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文章:乌托邦式爱情
乌托邦式爱情 乌托邦式爱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了,也只有看了以下这些文章,才能从中了解到一些大概的意思;下面请看乌托邦式爱情。 第一篇:乌托邦式爱情 这不仅是“一部阿尔莫多瓦式的电视剧”,浓烈、疯狂、纯粹,更有种乌托邦的意味,爱到极致不过如此。
关于雷志明对关怀的感情,几个逻辑我始终无法认同。起初雷跟关怀两个人互有好感但素不相识,回家后还会各自默默回想初见的场景,结果没几天雷就跟尔冬在一起了,在一起的过程还是那么莫名其妙——当然既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日后还有认识的机会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由此雷的人品可见一斑。 之后两人通过铁民认识,彼此都能感觉到互相喜欢,关怀的选择是写在日记里再撕掉,雷志明就明目张胆多了,但奇怪的是也不跟尔冬分手。后来尔冬劈腿,雷又把火发在关怀身上,把她给赶走了——难道那时他是淡淡的喜欢关怀,深深的喜欢尔冬?可看后来又是正相反才对,反应如此激烈应该只是觉得失了面子。 别后重逢,个中误会,差点又失之交臂,就在此时雷也没有诚恳地去追她,明明知道她的下课时间,还连道歉都是让铁民帮忙约见。 后来关怀去上海,写信给雷他都没有回复也就罢了,可能是还没有走出关怀姐姐的阴影。可是居然跟铁民结婚了?!铁民是他哥们儿的前女友,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吧,就这一个方法能救她命了? 从这里开始,顺序是这样的:江林甩了铁民→雷志明跟铁民结婚→关怀回来,对雷志明表白→铁民发现夺门而出→雷志明追铁民→雷志明骑车撞人→雷志明被判刑→雷志明母亲受不了打击去世。 剧中所有人,包括关怀自己,都认同了“雷志明是因为关怀勾引他才坐牢的,雷志明的母亲是被关怀害死的,关怀毁了雷志明也伤害了铁民”这个逻辑。可是一目了然的是,雷志明坐牢跟他母亲去世,直接原因是铁民跑掉雷出去追,根本原因是江林伤害了铁民,关怀的表白只能算个导火索。毁了雷志明的是他自己,不是关怀。伤害了铁民的是江林跟雷志明,也不是关怀。 有人同情铁民,一次又一次被伤害。被江林伤害确实值得同情,被雷志明伤不得不说是咎由自取了。决定要进他家门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以后吗,那是所谓最好的朋友,她总有回来的一天,那一天该如何面对她,那之后该如何面对他们?从法律上说,关怀“偷”了雷志明,还没偷着;从道德上说,应该是铁民“偷”了雷志明。关怀回来了,他们依然相爱,偷来的时光用完了,该还回去了。 有人说关怀回来发现雷志明已经结婚了就不应该再爱他了。那么江林就应该甩了卫铁民?雷志明跟卫铁民这两个彼此都各有所爱的人就应该结婚?感情这回事,哪有那么多应该不应该呢。 关怀说,为什么大家明明都知道这是个错误,却没有人去改正呢? 人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就算心里知道错了,第一反应是遮掩,第二反应是逃避,第三反应是否认,甚至为此不惜犯下更多的错误。 江林选择了遮掩跟逃避,雷志明跟卫铁民则一直矢口否认,只有关怀,只有她非常勇敢,只有她勇于面对。 当然,这是乌托邦式的爱情。现实中没有几个人能有关怀这样的勇气,在一纸婚约面前仍敢坚持。 说说人物吧。 关怀。一个不够讨喜的女孩。倔强,执着,勇敢。她爱雷志明,从第一眼确定开始,此去经年,从未改变。即使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即使一切都沧海桑田,只要他还爱她,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要。关怀错了吗?她最大的错误在于爱雷志明超过了雷志明爱她,她的深情注定了她的悲剧,主题曲唱啊唱啊的“情到深处人孤独”便是如此。她是个值得去爱的好女孩,可惜没有几个男人能配得上她,雷志明也不能。 雷志明。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概括他,没办法用几个简单的字形容。长情?可是他娶了别人。绝情?可他拼死也要去婚礼现场。勇敢?可他连自己都不敢面对。懦弱?可是又时不时表现出些狠劲儿来。天真?对,天真,冲动,年近而立之年仍不成熟,也就是这种不计后果的天真吸引了真性情的关怀。雷志明是被谁害死的?不是关怀不是那帮打手,就是他自己。铁民说他是天底下第一大傻蛋,没说错,他一直在一次又一次伤害最爱他的、也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卫铁民。人群中总有一个女孩,能吸引全场人的目光,卫铁民就是那样的女孩。她聪明,泼辣,勤劳。她是个最最聪明又现实的人,江林走了,伤心之余她仍抓住了雷志明,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爱着别人,即使他是最好的朋友的爱人。雷志明坐牢,她临走还要抛下句“你是天底下第一大傻蛋”,引导雷志明坐实了关怀的罪名。离婚固然是无奈之举,她仍不忘在最后一刻让雷志明永远记住她。她真的可怜吗?她是受过伤,可是她身边从来没缺过安慰她的男人,从始至终她都不是孤独的。 江林,为了面包抛弃爱情很容易,难的是为了爱情又把到口的面包丢掉。只是兜兜转转,彼时爱情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面包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面包了。犯了错,改正了,也许是亡羊补牢,但有些创伤恐怕要用一生去弥补。江林很幸运,他还有时间。 |
明亮。另一个情到深处终孤独的人。小时候的胖子怂爆了,打架跑得最快。长大了的胖子却比兄弟们都爷们儿,能坚持如此用心专注无私地爱一个人,是雷志明、江林都做不到的。珍珠对他,更多的还是感激,爱勉强不来,明亮是知道的。敢爱,敢放手给她自由,也只有明亮做到了。 25集的长度,不算多。全胶片拍摄,色彩跟故事背景刚好契合,音乐也搭配得恰到好处。说起全胶片,自然想起了《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也是七八十年代的背景,也是刻骨铭心的剧情。两个男主角有点像,陈思成跟佟大为的气质也相近,雷思明和李然,同样天真,同样摇摆,同样脆弱,同样心有所属却另娶他人,同样伤了别人还念念不忘。巧的是,另娶的这个他人都是张歆艺饰演的,演员选的非常适合:那种一眼见到就觉得危险的女孩,但她又有种吸引力,即使危险也让人想靠近,最终万劫不复的结局简直是可以预料的。忽然想到夏琳也是这样的女孩,所以如果张歆艺换成马伊琍应该也会演得不错。 第二篇:乌托邦式爱情 前日写的那篇“情感讲述”见报,因为版面所限,“记者的话”竟无地儿容足了,无奈下,记者只好闭嘴。可还是有些未尽之言,今日就借这个小专栏再啰嗦两句吧。此乃一虾两吃,很占便宜的嗳! 是个寻常的网恋故事,这可是典型性网恋啊,小伙子恋了大姑娘整三年,竟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连面都没见过,却不妨爱得深、爱得切,这些都是现代通讯手段可以支持的。相识于QQ游戏,用视频、通话等方式沟通互动,互诉相思之苦、甚至谈及那个——这是小伙子的原话,说意思我懂——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过过嘴瘾,网上亲热么。