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分享:琅寰

时间:2024-11-13 12:59:59 来源:作文网 作者:管理员

十引子

紫涛国的夏天见不到太阳,秋冬两季也一样,只有在初春荆河破冻时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云层后的几丝阳光。

紫涛国全部的光芒都来自紫荆城中央紫荆花园里、被紫荆树包绕的紫色巨大球形宝石———紫荆石。

紫荆花园很大,周围布有很强大的结界,足以弹开整个紫涛国军队的攻击。老人们说,那是上古时的大法师琅为保护

紫荆花园而舍命布成的。

其实紫荆花园里的每一株紫荆都对应着一个纯紫涛血统族人,与他共生共灭。而紫荆石就是为了保护紫涛族人而存在的,但是如何去保护并没有人知晓。

我喜欢紫荆———虽然我只有十三岁,但全紫涛族的人都是喜欢紫荆的,喜欢连成片、风吹过如海涛的紫荆。

我是紫涛族人,我叫洄洛。

一流言

在我十四岁生日后的一天,王逝世了。

举国哀悼三个月后,大皇子星赫登基了。但不到三个月便垮台,二皇子星隐做了王。二皇子在人们心目中很圣洁,大皇子论文采、计谋和法术都逊二皇子很大一截,他的取代是人心所向的。

但不知从哪一天起,紫荆花园内可见的紫荆花一天比一天少,紫荆城外的山上也枯萎了很多紫荆,而母亲也总是忧心忡忡地找到我并把我拉回到家里去。我的家在紫涛城的西贫民区,那儿的人们很贫穷,却生活得十分幸福。但是,最近人们好像失去了以往的乐观,变得焦躁起来,当我听到邻家的小孩龙逐说这一切都是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王———的阴谋时,我吓了一大跳。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说。因为我见过二皇子,见过他高贵淡雅的笑容,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样可敬可爱的王会去杀自己的国民吗?

但我越是疑问,龙逐就越肯定。

龙逐瞳仁闪着紫光对我说:“你非信不可,因为我姨妈家里四口人全被杀掉了,心脏全都不见了,而我姨妈的手里还紧紧握着紫涛军的军徽!”

紫涛军!那可是王的亲卫队呀!

尽管我还是不相信,但龙逐是不会说谎的。眼中闪着紫光的紫涛人说的都是不违良心的话。恐怖的终生难忘的一天还是来了……

二恶梦

那一天下午,我从紫荆花园旁取道回家,看见一队紫涛军身披紫荆甲,正在集合,我想起了龙逐说过的事,一种不祥涌上心头。

当我飞奔回家时,母亲把我和哥哥姐姐们藏在地窟里,自己没有进来,直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尖叫声也逐渐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地窟的盖打开了,走进来两个紫涛内卫兵,彩排一样地面不改色从容镇定,他们手里的枪轻轻松松地穿过尖叫着的哥哥姐姐们的胸膛,并露出野兽般狰狞的笑容,变了形的笑脸。

大哥在他们进来之前把我藏进了一个只能容下一个小孩的小洞里,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堵住了洞口,我也因此没有被发现。

隐隐地透过大哥腋下的空隙我看到了他们的罪行。他们身上的紫荆甲上的光芒完全黯淡下来,紫色的血液———我的亲人及无数无辜民众的血液,正慢慢地淌下来,滴在空洞的地窟里……

我强忍着呼吸,怕被听到,直到脚步声和大大咧咧的笑骂声远去。

我轻移开大哥的尸体,我不忍心看,和龙逐说的一样。

乌鸦悲鸣。整条街,整个西贫民区,除了乌鸦,我再也看不到别的生命……

三离开

紫荆花园里只剩下不到原来一半的紫荆;紫荆石也黯淡了下来,光芒也不再耀眼。

十四年前,暗血大批杀手不知缘由地进攻紫涛国时,也只死去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国民;但这一次,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有一个念头盘踞在我心头:紫涛即将灭国!

当天夜里,我家院子里多了七座坟墓———六座是哥哥姐姐们的,环绕着母亲的那一座,在正对着门的地方还空着一座。我心里一片黯然:如果我死了,谁会将我葬在那里?

