见尾生生前之事一一显现于镜中。
“寒衣与锦绣本不属一物,你命定如此,既然照妖镜说你的情况是属实,本帝批准你再度轮回为人,去吧。”阎王说罢将一支签上打了勾,扔下堂前。
“草民斗胆请冥帝让我在这地府再等一等,让我再见茵茵一面吧!”尾生乞求地说道。
“你已违反规定耽搁时日已久,倘若你再执迷不悟,定将你论罪处理,你想要见茵茵,可人家已全然忘了你,嫁做他人之妇,快快投胎去吧。”阎王说罢将手一挥,两个士兵便将尾生架走了堂前。
黑白二人见案子已经审完,便走上前禀告冥帝说道:
“启禀冥帝,宓姑娘到。”
“怎么不早告知于我,快请!”冥帝说完便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准备迎接宓子卿。
花薇雨随着黑白无常二人来到堂前,正准备学着尾生下跪,却见阎王先走了过来,脸上竟然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可是在花薇雨看来却极为的诡异。那身穿绿紫黑红的四人也跟在冥帝两侧,微微俯首拱手说道:
“在下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崔判官,见过宓姑娘”
四人说罢便识时地退下了。
“子卿啊,当日与你父母分别之时见你还是孩童,如今已过多年,过得可还好啊?”阎王和蔼可亲地对着花薇雨说道。
突如其来的和谐的气氛让花薇雨有点不适应,是不符合他们的容貌,还是不符合地狱这个地方,她没顾想,而是回以最灿烂的笑容说道:
“一切还好,多谢冥帝关心,只是子卿这次不得不前来请冥帝相帮。”
“但说无妨,你是我亲侄女,老夫能做的一定帮你做到,况且你为天地消灭了幽冥佛,立下了如此辛劳,是应该的。”阎王笑得更灿烂了。
原来是叔侄的关系,可是宓子卿为什么不跟阎王直说呢?但她想起宓子最后说的谁都不能相信这句话,想来其中定有缘由。看来还是保密为好,谁都不能说。现在看来,我必须另外找个借口。
“冥帝,您也知道,在与幽冥佛大战中已将我的肉身损毁,我只剩一缕孤魂,如今我已厌倦了杀伐,只想投胎做个平凡人,还望冥帝成全。”花薇雨装作可怜的模样,学着别人拱手对这冥帝说道。
听了这番话冥帝显然非常惊讶,他瞪大眼睛问道:
“投胎做人?你不想成仙了吗?宙帝今早派我前往天庭就是为宣布此事,让我如遇见你便将你带回天庭。”
“成仙?!Oh, 我的神!”花薇雨暗自大呼。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会让她遇上,可是为什么她的感觉那么奇怪,是非常的不真实。这阎王笑得那么伪善,不像是是真心实意的。还是相信宓子卿所说的,按照她说的办吧。花薇雨不知道为何如此信任宓子卿,隐隐之中似乎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子卿不想成仙,只想忘掉之前所有的杀戮做一个平凡的人,请冥帝成全侄女罢”花薇雨故作哭状,掩面说道。
阎王沉默了一阵,在堂前来回渡步,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突然,转身对着花薇雨说道:
“既然如此,叔父就成全你吧,玉帝那里自有我帮你禀告。”
“多谢叔父成全!”花薇雨欣喜的大声呼道。
“只是子卿还有个不情之请”
花薇雨想到孟娘子的罪名还未解脱,不如趁现在气氛这么好,让阎王放过孟娘子,这样一来万事都可以解决了。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但总要试一试。
“你且说”
“我刚才在后院见到一位年迈的老婆婆,不知犯了何罪,竟将她打得浑身是血吊挂在树上,实为可怜。如若她真的犯了错,请叔父念她已近古稀,轻罚她吧。”花薇雨哀求地说道。
“她原本是看守奈何桥的孟娘子,因擅闯典簿司被士兵们抓起来了,后我也曾了解,她也属无心之过。念在你为她求情的份上,我且绕她一回,可是她必须得承受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之苦。”阎王说道。
花薇雨原本没想过他会同意,但却被他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了,她望着眼前这个人,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心怀鬼胎。幸好他没有过多过问自己,这样正好,眼下危机似乎都已经消除了。
“多谢冥帝,子卿感激不尽。”
“你且随黑白无常二人前去吧,他们自会将生死簿交于你,你可自行选择去处。”
阎王说罢,唤来黑白二人,便将花薇雨带往奈何桥去。
见花薇雨一行人走后,崔判官从后堂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门外,悄声对着阎王说:“冥帝当真同意让她转世为人?可是......”