唉,也真能熬得住,看来画饼亦可充饥。 对这份虚拟爱情,小伙子还认真了,为网上的那个她,拒绝了亲友的介绍、身边女孩的追求,对外宣称自己有女朋友了。甚至为了所谓爱情,放弃了数次工作机会。好不容易熬到瓜熟蒂落,该见见面了吧,总不能在网上谈婚论嫁。问题来了,每回约见姑娘,姑娘答应得倒痛快,可是,每每临期总是制造这样那样的矛盾借故爽约,如今她来小伙子所在的城市工作生活了,在两个人近在咫尺,见面已不成问题的时候,这段网恋却由姑娘老爸出面断然画上句号。 自始至终,小伙都没见上姑娘的面,就这样还恋了三年。三载光阴虚度,守着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为了一份乌托邦的爱情!如今听他说失恋,都觉得可笑,他所谓爱情纯属一场梦,或者就是幻觉——感觉像读了一篇《聊斋》故事,在黑夜的幻像中卿卿我我,可当现实的光线照进来,所谓的恋人就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了。真所谓梦耶、非耶!所谓的网恋,只是个笑话罢了。 无意全盘否定网恋,无论如何,网上交友,抑或网恋是现代非主流生活方式,且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这种生活方式会越来越主流。不过,我始终觉得网友或网恋只是社交的一个途径而已,真正的相交、相知、相爱还是要立足于现实当中。且别说画饼究竟难以充饥,就说当一个人把心里话从嘴里说出来,再由文字表达出来,这中间拐的弯,有多少是真实的他或她呢。朝夕相处了解尚且不易,更别说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所谓网络爱情了。 第三篇:乌托邦式爱情 张正保所在的连队是个普通的连队,所以张正保是个普通的人,素质一般,能力有限,较常人也没有什么突出地方,但是他时常给自己脸上贴金自诩非常人,这个非字用的极佳,因为那脸上被他贴的光辉耀目,当然跟常人的五官相貌不同。走起路来挺胸凹肚,目视无方,一脸的严肃威仪,好像走的不是路,是路铺的红地毯,学各国元首在检阅三军仪仗队。他是个四期士官,平平庸庸在部队干了十六年时间。十六年的时间是人生旅途的好几分之一,确是大好青春年华的总和。如今的张正保33岁,还没结婚,认识的异性女孩抵不上全身上下的手脚指头,这还要算上他的异性亲戚。是33岁了,到了男人该发胖的年龄,肚腹上分门别类的八块肌肉如今水乳交融只空盛一个大肚腩。两只眼睛反映的事物总能联系到女人上,朦脓的月色是女人双眼的含情脉脉,夜晚树叶的随风摆动是女人的低声密语,看到个雪碧瓶子便是女人曼妙身材,一根木杆就是女人的修长美腿,看到个动物譬如猫,他也能从中获取灵感,比如女人像猫一样灵巧敏捷,是观察动静、捕捉事物的能手,最不济就算是看到个男人,他也能想象这是女人的功能造就的,那些善于抒述各种奇思妙想的作家们对他的这种思奇怪想肯定五体投地俯首拜服。看到女孩,他就要用上他那自以为很迷人的微笑,可是这迷人通常只是自迷,或是被女孩子所迷倒,迷得昏头转向,要学爱迪生搞发明而废寝忘食连鞋带都忘记系。年轻时候的张正保就想有个女朋友好结婚,私下里也真心实意的谈了好几个对象,电话粥煲的时间丝毫不比别人短,可是最终都已失败告终,如今他依然是单身汉,按照那些自认为的恋爱专家逻辑推论而言,张正保是个不完全的人。他看到身边的朋友找到人生中的另一半,结了婚成了完全人,期羡不已。又有了孩子,具有完全人才有的结晶,期羡程度又进化了一个层次,好像成为完全人是要有一定水平似的,他的水平没达到,修炼33年的水平只仿佛是做文章--那是33年以前,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只是聊以数字,键盘上敲动几下的功夫。所以他内心里的水平当然也就水平不起来,时常左倾右侧。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一蹶不振肯定少不了。他没看过多少肥皂剧,可是理想里不知跟多少温情柔顺而又漂亮的女孩子喁喁情话。今天走在大街上,他幻想有人对他一见钟情,两眼久视。明天搬个东西,他又止不住想会不会碰上个女孩,因为据他的想法,爱情总会在这种机缘巧合下产生。或是后天大后天有女孩伤心买醉,失去行动力思考力,他全身心照顾,却又君子不为所动无非份之想,最后两人日久生情女孩愿以身相许等等等等云云云云。 战友们拿他开玩笑说他童子身,他听后直拍胸脯昂然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天知道大多数结了婚的男子汉都患妻,只有张正保饱受33年单身汉痛苦,迫不及待想要被妻患。他秘密的想,有个老婆多好,衣服脏了可以有人洗,遇到挫折了,有老婆安慰,就是心累了,也能有一个心灵港湾来停息。可是他依然没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连长指导员看他这个大龄青年替他着急,要他多用时间找女朋友,他嘴巴上说要以工作为重,事实上确是他的心被女人勾使着没个着落,七上八下,他就拿身体的劳累去压制自己,磨砺自己,好用沉重的身体去砥砺一颗轻浮躁动飘忽不定的心。《孟子·告子下》不是说过要空乏其身、劳其筋骨?所以渐渐,他动荡不安的心也安全了,蠢蠢欲动的情绪如今只像死水,蠢蠢不动。好像受尽生活困苦折磨的人,已经死了心、认了命。当然命运命运意思就是命在运动。大概上帝也喜欢恶作剧,柳暗花明之处也会有惊喜。忽一天,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张正保不是糊涂人,知道逮住机会抓好机遇,他俩也就成了一对。这林妹妹不仅学会林黛玉的哭哭啼啼,还把薛宝钗的审时度势、机智灵活善于揣测心思的本领学得个淋漓尽致。也许女人本就如此,天生的柔弱身体不能让她们像男人一样有强健的体魄,所以上帝便发展她们的头脑,使得她们能利用男人、使用男人。把男人强健的体魄为我所用。你看现今,有多少个结了婚的男人不是在家里被自己老婆呼唤来使唤去?大傻瓜的男人还自以为是‘取’老婆来自己家,实不知这取来的老婆不仅占了你的家,还抢了你这人。不过这赔本买卖,自认聪明的男人都愿意做。可见男人聪明恰恰是女人所希望的那种聪明,不多不少不增不减恰恰好。结了婚、娶了老婆最起码是完全人,不用借大太监李莲英的嘴巴自嘲说,“我是个不完全的人,我是大阴人。” |
这林妹妹叫林媛玲,天生长着一张需要男人花费钱财去供他打扮妆点的脸,换句话来说,她的脸是化妆品堆砌的结果,好比网络上PS出来的照片,虽然假,但是都愿意去欣赏,真到了露出庐山真面目,无不为之大失所望。这林妹妹又开了家化妆品店,脸上擦得这油那粉肯定有分寸。有分寸?当然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寸嫌少,承了那些价格不菲的化妆品,林媛玲到有上几分姿色。黑珍珠似的长发披着,跟身体完美融合,不像某些女孩子留着长发自成格局,不是配合身段来增加美,仿佛只是跟身段来竞赛,要抢去美。她纤腰一束、前挺后凸,具有花瓶式的曲线性,脚上踩着高跟鞋欲觉双腿修长。漂亮女孩的标准无非大眼小嘴尖鼻高额,这林媛玲没一项符合要求的,可是她长睫毛下一双大小适中的眼睛幽深明亮,包含着眼水的滋润,像是贮存着两旺黑潭。她是个善于表达自己思想的人,嘴巴想当然不会太小,可是舒淇那张大嘴巴难道不是性感?动漫片里的人物鼻子尖的可以代替钉子来使用,现实里的女孩子却没几个尖鼻子的,林媛玲也不例外,然而她鼻子小巧,跟她嘴唇配合的相当默契,卖着萌扮起嘟嘟嘴来,张正保的心软的要没力量来支撑,用歌词来表达想来最心有神会,‘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无法忘记你容颜。’照如此逻辑推理,再多看几眼之后,更没法忘记她的身材,更想去探索和研究层层衣服所包藏起来的鲜活肉体。 