天亮前,我告别了生活了十四年的小院,告别了和着血液堆高、映着月色的坟堆,告别了透着拂晓熹微晨光的香樟。

紫荆鸟划破晨曦。

紫荆岭一过,便到了凝翠国,离开了铺满紫荆的紫涛国。四流浪绿荫国和凝翠国原本是同一个国家,三十年前的老国王的两个儿子都很出色,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以割舍,老国王只好将国家分成相等的两块。

凝翠欲吞并紫涛已久,甚至连凝翠的国民都时常有群殴紫涛族人的行为。只是我并没有被发现,因为所有不同民族的人在十五岁之前发色都是纯黑色,十五岁生日一过,各民族的发色才会改变:纯紫涛血统会变成绛紫色,纯绿荫和凝翠血统会变成深绿色,纯碧波血统会变成湖蓝色,传说中的有天使血统的耀煌有纯金的发色。有一种可以随心改变发色的民族,那就是暗血———同耀煌一样是一个没有国土并且十分神秘的民族,但是只懂得血与金钱,杀人如麻。如果说耀煌是至善的民族,那么暗血就是至恶的民族。在十五岁之后,纯暗血血统会使得一个人的发色变得如同暗血的族徽,也是族花暗槿花一样的血红、诡异、妖艳。

在凝翠飘泊了五个月之后,即将迎来我的十五岁生日,这就意味着我在凝翠也快待不下去了;但回到紫涛也是死,世界之大,我却无处容身了。

无处容身……

五暗血

在紫涛、凝翠和碧波的交界处,有一个叫“偈桀”的小镇,用当地土语翻译便是“混杂”的意思。是因为这里自古就有各个种族的人定居,甚至是潜藏着的暗血人。

十五岁那一天上午,两个陌生人带走了我,一个是紫涛人,一个是凝翠人。

在离开小镇偈桀很远的一片密林里,他们将我放在地上。

两个人冷冷地望着我,发色逐渐改变,映着透过密林叶丛中仅有的几缕阳光而诡异、妖艳起来。他们是暗血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种族!但是我望着他们的眼神,并不恐惧,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死在地窟里二皇子手下的冷兵器下,死在美丽的紫涛。

为此而种下了无边的阴影的种子。

六发色

他们并没有动手,我甚至没有看到他们的兵器。

“看来你是在紫涛长大的,”个子较高的一个人对我说,“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我的身世?一个紫涛的少年会有什么特别的身世?

个子较矮的一个人用法术幻化出了一面镜子,我看到了我的倒影。

瞳仁从之前的墨金色变得雪白,这很正常,但发色却未变成紫色,而是纠结在一起渐渐发红的黑色。我目瞪口呆,直到发色完全变成如纯色血统的暗血人一般,诡异,妖艳的红。

“这不是我……”瘫倒后我喃喃地说,声音十分地小,然后默默地流泪———这似乎比死更令我难受和害怕。

高个子啐了一口:“呸!懦弱!暗血人从来不哭!”

我没有理他,只是在哭,直到我觉得眼泪哭干了为止。

“不哭了就和我们一起走。”矮个子说。

“去哪?”

他说:“先别问那么多,到了就清楚了。”

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知道一个刚满十五岁的人和两个暗血的杀人魔来对抗是不可能的。暮色四合,两个人带着我奔走出树林。

七身世

碧波国的马拉尔海港上,有一条诡异的木船。木船不算大,但不知是何时停泊至此的。在人们的印象里,在碧波人建造马拉尔小镇时,这条船就已经存在了。但船上一直空无一人,并且进入船舱里的人无一例外,全部失踪。

那两个并不友好的暗血同类将我带上了那条木船。矮个子念了一个短小的咒语,左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空中出现了一个大洞。

“进去吧!”高个子搡了我一下。

进洞之后,经过短暂的眩晕,我们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一座充满密林的小岛展现在眼前,潮水拍打着沙滩。

“欢迎来到暗血祭坛。”矮个子说。

椰树叶子充溢着整片天空,大海泛着月光下独有的粼粼白色,没有故事里的渔歌唱晚,但也十分安谧。安谧到诡异。

整座小岛布满了结界,由十三个不同的暗血术士,在每天十三个不同的时间中用每人的十三种不同的手法布置,进入结界的人会被分离在时空以外,后果可想而知,外人想进去,简直是疯了。即使碰巧绕开了一个,但等待他的却是成千上万的暗血杀手……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跟我来。”高个子在前面带路说,“踏错一步就别想回来!”

