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美文:忆古论今话“烟票”
早几天,我路过一家古玩收藏市场,无意中看到一批久违的香烟票。霎时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久别重逢之感!说真的,弹指间我与香烟票的分手长达30多年了。今天的意外邂逅,正好比他乡遇故知非常激动。我急急忙忙拿出手机将情缘未了的香烟票一一藏到了手机镜头里。是日夜深人静,我深情地打开手机,戴起老花眼镜细品。满满的回忆,在我的脑海里回放着一幕又一幕的行云流水:
这些五颜六色的烟票有省内也有外省,有60、70年代的,也有80、90年代的,有按包数的面额也有按月份或季度供应的面额。有糖业烟酒公司革委会印发的、有副食品公司印发的、商业厅商业局印发的、有供销社印发的、烟草公司印发的、也有的是指名发到生产队的..。但是尽管五花八门,归根结底是属于按计划分配为主,奖售烟票为辅的两大类。只不过全是计划经济产物。都是社会物资供不应求极为匮乏的见证。
另外是这些票据上,断断续续留有三面红旗和斗私批修、节约闹革命等最高指示。从中不但可以看出我国当年商业体制的演变历史,更可看出沧桑的时代脚印和政治痕迹。我们是那个年代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更是体会尤深。
当年的奖售烟票,是指农户将自己家里辛辛苦苦养了十几个月的任务猪达到126斤以上到一百五六十斤的收购门槛而整头生猪抬到收购站卖给国家,一头猪卖到30至50多元不等的价钱。在此同时,国家会奖你三五十斤的饲料票和一两包香烟票或三五斤化肥票。另外有的农户将自留地种的药材或捡来山茶垃、桐子垃卖给国家,偶尔会给你一包奖售票。
按计划分配的烟票,基本上是干工作的居民户优先,他们可以一个月发五包香烟票。农业户口的农民是在过年时节才有几支分配,平常十分少见。
记得70年代初的一个年关,我们这个1300左右人口的大队,分来21条烟票,算是较大规模的一次了。其中有0.18元一包的雄狮和0.13元一包的大红鹰。按公社革委会和供销社双重领导的分配办法是按各大队的人口比例分配,每人三支香烟欢度春节。结果分到12个大队后,有的大队按人口占比分给生产队处理,有的大队劳力不同意,提出女人和小孩不需要抽烟,要按劳动底分分配,所以劳力和人口的双方利益势力争论不休。后来我的大队就干脆召开生产队长会议集体讨论通过,采取一半按人口,一半按劳力分配。总以为按这样通过集体会议,又走中间路线进行分配,是最公道公平了。可是各个生产队会计分拍占比时,出现多数户头凑不到整包,可是烟票是以整包为单位,比不得一支香烟可以折成几段。所以队长想出好办法,先由生产队垫资买来香烟,再由生产队会计以零六败四(近于四舍五入)为原则按支数分配。可是即使如此,在分配过程中,个别户头还会碰到败四,队长奉劝不会抽烟的劳力将0.4支让给会抽烟的买。结果有些不会抽烟的不但不肯相让,反而骂队长偏私..。其实有几个不会抽烟的社员后来将争魂夺命分来的几支香烟,死死放在抽屉,家里来了最亲的姐妹夫等拜年客也舍不得拿出来招待,自己又不会抽,只是暗暗地饱饱自己的眼福而已。最后不知何时变成了霉灰。
那年月,我正好任大队会计,在落实烟票分配时,我暗暗提醒大队革命领导小组组长和大队支书:说大队在兴建洞背水库,经常要到县水利局、物资局找领导,到相关部门申请水泥、炸药、炮钎等等,有时候上级领导也要莅临指导。能否大队留几包客烟?头头采纳我的正确意见,叫我在分配烟票到生产队的同时,留五包雄狮烟票备以大队开销。老支书海叔公见多识广:知道工作干部是要抽每包0.22元的旗鼓或每包0.24元的新安江牌子,即使我们大队经济条件不好,也不能用0.13元一包的大红鹰递领导。
那时候我虽然只有二十三四岁,却烟瘾很大。只可惜没有烟票又缺少钞票,根本没条件抽香烟,所以在家里或村里会计室,全是用土烟筒抽旱烟,如果到壶镇区里、或县城开会时,往往会用废纸票据或买来香烟纸,口水一添将土烟卷成喇叭形卷烟或用小木盒香烟机制作土香烟强装半个相识!
那次,大队里果然凭票在供销社买来五包雄狮香烟,并要放在我的会计室公文橱里,命我做好内当家,将香烟管好。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我虽不是推舍责任,但也极力明哲保身。减轻自我压力,提出约法三章:
一是我自己有烟瘾,怕公私界限争死不明,所以一定叫不会抽烟大公无私的大队副支书钟叔公管,我专门从公文橱里腾出一个抽屉由他锁着香烟;
二是我负责对每一根香烟记清来龙去脉正当用度;
三是不管是革命领导小组组长或党支部负责人出差应酬,都要点过支数领去,拿回剩余支数交还钟叔公锁回去,用了几支都有合理说明,并两人签字;
四是不管哪一位干部经手,自己一根也不能沾边..。
至今还记得有一次,老支书海叔公从县里买炸药炮钎回来,还在大祠堂门口一进门就高兴地大叫了:这次真运气,出去两日一夜,拿出去16支雄狮,现在还剩回15支,只是去请拖拉机驾驶员断价钱时用了一支,反而还在水利局吃了王局长的一支‘旗鼓’,惬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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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到年终盘点香烟,五包雄狮还剩一包零三支,大队出差和迎来送往共用了的三包又十七支。只可惜大祠堂会计室在地势很矮的水井旁边潮气太重,加上长期闷在抽屉里,潮成软绵绵的,烟丝间有了毛茸茸的一层白毛..。老支书海叔公认为作客烟递给领导很难看了,就将原价9厘一支的雄狮价折价为6.5厘一支的大红鹰价格,卖给大队记工员克宇先享用..。
物换星移几度秋,总料烟票成历史!
几年后,排山倒海之势的市场经济取代了故步自封的计划经济。物资充沛供大于求的繁荣替代了货物贫乏供不应求的清贫。谁都以为香烟票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殊不知近几年来,另一种香烟票又悄悄进入中国的大江南北。
这种烟票,并非国家统一印发,看起来不过是一张发票或收据,甚至是店主手写的一个证明,证明你在这里买过多少香烟,过几天用着时再来取烟或兑换现金。但是它却居然成了一种行贿的手段,成了腐败的通行证。据有关信息透露,在大量的贪腐案件中,基本都有大量收受烟票的情况,且几乎都是中华牌等高档烟票。大多的行贿者认为拿香烟行贿体积大很显眼太麻烦,所以就脑筋一动捷径来,他们与烟店老板谈好价格或回扣差价,付清货款拿着烟店老板的烟票交给贪官求其办事。贪官凭着烟票随时可到该烟店拿烟,也可换成大把的钞票。
如此一来,这种烟票交易就顺理成章滋生出一根明显的均得利益链:买烟票的人贿赂了官员,得到了非份之利;官员用小小的烟票轻而易举换到了受贿横财,给买烟票的人办成了想办的事,又不会让旁人看到浩浩荡荡的受贿脏物;烟店老板既没有囤货风险又可拿到丰厚的回扣;买烟票者既可方便进出官员衙门、家门,又可避人耳目,最终稳稳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