张正保为之情迷,也可能是情迷肉欲。几个月的相处,他和她山盟海誓,所说的情话要比得上整个莎士比亚全集。所做的事,那些编剧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出来的感人情节他们也有体验。在张正保强烈攻势下,作为女人的林媛玲不免失守以至失贞,有一次就有两次三次,直到有一天林媛玲突然来部队找张正保,秘密的亮出那件法宝。张正保一看瞠目结舌,验孕试纸上一道杠杠子赫然显现,成阴性。林媛玲伤心怪他没采取好措施,只顾自己贪图享乐,把享乐的后遗症留在自己身上,不注重我国我党正大力弘扬勤俭节约、戒除奢靡安逸的风气。两人针对此事商讨半天,商讨在字典里面解释是商量,是各让一步的结果,可是更有一些人认为它其实是一种独裁,像大国元首赏脸见弱国将领商讨订立条约。譬如清朝李鸿章去小日本帝国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林媛玲撒娇任性态度强硬,认为自己还年轻,不想结婚。有孩子就没有好身材,所以更不要孩子。而作为中国男人的张正保本性里传宗接代思想还是有的,况且是33岁的男人了,有孩子的哭笑多少可以减轻生活中的孤寂,他就想赶紧结婚生子。两人在这件事上闹了矛盾。 这天晚上,张正保思前想后,像一切固执己见的人,或者一切宿命论者,都坚信自己是对的。希特勒搞起世界大战,在奥斯威特战俘营屠杀几百万犹太人,他可从来不说自己是错的,他只说我是在保卫德意志帝国。可是林媛玲坚决不同意要孩子,张正保为之烦恼。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生孩子更是一家人的事情,自己又不能搞独裁。可是,可是自己确实是希望有个孩子呀! 夜无眠,便起床,张正保从宿舍出来,准备到室外走走,推开门,扑面的寒风吹的骨头要冻裂。虽然是高山裹绕的房子,可是狂风和暴雪依然毫无阻碍能进来,室外正在下大雪,鹅毛大雪密密麻麻,好像彼此在嬉戏打闹,可是静了听去,却又静谧无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张正保思绪紊乱,绕着连队营房胡乱走走。正是初春时节,这个时候内地是所谓阳光灿烂的日子,行人出游可以不避暑热,爱漂亮喜打扮的女孩子们也用不上遮阳伞,大中午的太阳也是暖融融的,扑在身上浑身舒泰,只仿佛是大自然额外赏赐,给你添了件暖和衣裳。因为不是内地,这暖和衣裳张正保当然没福分去享用,走了一会儿,脚冻的没有了知觉,身上没有一处是热的,只有脑壳里的思绪像热锅上的白开水翻滚沸腾。无耐又折回连队营房里,脱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侧转难安,宿舍里其他人鼻息酣韵想来都已熟睡,走廊里的声控灯发出昏黄光线,窗外的雪花怡然自得飘着,忽而又想到那根一道红杠的验孕试纸。一闭上眼脑子里莫名其妙竟是这些景象,潜意识里的景象仿佛有自主意识,在他脑子里进出活动,逼迫他不要睡,不能睡。最后张正保强逼自己不胡思乱想,赶紧用意识的武器将潜意识拦腰斩断,使得它们没有后续的力量来接上,好让自己可以安心睡眠。人清醒的时候当然由本身意识支配,那些不听命令任性妄为的潜意识躲藏起来,不敢见你,可是睡眠仿佛跟潜意识是一家,彼此是痴男怨女伉俪情深,除非潜意识到来,否则睡眠绝不会出现。最后张正保绝望的让潜意识里出现的景象来蚕食自己,结果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吓了宿舍其他战友好几跳。疲乏无力的神态,走路的踉跄姿势被连长发现,连长一脸严肃的审问,张正保只好从实交代案情。没想到连长听完他的交代,居然一拍大腿全力支持他结婚生子,还表示让他赶紧写请假报告表,批准他探亲休假。 几天后假批下来,张正保收拾好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去林媛玲那儿。这天林媛玲在上班,他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是,“不要上班了,以后我养你。” 惊的林媛玲思考力飞了十万八千里,声音功能都丧失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张正保认真再认真的看着林媛玲,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来养你。我是认真的。” 林媛玲的思想才飞回来。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渴望有人爱慕,林媛玲脱不了这个俗气,她害羞腼腆带娇气说,“你一个傻大兵,拿什么养我嘛!我不要跟你结婚,我这工作干的挺好,为啥好端端的不干嘛!”说完拿睫毛压自己眼睛,伸出两手的食指在嘴唇上捺着,看的张正保心痒难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索取亲吻。 “我们结婚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张正保斩钉截铁的态度像在重温党的誓词,恨不得前面就是悬崖沟壑,就是枪林弹雨的战场,他要义无反顾的往前冲似的。 可惜林媛玲心理状态的战场里,张正保冲不进去,只见林媛玲撒娇使性子说,“谁要嫁给你啦!我还没想好呢!”她转过身,把自己的后背奖给张正保欣赏。 |
张正保没有《肉蒲团》《金瓶梅》的作者从表面看到内在的本领,或是三国里官辂的覆射--格物致知,能一探内在的实物。他走到林媛玲正面几乎央求说,“我的大小姐,你饶了我吧,我是真心的呀!” 林媛玲又转个身,不正面对着张正保,挠的张正保心里蚂蚁爬过似的痒。她好久不说话,只把头低下看着脚。天底下的女孩好像都会这招,欲说还休,把男人撩拨的有苦难言。所以林媛玲逼得张正保不是央求,几乎是祈求的说,“你就赏我一个答复吧!”林媛玲才乖巧巧的甩下一句:“再看你表现。”便背着手当真甩下张正保跑开,张正保无耐只好跟上前去防止被她甩开。 下班后,林媛玲买了菜,两人便一起向租用的房子走去。阳光的锐利穿不透层层裹绕的黑云,大雪还在飘着,视界里朦胧一片,偶尔一阵凉风刮起,吹的林媛玲瑟瑟一抖,张正保搂林媛玲的力气又紧了几分,直到林媛玲表示自己还是个人,还要喘气,张正保才不好意思松开手。两人并肩走着有说有笑,好像前段时间关于结婚生子的争执从没有过似的,所以时间和距离像水可以冲淡和缓解一切因矛盾而带到的分歧,不过要小心直接被水给稀释了那可就不大好。 回到房子,两人一起洗菜,张正保要求这顿饭他来做,以显示自己出的厅堂,下的厨房。林媛玲开心的服从他大男人主义的命令。不一会,饭菜好了,居然四菜一汤,很合胃口,张正保一一把菜端上桌,套着个围裙还颇像居家好男人的做派。准备停当后,叫林媛玲过来吃饭。林媛玲当然恶意批判每一道菜,这个菜色泽不艳,那道菜味道不佳,可是她却连吞好几大碗,惊得张正保以为女人的胃是橡皮轮胎做的。吃完饭林媛玲到梳妆台上梳理自己的仪容,梳妆台上粗分三大类:保湿、美白、抗衰老应有尽有。张正保有事叫她半天没回,忍不住过去一看。扑凑到他眼睛上的是一堆化妆品,满目琳琅,眼睛只有应接不暇的份,恨不得要向苍蝇借几双眼睛来使使。桌台上依次摆放着卸妆油、洗面奶、洁面乳、引导底液、爽肤水、精华液、乳液、美白霜等擦脸用的。化妆用品有隔离霜、BB霜、粉底、腮红。眼睛用的眼线笔、眼影、睫毛膏。就是一张供吃饭和说话用的嘴唇也需要三层修饰:鲜唇膏、口红、唇彩。张正保暗自出口气,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原来女人的脸当真是钞票供出来的。可是他还没想到,其实女人的脸要像谋杀案的凶手,只有像福尔摩斯这样的大侦探才能一层层揭开遮藏在最里层的实事真相。