我谨慎地跟在他后面,渐渐地前面火光冲天。

十三根圆柱环绕着一座巨石砌成的祭坛,祭坛上雕刻着巨大的脸,并且祭坛上有一个庞大的火盆,里面熊熊地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魔火。

“大祭司。”高个子对一个突然闪来的黑影行了屈膝礼,矮个子也同样行礼。

大祭司身着暗红色长袍,兜帽下是一张阴沉的脸,不屑地望了他俩一眼,之后又转过来看我,那令人心寒的目光直入我心,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暗血第十三朝右司徒兼大祭司施捻的后裔,上一任王命大将征昌的玄孙。”大祭司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但人却近在咫尺。“来头不小啊———前任征讨紫涛大将军邪和御前宫廷副主管梦彩之子,自幼被紫涛人家收养的桓。”

“琅?那不是紫涛的上古大法师么?”我问。

“同音却不同字,是这两个字。”说着在面前抬手,凭空出现了“桓”两个字。

“不过说到底,你还是像你母亲。”大祭司叹了口气说,“带他下去休息,三天以后开始训练。”

八训练

三天以来,我在矮个子的带领下看了整座艾洛岛———暗血仅有的国土。

岛屿座落在盖依海上,四周的屏障使它独立存在于一个时空里,也就是说它是在屏障的作用下从原来的时空上分离出来的,但在原来那片时空上也没有留下空洞,因为空间曲率大得足以填补这个空洞。由于强大的曲率,这里的生物也变异到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地步。

艾洛是暗血上古大法师,和琅是同一时代。传说他无所不能也无所不知。他的名字在暗血古语中是“万能”的意思。也因为有他才能分离出这片相对独立的时空。

第三天,训练的日子到了。我们的教官叫莫洛,脾气随和,只是外表看上去很严厉。

体能训练被安排在学习法术之前,目标是背着五十斤的重物绕场跑一百圈。

场地不大,但却布满了水坑,铺上了石子,一开始是有些吃力,但随后适应了就好多了。

我所在的一组有五十名暗血少年,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别国他乡长大的,但也有一部分是在艾洛岛上长大的,有的甚至是王的近亲,比如缎涟和效棱。

当天体能训练的结果是三个人合格,并且在时间上用了不到规定时间的一半。

这三个人是缎涟、效棱和我。

九遇见

我想象不出为什么一个男的会叫“缎涟”这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但在那冷峻外表、白色风衣掩盖下的是一个让人摸不透的内心,冷若坚冰。

效棱正好相反,性格张扬,总是有说有笑,永远那么受欢迎。除了我和缎涟外其它的四十七个少年总是众星捧月地环绕在他周围。“不像缎涟那么死气沉沉的,应该不是坏人。”我这样想。五十丛火红的发色在篝火映衬下格外鲜红。次日上午,第一节法术训练课开始。

暗血人大致从事两项职业:刺客和杀手。这两者看似没有区别,却存在着很大的本质上的分歧:刺客是指被王族收买为己用,专门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杀死目标的人。目标一般是高身份、高地位的人或者富商巨贾;而杀手却是自由的,不受约束,只要有钱就可以杀暗血族以外的任何人,不过这两者同时需要无条件接受大祭司下达的除弑王外的任何任务。在身份上,刺客要比杀手略高一等。

“如果我能成为出色的杀手,我会回去找星隐的。”我这样想,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信念,复仇的信念。

这两种职业都要有很高超的化妆技巧,尤其是杀手,在化妆易容方面要求更高。所以隐藏———或者说变换———发色成为我们的第一堂法术课。最初的几次我并没有成功,到第五次时有了些起色,发梢变成了黑色,直到第十次才完全变了色。到第二十四次,才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艺。按说我的速度算比较快的,但效棱在第七次尝试时已经洞悉了技巧,而缎涟在第一次就变成了金色的头发,但教官似乎不大高兴。

着其他少年努力刻苦地练习却仍旧有着一头浓密红发时,我不由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变成绛紫色的头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美丽的色彩),暗自好笑着自己本不该拥有紫色头发却拥有了,并且感叹现在正将它顶在头上的暗血人是多么可悲。

十法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体能训练的强度也翻了一倍,二百圈的长跑累倒了绝大部分的人。缎涟和效棱还是很轻松地用了一半的时间完成,为了那个信念,我只能勉力跟上。