“她既然只想做个凡人,我又何必阻挡于她?她既不属于天庭,更加不属于地府,她与本帝、宙帝源为一脉而出,就算她现在肉身已死,但她的灵气却不能消失。既然她对那事一无所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阎王说罢依旧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脸上的笑意却没人察觉。
花薇雨接过黑无常递来的生死簿,找到江陵知府画夏山那页,在末尾按上了自己的指印,随后便一路跟随黑白二人回到奈何桥边。她远远地瞧见桥头站着一名男子,走近一看,原来是堂前见过的尾生,只见他最后回头望了望,亦哭亦笑地念道:
亦存抱柱心,
洪波耐古今。
莫从桥下过,
恐忆少年侣。
念罢,便毅然决然地端起孟娘子递给他的汤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了。
花薇雨走到孟娘子跟前,见她已然没事,便对着她微微笑了笑,一切话语似乎都不必要,因为她已经从孟娘子依旧干瘪的脸上和她坦然的神情得知,孟娘子已然将过往放下了。是什么时候呢?或许是在被吊在树上之时悔悟,或许是在听过尾生之语醒悟。虽然她仍然守在这至怨之地,但她已不是怨身了。
“让我划船送你吧”孟娘子轻声对着花薇雨说道,却并没打算征求她的同意,直接渡来了一条小船。
花薇雨别过黑白二人,踏上了小船。此时忘川河上的天空却不同于之前火红的景象,那火焰般红色慢慢淡去,如同霞晖的余韵美丽动人。两岸树枝上的残叶全都甩落在河面,似乎是为来年的重生做着准备。河水潺潺地向着船前进的方向流着,一望而无边际。孟娘子无声地站在船尾,缓缓地摇摆着船桨。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平和。然而身后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这周围的宁静,只听得断断续续有一名女子哭咽的声音,像是奈何桥边又来了新人。
“小女名茵茵......”
那嘈杂声已渐行渐远,她望着河面上将自己倒映出来的模样,想起短短的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度过了重重难关,更是尝过了濒临死亡的绝望。可是现在仍然对未来一无所知。她回头看了看正在出神的孟娘子,又想起尾生与茵茵的悲剧,一股忧愁涌上了心头,她拿起玉箫吹起了那首《江月初照人》,她最爱那曲子似是呜咽,又如泣如诉的曲调。引得那伤心人不由得泛起了伤心泪。
不知不觉,船已经停了下来,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云雾,前方什么也看不见,船还停留在河中央。
“好了,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孟娘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可是......我该如何......”
“你只需往前走一步就是了,对了......”
这个时候孟娘子应该照常给她一碗汤药,花薇雨朝孟娘子说话的方向转过身去,她在等着孟娘子说这句话。白茫茫一片已将他们笼罩在其中,谁也看不见谁。反正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如果她强逼自己喝的话......
“我想......你已经不需要喝我的孟婆汤了,你走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原来她已经打算放过自己,难道她已经知道什么了吗?花薇雨顾不上多想,直至船头,朝身后最后望了一眼,便深呼一口气跳了下去。在她清醒的最后一刻,见到画面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独自划着船消失在了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