所以大凡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仅要有佛家四大皆空的思想,还要有道家‘视之不见、传之不得’的领会。首要记住第一条就是她是不真实的,可是像张正保这样的男人用佛教所说叫做没定力,他害眼病似的上下打量正在化妆的林媛玲,忍不住就从后面搂住林媛玲的腰,把下巴隔着她的肩膀上,对着镜子里的那张不真实的脸说,“我有事要找你呢!我这休假时间也有限,咱们俩这事要紧急处理。这孩子的事,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有了总该要生嘛!” 林媛玲正在擦粉底,听他说这话,便不讲理,“我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咱们这样多好,你心里有我,那是咱俩还在谈恋爱。一结了婚,哼,你们男人把女人算是追到了手,搞个孩子把女人拴住,哼!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说你知道我的想法,该为我考虑,我一个23岁的女孩子,第一次谈对象就找了你,慌得我都没跟父母讲,他们要是知道你都33了,都可以当我叔,还不把我活活骂死。” 张正保表示年龄不是问题,强词夺理说,“33怎么了,33就不是男人,就不能找心爱女孩子谈恋爱啦?” 林媛玲回头刺他一眼,“你根本就没为我着想,你要知道我的难处,你知道我跟朋友说起你,他们说你什么,你知道吗?”加深语气、显示重点,“老牛吃嫩草,我这回去要是跟家里说了,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敢想,怕死我了。”说时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抽泣着。 张正保的心不是钛合金做的,可以无坚不摧,便软声让步说,“好,好,那我们在等等好吧,孩子以后要。”说时严肃着表情,这时候的样子极像领导在教育下属,或者下属向领导表决心。前者是词严令色。后者不妨叫做义正言辞。他看着林媛玲。“可是你要知道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林媛玲破涕为笑,“才认识几个月,不知道是谁一直缠着人家耍流氓。” 张正保掩饰脸红,反驳到“我耍的就是你这女流氓。” 林媛玲胡搅蛮缠跳脚顿足说,“你是流氓,你是大流氓,你爸也是流氓,否则咋有你,你全家都是流氓。” 张正保被他盖上戳应,宣判了结果,只好老实安分承认自己是流氓。可是他今天刚休假还没履行过流氓所尽的权利,便唬着脸讲,“你在说,我就当真耍次流氓给你看看。”说完就在林媛玲身上动手动脚,挠的她咯吱咯吱笑。这笑好似有传染性,惹得张正保也嘻开嘴,参加这笑。两人在一起闹着,仿佛儿时小孩儿的嬉笑打闹,原来爱情这东西倒真有返老还童的本事,让粘滞的血液富有活性,让愁眉苦脸喜笑颜开,让日复一日的生活增添颜色。看来人不能缺少爱情,不能学哲学家叔本华做悲观主义者,一辈子没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好在罗素比较聪明,融入世事,恋爱谈了一次又一次,老婆都娶了三四个。 林媛玲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是她的心病,这病以入膏盲,华佗在世也难以医治,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完全沾不上边,李时珍历尽千辛万苦写就的《本草纲目》只说了如何保住这病,没谈如何医治。林媛玲和张正保在一起相处十来天后,恋爱的热度要像风起后,漂浮在半空中的塑料袋,时上时下,可是终飘不到一定高度。一天这塑料袋有飘下来的迹象,她就瞒着张正保去医院检查身体,要找个时间准备打掉这贪图享乐的后遗症。可没想到等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她的子宫壁很薄,如果做人流可能终生不孕。林媛玲一听慌得没了注意,失魂落魄的灵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只把身体带回家里。张正保不在,她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吃不喝,泪水像下雨天屋檐上低落的水珠,汩汩不停。长睫毛上水珠饱满鲜明,脸上化的妆也被泪水冲出两道缺口,好似不停流淌的河流。这个时候张正保刚好回来,他手里还提着菜,想是刚才买菜去了。 |
一回来望见林媛玲坐在床上抽噎,脸上像狂风暴雨肆掠后世界,没了生机,一双眼睛分外通红,像要渗出血,柔顺的头发此时乱七八糟像好几月没梳洗,鸟雀看到会误以为那是自己的巢穴。脸上还挂着哭的幌子,胸前衣服上一滩水迹,张正保赶紧丢下菜,跑过去讨笑兼安慰。 “玲,上班被客户骂了?”她不支声。 “被老板炒鱿鱼了?”她还是没做声。 “钱包掉了?”林媛玲的双手有攥紧的迹象。 “该不会被盗贼洗劫了吧,哇!劫财了没事,没被劫色吧!”亏得都奔四的张正保还能挖空心思想出这些拨人一笑的幽默。 可是这幽默生硬的很,仿佛是个固体,不具有液体的流动性。被他撩拨的林媛玲顺手拿起枕头扔过去。她终于说话了,张正保的幽默也总算有了效应,“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是因为你,”说时把那张医院的检查单搡到张正保手里,以展示证据,表明自己哭泣的理由,“你们男人只顾自己舒服,全不顾我们女人死活。”林媛玲替广大女人同胞们申冤叫屈,痛诉着男人的不负责任,说的好像天底下的男人都经她检验过真伪似的。 张正保细看那张单子,被中国医生龙飞凤舞写就的像是外国文字弄得大伤脑筋,横看竖看脑细胞都不知死了多少。只怪自己缺乏眼力,学识浅薄,没有通透草檀斋毛泽东字体,最后只好被这位学富五车的妇科大夫所折服,强撑一张脸问林媛玲这上面写的啥。 林媛玲满心委屈原以为张正保看到后,会安慰自己,然后自己好借题发挥,痛痛驳斥他一翻。没想到他问了这个问题,顿时心里的怨气像宿雾见朝阳,没了影踪,这时候拿皮包袋包裹都来不及。只好伪装愤怒批评说,“真是没学识,这字体都不认识,天天就知道拿枪弄炮。” 张正保伸出自己拿枪弄炮的双手替林媛玲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又摊开双手露出手面上拿枪弄炮的茧子,表示自己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字。张正保认为是这些字惹得林媛玲涕泪四洒,他仿佛掌握有力证据,可是这证据像锁在盒子里的武功秘籍,是需要一把钥匙开启的。他没有钥匙只好找林媛玲索求,这索求在这里只能说是祈求,在张正保三番五次赌天誓日,求爷爷告奶奶之后,林媛玲讲出了隐情,原来那箱子里不是武功秘籍,是什么呢?只好说是原以为丢失的钱包又失而复得,原以为不能成功的事情莫名其妙成功了,是一种欣喜若狂的快乐。 张正保兴奋的像心里储藏不住,要用身体来发散这兴奋似的。他绕着房子跑了好几圈,都没发散完毕。兴头上还抱起林媛玲来了个360度大转圈。直到林媛玲说头晕,不能动了胎气,才放手。这孩子不能打,只能生,所以他们务必赶快结婚。两人商量头等大事就是告知父母,张正保那边当然一说即通,这通字就像肠胃通畅、道路通畅,毫无阻碍。张家三代单传出了这么一只香火,两父母看着这30多岁的儿子马上要结婚,并且还是双喜临门,高兴的不要命似的要跑过来替儿子张罗婚事。他们连夜搭长途客车、做拥挤的火车跑过来,劳累的差点让老天要了他们的命。林媛玲这边就不同,父母都是本地人,莫名其妙女儿打电话回来说有了男朋友,并且准备还要结婚。丈二的和尚是摸不着头脑,这夫妇俩连脑袋在哪儿都还没摸清楚。直到女儿藏不住心事,把秘密供出,夫妇俩才知道,原来女儿在外面生活作风不检点,做出了败坏家门的失德之举,首先在电话里就把林媛玲臭骂一顿。老头子生气怎么教育出这样一个女儿,老妈伤心怎么这个女儿是自己生的。直到女儿又祭出另外一法宝,老夫妇俩不得已做出退让,只说叫张正保来家一趟。相中就相中,相不中孩子我们自己要,想结婚门都没有。 两人打完电话后,林媛玲没丢掉烦恼,便吊着个脸看张正保,意识里还想埋怨他几句,他肚子争气,所以心里当然有火气,“你看父母把我骂的,吓,我这都是为了你,你不知好歹,一点也不关心我。” 张正保此时的快乐还没被埋没,像古时杀人用的活埋,还露出个头供给喘息。他被林媛玲批评几句,丝毫没放在心上,变换话题说,“不管咋样,有了眉目,咱们明天就去见你父母。”说时指着桌上的电话,仿佛这台电话就是林父林母,“门都没有?你老爹老娘还不知道我张正保是啥人,没门我就不知道自己创造门?” 他大门还没建造好,第二天就要出门去见她父母,两人收拾好行装临走时,林媛玲忽灵光乍现,把张正保拉回来。张正保当然问咋回事,还多说几句叫她不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拍胸脯担保自己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媛玲神秘一笑不听他信誓旦旦说辞,只把他推到梳妆台椅子上坐着,张正保才恍然大悟,想今天不是去打仗,部队里苦练的军事技能没用武之地,而是让人接受自己,好比市场上供人挑选的蔬菜,别人一看即老又黄且硬的蔬菜当然不会要。可是他张正保不是说过自诩非常人?他自信一表人才、为人正派,说话处事有分寸。不过他也忘了一件事,在常人眼里的非常人,通常都不是正常人。 林媛玲要求张正保坐在那椅子上,他赶紧站起来,摇首顿足跳起来反抗,想一个大男人难道还需要浓妆艳抹?可是他后悔无及,林媛玲只凭一句,不去拉倒,我一个人回家,从此不再见你相要挟,张正保只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乖乖坐在椅上,让林媛玲操刀弄斧。 林媛玲拿美白霜给他涂脸,他说,男人还需要美白?林媛玲给他擦腮红,他说那不成猴屁股了。可是他统统抗议都无用。不是说男主外,女主内吗?家里一切产品是女人主有,这当然包括家里的男人在内。等到林媛玲给他化好妆,张正保细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牢骚抱怨说,“大男人还化什么妆?” |
林媛玲手里拿着粉底擦,细赏着自己的杰作,得意说,“你是大男人吗?吓,明明就是老男人,看你原先的脸,黄里泛黑,33岁人了,像个40多岁的大伯,还怎么见我父母,吓,他们看到你还不以为我带个大叔回来。” 张正保被她暗自增长十来岁,毫无小孩子成长的喜悦,指着自己嘴唇说,“那也不需要用口红呀!”他的嘴唇鲜艳有润泽,粉嫩的像肉摊上摆放的鲜红小牛肉。 林媛玲笑他老土说这是润唇膏不是口红。说时还叫张正保别动,她拿粉底擦又在张正保脸上涂了好一会。 等到林媛玲涂完收功,张正保望着镜子里的脸,自叹像唱大戏里那些小丑角,还对着镜子扭腰摆臂学戏曲里的花旦,弄的林媛玲笑的直嚷肚子疼。 两人搭了一个多小时车,总算快到了她父母家。一路上,林媛玲不是替张正保整理一下衣领,就是批评他的坐姿和站姿。弄得张正保疑惑自己在部队深受16年的锻造还没学会立正时候的挺拔站立、听人讲话时端坐静听。 最后惹的张正保嚷着要换座位,图耳根清静,不跟林媛玲一块坐,她才罢休。是女孩儿家,做大事,往往都瞻前顾后,担心受怕。张正保握着她的手,湿腻腻的全是汗,眉毛拧在一起,光滑的灰尘掉上去都会滑下来的额头也起了皱纹,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出神。明眼人一看既知,是有了心事。张正保把他搂在自己怀里,摸着头发安慰说,“别操心,要相信我嘛?” 林媛玲抬头望他一眼,亮了底牌,“我就是怕,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就是怕父母看不重你,不同意我俩的事。” 张正保有意撩拨,想逗她一笑,“万事有我,大不了咱俩私奔。”说时自己先忍不住一笑,低头看看林媛玲肚子,“种子都播了,还能拿我怎么滴?就差水到渠成。” 林媛玲挣脱他的怀抱,把脸别转着不看张正保,生气说,“你这玩世不恭的态度怎么见我父母,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张正保赶紧求饶告错,伸手把林媛玲又搂了回来,真心说,“不是怕你担心吗,你不开心,我也着急呀,只是见你父母一面,又不是战死沙场从此不回?” 林媛玲破愁为笑,拿自己拳头在张正保胸上打着,惩罚他的过错,“就你最坏,就你最坏。” 张正保握住那只打过来的手,笑过之后还有意加笑,仿佛笑的成分不够量,需要增添重量似的说,“坏,你还跟我,还要跟我结婚?” “我瞎了眼啦,”林媛玲圆睁着双眼仰视着张正保,调皮捣蛋说,“我瞎了眼啦,找这么一个男人当老公。”说时把手想抽出来,可是张正保没有松开,林媛玲千金一笑的大白牙凑了上去。 “咝,”张正保龇牙咧嘴嘘着,等到林媛玲咬过松开后,张正保望着手背上的牙印,抱负她的恶举,“不仅眼睛是狗眼,嘴巴也是狗嘴。” 林媛玲胜利后宽容大度的笑,丝毫不在意他将站立的人比作四脚爬行动物,舒舒服服靠在张正保怀里,两人一起看着车外面飞逝的景物,看着这四脚轮子的车在拥挤的马路蠕动爬行。 林媛玲说她父母难缠,这缠就像古代女人缠小脚,是一种跳不出阶级而自愿被束缚禁锢的意识。他们理想中的择婿对象是有钱、有车、有房。好像女儿嫁的不是人,是跟房钱车结婚。这跟张正保丝毫搭不上边,四期士官虽然每月工资已经不菲,况且吃喝住都有部队。张正保十几年来也存了些钱,可是前年母亲得了肾结石不是花了一些?大前年老爸想开个茶馆自己不是资助了点?再加上每月的开销,张正保那张保障卡里可怜的只剩不到十万块。林父林母得知女儿是跟一个当兵的耍朋友,原先打起的算盘不免像蛟龙号入水,直线下降。这两天老夫妇俩都阴郁着脸,彼此更不说话。老头子怨林母从小溺爱丫头,把她宠上了天,做事情从不商量着来,只自己一意孤行。林母就讥笑反击说他自负读了不少书,博学多识,却连个孩子都没教育好。他俩几天时间里打死不相往来,分房睡不说,连吃饭都各自煮各自的,见了面只是把脸那么一甩。直到这天张正保和林媛玲踌躇满志,登门拜访,他们彼此都还没讲过话。20世纪苏美两国的冷战应该要像他们两个,要拿出一定的分量来才行,不像现在又建立起了外交关系。 到了家门口,俨然这扇门是关着的。张正保没有钥匙,口气豪壮的他说要创造门的本领制造不出开门的钥匙。只好按门铃,林媛玲突然奇怪,想看看父母对他第一印象,便躲藏在走廊里。那时候林父刚好在客厅读报,便过来开门。 开了门,彼此有了第一面,林媛玲他爸一句,“老弟,你找谁呀!”撑的张正保本来预备好的精彩说辞霎时消无踪影,像扔出去回旋标,好半天才回来。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自信,支支吾吾说,“您……您是林媛玲他爸林家祥吧。” “是呀!你找她?她不再家,他工作地方离这里远,在外面租房子住呢,有急事没,我赶紧给她打个电话?”林父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张正保赶紧制止,这时候厨房里的林母也跑过来,听到他俩的对话,便埋怨内人,热情外人,“你这老头子真不像话,你老弟过来,你也不让他进来坐坐。” 张正保顿时有把自己面皮藏起来的冲动,不让别人看到他这张脸而把自己论资排辈。他暗想自己这张脸还经过林媛玲亲自涂画,肤色才不知好了多少。可是他俩竟把自己说成‘老弟。’ |
16个炎炎夏天的蒸腾日晒,张正保练就黑厚的脸皮此刻也藏不住的露出羞红,只对着二老说,“不是、不是,其实我是……”该怎么说呢,凌乱的脑子里想不出一句委婉合适的答复,便快刀斩乱麻似的吐出一句,“我是林媛玲的男朋友。”说时不等二老反应,就回头把走廊里的林媛玲拽过来。 等到张正保把林媛玲强拉硬扯过来,两人面对林父林母时,林父嘴角上的笑仿佛笑的太多,笑痛了脸皮。眼睛、眉毛全都不见,整个脸挤在一起只空留着一张僵硬皱起的脸皮对着他俩。林母也反复搓着双手,裂开嘴不自然一笑,倒不像是被电击,只能说是肌肉抽搐,脸部神经在止不住的跳动。 张正保的尴尬像33年的隐私被别人窥破,他看着二老的反应,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脸放进去,学鸵鸟遇到危险顾首不顾尾。 林母不自然的笑,自然也有大自然的一面,有晴天丽日的时候,看张正保和自己闺女还局促站在门口,便拉着女儿手,“进来坐,都进来坐。”下面的话是对着张正保讲的,“哎哟,女儿呀,你手咋那么冷,肯定在外面没吃好吧,哎哟,看、都瘦成这样子,妈都替你心疼。你以后别出去了,妈来照顾你。” 他俩被林母拉到客厅沙发上坐着,林母给他俩都倒了水,林父坐在对面看着他俩。张正保礼貌接过茶水,放在茶几上,他被林父300瓦的电光射的浑身不舒泰,部队里的勇气这时候全变成低声下气,便怯懦叫一声,“伯父。”林媛玲也跟着呼唤一声,“爸。” “嗯。”林父用鼻腔若无其事哼一声,算是给了他俩答复。眼光继续停留在张正保身上,那瓦数一刻高似一刻。张正保有小人物见大领导的恐慌和局促不安,坐在沙发上,手不知道放哪里,脚忘记怎么放,把部队里训练的坐姿全荒废了。 林父看张正保这慌张样,鄙夷的瞧不起,便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着,他对着报纸讲,“是叫张正保是吧,听说你是当兵的?” 张正保把林父当首长一样的看待,回答首长的提问也同样简洁麻利,“是。” “你们当兵的想来一月工资不高吧。” 张正保如实回答,“还可以。” 哦,那你有房没呀。”林父把报纸摊在茶几上,“哟,这市郊区,都五环了,还一平米7500呢。”说完看都不看张正保一眼,好像张正保有沙眼一类的病症,看他,保准自己不会得病。 “没有。”张正保意简言合,说完感觉要加点料,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过,我会努力工作的。” “哦,努力,”林父抬头不经意瞟过去一眼,像看着稀薄的空气,便低头又在报纸上寻找着什么,“男人没房子不行呀,你说你要努力工作,其实你是工作的奴隶,挣那么点钱,这辈子又要做房子的奴隶,以后还怎么跟我们家小林一起过呀!莫不是让我们家小林做你的奴隶?我家小林跟了你,跑到你们老家那个小县城,岂不是要一辈子受苦?”说完抬头瞧张正保什么反应,希求他知难而退。 林父的希望落了空,坐在张正保身旁的林媛玲还没做起媳妇就已有了维护老公义务,皱眉挤眼说,“爸,你别为难他,他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人好,我们以后会幸福的。” “我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林父批评到,“做事就知道任意妄为,我训你多少次了,一点没改,”把眼睛望一下厨房里的林母,“跟你妈一个德性。” 这话没逃过女人聪锐的耳朵,林母在厨房字字听到,这几天的怨气本来像灶上的火苗,煤气没了、当然要灭,这时候却注入新煤气,吐吐的直往上冒。只顾着有外人在不好发散自己的火性,便耐着性子,走过来没好气说,“吃午饭了。”说完擅自动手把林父的报纸夺过来,“都是大人了,讲话这样刻薄,不讲点礼貌,老是看报纸,你看你把人家孩子唬的。”又对着张正保挤眉弄眼笑,“孩子,别放心上,来了我家就是一家人,别跟这老头子一般见识,他就这死德性。”说完拿眼睛瞪林父。 张正保有了依靠,仿佛战场上有了生力军,顿时来了精神,说话做事都豪爽些,部队里养成灵活机智的作风表现一览无遗,他赶忙摆脱林父的语言袭击,起身帮林母端盘子盛饭。可是他还要维护林父的威严,便圆滑讲“伯父讲的对,男人是要有一番作为的,我都想好了,这次我复员可以拿上40来万,我父母开的饭店收入也不错,再贴上自己这些年存的一些钱,总计不会低于100万,我跟小玲都商量过,不回老家县城,就在这市生活。”这话真假掺半,像白酒里兑过了矿泉水。可是绝对有效应,林父没有收藏家和古董商客的凶眼光,没鉴别出这话的真伪,只听张正保嘴巴说有100万,还在本市生活,不会老家县城。这不等于招赘入门给自己一个儿子,还外带送自己100万?高兴的吃饭时,差点饭碗脱手,心里对100万咯咯笑着,夹菜用的筷子拿反了也不知晓。 这饭吃的相当融洽,张正保也恢复他的能言善语,跟林父两个男人相互敬酒。林父酒量不佳,直喝的酩酊大醉。坐在凳子上把手左右摇摆,嘴巴里大声嚷嚷说要把女儿许配给张正保,还说张正保以后就是他的儿子。旁边林母瞧林父在酒桌上胡言乱语咆哮的不成体统,强拉他胳膊阻止他继续讲话,没想到林父把手一挣,对林母泛着红眼,喷了她一脸酒气,“还不让我讲话?有这么个女婿,我心上高兴,多喝点酒多讲几句有啥事?”说完把酒杯向张正保照着,比张正保更豪言壮语的喊到,“干。” |
张正保无耐,只好喝了这杯酒。到吃完饭,林父已经不省人事,刚做了人家儿子的张正保当然体贴入微,搀扶林父回卧室睡觉。没想到不省人事的林父还在人事的边上轮回,揪着张正保的衣服,不让离开。闭着眼睛对心里的张正保影子啰嗦个没完,大意无非是,林家就一个女儿,张正保要待她好,不能欺负她,不能让她受苦。这样翻来覆去唠叨N遍后,林父总算安心的不省人事,同时也将后事安排给张正保,因为他脱了衣服,被子还没盖。 张正保从卧室出来,自觉已是这家的一份子,甚至要当家作主。走路说话都高昂好多,好似这座房子容纳不下,他的身姿要凌驾于屋子之上,讲出来的话像首长训示,旁人要点头哈腰的听从。他帮林母收拾碗筷,还讲家里没有消毒柜,洗好碗筷随意放着不卫生。 等到家里卫生收拾完毕,母女二人拉着张正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母又拿了些干果放在茶几上,她对张正保一笑,张正保礼尚往来当然也报之一笑。 林母看张正保握着林媛玲手,把林父讲了几千遍次的话又多讲了一遍,“我闺女从小娇生惯养的,你可要让着她点,她从小就任性,我们都管不来的。” 张正保又客气的多讲一遍,“哪有,她很好的。”林媛玲在一旁把头靠在张正保肩上,对林母一直保持着笑容,仿佛这张脸是笑容的寄生地,旁人要阻截她的笑,非得用上化学武器全面清扫不可,她撒娇说,“妈,我很好的,只有你跟爸两个才说我不好,其实我可是很优秀的。”说完把眼睛望着天花板,仿佛自己优秀的有天花板那么高,拿手够都够不着一样。 这样彼此都寒暄着说话,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各自都从话的狭缝里寻找搜索着话,以至于到最后基本无话可讲。张正保从来没发现跟人谈话有这么难受的,还是林母厉害,每当张正保实在讲不出话,她轻轻巧巧续上一句,使得这谈话仿佛魔术师手里的线断了也照样可以完美无瑕的接上似的。林母看寒暄的差不多,该转入正规。张正保虽然摆平了林父,可是林母这一关不是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只要武艺高强就能搞定。 林母看张正保不讲话,该自己讲了,“张正保,你多大了呀?” 张正保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差点滑下来,手里的茶杯险些脱手。 “我看你长相成熟,想是年纪也不小吧?”林母看张正保不说话,又继续讲到,“我们家玲玲今年才23岁,这还是虚岁呢!”林母细眼瞧张正保反应,只看到一脸的慌怕,“其实年龄也不是啥太大问题,我主要怕你们年龄相差太多有隔阂。” 张正保挤出一句,“伯……伯母,我还小呢,今……今年才33岁。” “吓!”林母惊奇的睁大眼睛,眼眶撑大的险些支撑不住眼睛重量,要掉下来似的。仿佛看到的不是人,是天外来客,藏不住的讶异表现在嘴巴上,“33了?怎么这么老,我才43呢!”语气里都透露着惊悚和惶恐。 林媛玲在一旁极力维护,所说的话估计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她却要拿这话让林母相信,“其实他很年轻啦,就是在部队太操劳,天天日晒雨淋加班加点,所以显老。”说完看林母没反应,便又补充说,“妈,我们是认真的,他人好心好。”意思是只要心跳没停止,能吃喝拉撒睡的人都能结婚。 林母拿眼光慑着林媛玲,禁止她打岔,嘴巴里对着张正保如实说,“你们这年龄相差也太大了。” 张正保支支吾吾掩饰说,“不大,不大。” 林母的慑人眼光比不得狮子老虎吞食食物时的凶残,至多算是宠溺小孩的父母在劝导孩子时的苦口婆心。所以林媛玲更本没当回事,她心无旁骛的加入到张正保正营,“就是,不大,不大,我们都还小呢。”仿佛一个人讲的话没有说服力论辩力,两个人一起讲,不仅声势壮大而且还有充分理论根据,是不容旁人质疑的。 林母看张正保额头上都渐渐泌出汗,两手绞在一起,有点过意不去,想今天还是这孩子第一次来家,自己也不能太出格,便语重心长说,“我讲的话,你别在意,当妈的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可以嫁个好人?我只盼望我们家玲玲将来可以有个好归宿,其实年龄大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这句话的意思有三种,第一不是问题的问题,不需要研究和解决。第二假使是问题的问题,那么只有按照相传研究问题的方式来解决。第三如果解决不了,那么最好大问题化作小问题,再把它纳入第一种问题来解决。 张正保没细读过《围城》,脑子里还一直在思考不是太大的问题到底是多大的问题,他的逻辑和思路没钱钟书那样开阔和清晰,只有傻傻对林母一笑,“伯母你真通情达理。”然后把自己这么多年来,怎样在部队无私奉献、怎样无心儿女情事、怎样在万草丛中认识林媛玲这么一朵鲜花夸张其词的对林母一番讲诉。N多遍之后,又N+1次保证是真心喜欢林媛玲,待她要比待自己还好,要破除私有财产的阶级意识和林媛玲共享。这样林母这关总算有惊无险,只是奇怪他俩怎么都缄口不提孩子的事,张正保后来粗想大概生米成了熟饭,种下去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所以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顺势就势。好比射出去的箭,打出去的子弹,要拉过来非得有异能不可,林父林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事摆在台面上讲,不免有伤和气。况且自信是个好男人,不会对不住林媛玲,以后结了婚成了夫妻当然要真心对待,那天给他俩的映像也蛮不错。 事实与张正保想的其实也差不多,晚上林父酒醒,居然热心的打破跟林母的冷战。老夫妻两个有吵有闹是常事,现在过去了,彼此都不当回事。不当回事当然就是没事,没发生过的事。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都半夜12点了,还没睡。彼此的兴头放在室外零下20度的冷空气里都降不下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研究着未来女婿。有研究当然就有发现有结果,这最终的结果是张正保虽然老,但是不是太老。虽然钱不多,但也不是不太多。老夫妇两个都看的出来闺女是喜欢张正保。钱房车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两口子也有些存款,他们结了婚赞助些钱本就理所应当。最后议决都不是什么问题,不是什么问题当然就是没问题,所以张正保安安稳稳娶了林媛玲,轻轻松松从老两口那里搞了几十万,这当然都是后来发生的事,咱们还是把事情拉回到开始的地方。 |
那天张正保从林父林母家离开,在回去的路上,拍胸口、喘粗气对林媛玲说今天过关斩将,能捡条命回来,真是上天保佑。他对林媛玲顽皮说,“你看我今天还能活着回来,你可要好好珍惜,否则等哪一天,我消失了,你哭都哭不来。” 林媛玲啐他一口,说是自己父母大度,不跟他计较,只有你,亏得还是30多岁人,灵机应变都不会,被我父母说的跟二愣子似的。 张正保的心跟心上的高兴一时间还难以分开,他被林媛玲说是二愣子,也不分辨。“我这二愣子娶了漂亮媳妇,这生意包赚不赔。” 林媛玲感觉还有啐他的义务,“只有我呢,花季少女看上你个二愣子老男人,旁人看到还不退避三舍。” 老男人的张正保老脸一红,街上到处冰天雪地的颜色都覆盖不住,厚着脸皮讲到,“是呀,是呀,我老牛吃嫩草行了吧。” 两人走在街上,林媛玲的兴奋像煮熟剥壳脱皮的新鲜鸡蛋,不仅有弹性还很有光泽,她搀着张正保胳膊,摇晃着他,淘气调皮的样子仿佛六七岁小孩子的兴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都打不下来,“那我要听牛叫,你叫给我听听。” 张正保不叫,她胡搅蛮缠。无可奈何,只好在大街上悄悄叫两声,可是林媛玲还嫌不够,说这样一点不浪漫。张正保忍无可忍,反击到,“我这只老牛现在饿了,要到你的牧场寻食去。”说完伸开胳膊抱住林媛玲,就要下手,不、是下嘴。 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是人,被张正保抱住的林媛玲倾刻间羞红了脸,睫毛重的连眼睛都抬不起来,呼吸急促得像烧了好几天的40度感冒病人,“在街上呢,好多人。”她声音小的估计只有自己听见,可是奇快,说完自己竟把眼睛闭上,好像亲吻这类的亲密接触,只能在心里进行,不能让眼睛看见,否则双方就要受到玷污似的。 张正保那时,还真亲了一下,不过这吻像燕尾划过的水,微风拂过的水面,极薄且淡,只那么一碰,便结束。林媛玲接受赏赐完毕,也幸福的睁开了眼。于是两人一道走着,不一会坐上了车。路上还是很拥挤,像消化不良的肠胃病人或是高速公路上多如牛毛的收费站,竟是堵塞。车子三步一停、五步一靠,可是他俩全不在意,夕阳在身后将薄暮的婚纱披在他们身上。 疆内的春天总是迟来早退,像一切机关里的领导开会。不过几天,张正保的父母在冬雪消融时的大中午来到这众山环抱的城市。这城市依山傍水,在古代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只可惜现时节是和平年代,它的地域又使得别人不能便宜进出。虽说是现代化发展的今天,城市人口也不过十来万,几座能撑得起台面的房子也就10来层,不比大城市,动辄百八十米高,使得这城市只能仰慕的屈服。迎接完二老,张正保给他们找宾馆,林媛玲在旁边搭手。张母舍不得放手似的抓着林媛玲手,“这丫头真是冰雪聪明,我看着眼睛都舒服。”仿佛林媛玲是珍视明之类的眼药水,能够解除眼涩眼疲劳的症状。他走一路讲一路,啰嗦的嘴巴不累,别人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张父像是山里人到大城市来赶集,背着整整一蛇皮袋东西,别人看到还以为收破烂的,他穿一件民国时期的中山装,落伍的跟不上时代进步,仿佛是时代发展遗留下的空白空间。这段空白确实需要张父来弥补,因为他一路东张西望,前顾后盼把这大时代发展下的小城市囊括在胸。有几栋高楼,哪个酒店能办婚礼,他全记在心里,还悄悄打听这地方的结婚彩礼都是什么价位。听说是千红飘一绿,惊得连普通话都忘记讲,只用老家话说,“啷个多呀。这不是借着女儿去抢劫嘛。”林媛玲不动声色听着,心想,哼,这老头子有事想瞒我,你的表情我可猜得到。 二老一辈子守在老家小县城,过着早起晚睡生活。这次有幸来到这城市,坐了几天的火车,兴致还高昂的要直飘上天,大气层的压强都打不下来。二老入住宾馆放好衣物,张母把自己穿的破棉袄脱下来,在里面翻找半天,稳手取出一个用布和棉花层层包裹的绿手镯。她拿起手镯满眼里都是舍不得,说这是俺们张家的祖传宝物,只有做了俺们张家媳妇的才能给。她把手镯给林媛玲,千玎玲万嘱咐不能弄坏,还说将来要传给下一代。 林媛玲不要,她把林媛玲手一拽,替她带上,结果那镯子太大,带在林媛玲手腕上仿佛小孩儿脖子上的项圈。林媛玲的手不比小孩儿的头或是身子,可以固定项圈,那镯子险些掉地上,亏得张母60多岁人还眼疾手快,凌空一抓,这镯子竟被张母在半空中抓住,她大呼大叫,吵闹个不休,房子都要给掀塌,一壁说,“俺滴心呀,差点命都没了,这要是弄碎了,俺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婆婆。”林媛玲才知晓这张家祖传宝物比心比命都稀罕贵重,她又怎么好意思收下心和命,以至让别人无心无命,像《封神榜》里的比干,挖了心还残存着一部分对生命的向往呢。所以出了这一档子事,林媛玲死活不要这手镯,生怕将来有个意外,有了阎王爷的本领,而无阎王秉公办理的能力,无意要了二老的命,岂不是要拿自己的命来垫上。还是张正保插口解围,“妈,这镯子你还是收好吧。”说时嘴巴泛起笑纹,眼眯的要看不见,仿佛只是拿刀割到口子,调皮说,“嘿嘿,再过六七个月,我传给我儿子。” 张父在捣鼓他的蛇皮袋,从里面翻出一样一样东西,比了他那蛇皮袋,百宝箱聚宝盆都要羞行于色。他拿起一串风干肉,说是自己腌制,保管好吃,准备送给亲家。这风干肉常年接受苍蝇和雨露的滋润,风干的不干,表面粉刷一层厚实的黑灰,又被苍蝇昆虫安家落户,它们没有人的理性和节制,在上面泛滥交配生子。张正保看到这串泛灰透黑的肉,连说这东西怎么送人,他老头子到直接,“咋了,难道不能吃?俺们那里天天都吃。”仿佛这句话还不能恰当表示此肉的珍贵,“城里人吃的肉,都有瘦肉精,俺这串可是老家土猪肉呢,养了两年多才宰的,管保没毒没害是绿色产品。”林媛玲一直在旁边,张正保又不好意思当她的面,拆自己老头子的台。只好悻悻说,“爸,你们刚过来休息休息吧,这东西,我替你送过去。” |
张父捣鼓完他的蛇皮袋,确实感觉疲困,可是他识破儿子的计,强撑说,“咋了,不让我去,怕这肉上不了席,在亲家面前掉你面子?”可是转念一想,“几天奔波,在火车上衣服也脏了,两人都没什么好精神,现在一来,就往亲家跑,那当然不大好,”变换核心思想似的说,“就让你们去吧,替我跟亲家说,”拍着脑壳,像是追思什么回忆,忽把手指着窗外,“我来时,看那什么阳光酒楼不错,你替我讲,就说晚上大家在一起见个面,互相认识认识,筹算婚礼该怎么办。”同时顽皮一笑,拍张正保肩膀,“你的婚事当然要我给你管管啦。”张父不知道儿子翅膀硬了迟早都要飞走,要另起炉灶的。一旦结了婚,天天吵闹要跟父母分开过,嫌他们累赘。那些没分开的,只能说还没有分开的能力,翅膀还是雏鸟在窝里需要老鸟喂食的阶段。 两人离开宾馆,张正保手上提着那一串肉,林媛玲不愿搀着张正保,心上鄙夷说,“隔了三里远,都能闻到那股穷酸气。” 张正保脸一红,可是他维护老头子的尊严,“这是我爸的一点心意,他千里迢迢背过来,多累。你应该感恩才对。” 林媛玲不愿他做起老头子的辩护人而忽略自己,“对呀,对呀,有了家人就把我凉一边。”说完加快步伐,兀自朝前走,不理张正保。张正保在后头赶上,“是我不对好了吧,我们老家县城穷,他们过日子也不容易的。”这样两人一道走着,走了百八十米,林媛玲忽然精神集中,指着一个挂牌阳光酒楼说,“吓,你老爸可真会选场子。” 张正保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这阳光酒楼并不阳光,太阳东射西进休想穿到这旮旯子里。这酒楼挂牌阳光酒楼四个红色粗体大字,通过岁月洗礼,历经沧桑,还依然渐在,该称颂长命百岁。上面斑驳陆离只剩日光酉楼。颜色掉光,白里泛灰,跟这房子的阴暗潮湿相映成一体。这至少说明它并不是一个只图表面光滑亮丽的虚假之徒,它的内在肯定跟它的表面是一致的。这招牌下面,房子前面撑起一个四脚顶篷,做饭炒菜全在这顶篷底下,不远处就是汽车来回穿梭的马路,车子一过掀起漫天尘埃,这酒楼炒的菜加入了尘土的佐料绝对是纯天然产品。据佛语曰‘尘归尘,土归土。’大概意思不过是人死后都会成为大自然的一撮泥土。想来吃了这家酒楼的菜,更会极早极快的回归大自然。说是酒楼,却成不了楼,只一见小平房在周围六层高的楼房里毅然而然藐视它们似的屹立着,仿佛在跟这些高楼比法,比不了它们的高,就跟它们比矮,像小学课文羊与骆驼的故事。这片文章实在是好,它至少告诉我们几个道理,第一、天下间绝无一无用处的人,绝无一无是处的事,第二、任何有用之人都有无用之处。任何做得好的事也都有破绽。第三、我们的长处使我们得天独厚,我们的短处也不是全无用处。这篇好文唯一可惜的就是把它安在小学程度的语文里,年幼稚嫩的生命休想去理解它的要义。 那时张正保颇不好意思,尴尬拉着林媛玲手说重新找一家。林媛玲存心拆他台讲,就要这一家,父母之命不可违,你不能抗命不尊。张正保老实说太掉链子,讲完眼睛瞥视林媛玲,又继续说,“我们家是没事,小县城来的,穷酸样只配上那酒楼,到是城里人吃饭派场都讲究档次。”眼睛还在看着,“出了岔子,我看呀,咱俩的婚事就后会无期咯。” 林媛玲恶意大胆说,“出岔子最好,我总不会后悔无及,追我的人一大把,我都数不过来的,随便找个结婚得了。” 这问题并不出在张正保身上,可是他道歉求饶,仿佛旧小说里,父母重病,做儿子的历尽千辛,度过万难,为父母索取灵药似的,张正保把手里那串肉找个垃圾桶一扔,故意使上力气,垃圾桶都哐当响,回头看林媛玲在瞧自己,故意说,“这东西,我看着都恶心,不要它得了,这不是存在掉我岳父岳母面子嘛。”看林媛玲表情缓和,又补充说,“坏了我的结婚大事,我谁的面子都不给,哼,老头子也不例外。” 林媛玲笑起来,走过去搀着他胳膊。她无意中证实了一件事情,张正保本来是张父的儿子,可是从此他全心全意做了林媛玲的丈夫。林媛玲有大人不计小人过似的宽容,“原谅你啦。”可是她不知道小人往往都是通过算计大人攀爬登峰,成就一番事业的。 这样两人算是讲和,他们一路压着马路,张正保又说,“我总不能空手到你家去吧。还说,“我们还得重新找个馆子,否则事不好办的。”仿佛拿破仑外交大臣的训话‘酒菜好,能使办事更通顺。’ 林媛玲心上高兴,“超市随便买点得了,酒楼我看在市中心那个‘一家人’很不错的。”一家人酒楼,意思就是进去了才是一个家庭的人。一个家庭的人说话办事当然通畅顺利。可惜林媛玲既没看过《大宅门》,也没细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不知道关系不和畅,彼此勾心斗角算计迫害往往都是大家庭里产生的。 张正保在超市好一阵寻找,买了昂贵礼品,又跟林媛玲一起去一家人酒楼订了位子,才向林父林母家走去。到了他们家,寒暄问好顺便把礼品送上。林母当然说,咋买这么贵重的礼品。张正保当然说不贵重。林母当然还要说,赚钱不容易,退回去得了。张正保当然又要说,这是一点心意。这样彼此客套半天才能诉说来意。林父林母听讲亲家不远万里坐火车过来,当然认为这顿饭必不可少。只是在谁请客的问题上产生分歧。林父认为,亲家奔波劳累千里迢迢过来,我是主,他的客,论理这顿饭该我请。张正保坚持说他们家请,不肯花林父的钱,还表示位子都订了。这样双方再寒暄客套之后,当然是林父让步,因为没有他的让步,做女婿的绝不能进步。 晚上张正保和林媛玲各自两头准备。张正保跟父母亲到市中心一家人酒楼。张父一路抱怨为什么不到那个阳光去。张正保纳闷讲,“这是谈婚论嫁的大事,你到那个破地方,不是存心拆张家的台。”到了一家人,从车里出来,张父差点没让面前缤纷色彩的一家人三个大字耀花了眼,拿手揉了半天眼睛才适应,腿肚子都打颤,连说,“妈呀,这样的饭店吃一顿要多少钱呀。”张正保表示没多少钱,张父再三逼问,只好老实说,“两千多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