法术训练也加快了进程,从改变发色到了隐身结界,再到武器召唤。

在演示隐身结界时,教官为了让我们看清,布置出了一个红色的结界,一个红色的半球状半透明的结界罩住了除教官自身外全部五十名训练生。这样的隐身结界已属十分不易,但在练习过程中,缎涟第一次就布置出了一个足以包围整座森林的金色半透明巨大结界。教官的脸愈发难看。缎涟随即走向一棵树靠坐在那里,连一丝不屑的笑容也没露出来。效棱和我都在第二次时做出了差不多大的结界———他的是绿色的,我的是紫色的。教官对缎涟一直没有好脸色,但对我和效棱还是不错的。

直到学武器召唤那一次,教官终于忍无可忍,对缎涟发了火。

十一野心

召唤武器是召唤术的入门,只要能将眼前的武器召唤到自己手中即可。这技艺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召唤练习时,缎涟并没有按教官说的去做,而是直接召唤出了一柄暗红色的权杖一样却带刃的武器。后来才听效棱说,那是只有暗血的王才能拥有和使用的圣剑权杖。

教官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大吼道:“你这是谋反,你这犯上之徒!”

“你住口!我想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缎涟语气依旧很冷。

“你……”

“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缎涟面不改色地说。

“你永远不能至高无上!”教官面色通红发紫,“我要替王解决掉你!”

“送死。”

“风灵结界,布!”教官先动手布置结界。

“铩羽结界,布!”缎涟的手法似乎比教官还要快。红色的结界是教官布的,为了不让我们卷入,故意弹开比较近的几人。而缎涟的结界一开,所有的红色全部消失,只有成片的黑色阴风。

“铩羽……你从哪里学来的?”教官似乎有些发抖。

我知道,那是暗血的禁术。

“你管不着。”缎涟冷语相加,“接招吧!奉天诛杀斩!破!”

“逆天立盾!布!”教官退后一步,出了一招。

缎涟向前一跃,权杖挥出,被教官的“逆天立盾”阻拦住。

“很遗憾。”缎涟说。

在教官发愣之时,从地下击出两柄权杖,同时击中教官。

教官倒地,血光四溅,呻吟与恐惧在空气中弥漫。缎涟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十二低下

“缎涟有皇族的血统,但出身却很卑微。一直被人看不起,从一出生便如此。”

“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只是别人看不见。”这是效棱对我说的。

所以才会有那种欲望,渴望尊贵的欲望。

“可是,平凡有什么不好么?”我问了一个似乎不合实际,也不合时宜的问题。

“暗血,是永远不会平凡的。”效棱说话间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不会平凡?”

“我也渴望平凡……我也想,只做一个普通的绿荫人……”

十三预告

训练的时间持续了二十个月,试练的日子到了。

教官仍旧没有给缎涟好脸色;相反,在他伤势好了之后便再也不理缎涟。但教官对效棱和我却好了起来,那一次,他找到我和效棱说:“试练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要做好准备。”说完就走了。试练的目的是选出一批优秀的杀手与刺客,试练的场所和内容都是固定的,教官曾对我们———我和效棱———提到了“另一个世界”。

效棱会的法术很杂,除了禁术以外的绿荫,暗血法术他几乎都会,同时也教了我一些,我们两个人比平时格外地卖力。缎涟仿佛听到了风声,每次练习之后都会在一旁练习一些更高级的法术———包括禁术。

过了两三天,教官召集我们训话,惟独缎涟没有到场。“三天之后,我们将要进行一次持续一个月的试练,目的是为了选出更好的人才,在试练后,你们也从初级杀手与刺客进阶到中级,并且成绩优异者可以直接进阶到高级杀手或刺客,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要选择自己的职业:杀手还是刺客。给所有人半天思考的时间。下午告诉我你们的选择。好了,解散!”

十四抉择

我选了杀手,效棱选了刺客。当别的少年还在犹豫杀手和刺客哪个好时,我听效棱说缎涟选择了杀手。

“我讨厌约束。”在我问他原因时他只扔下这句话就走了。风鼓噪,白袍翻滚。

虽不愿低人一等,但更不愿意寄人篱下。缎涟就是这样,因而选择了杀手。

而我的理由是:我想要自由,并且由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于是因志不同道不合而分道扬镳。

十五试练

试练的日子。

所有人在演武场上集合。一共五组,每组五十人,队列鳞次栉比。在五位教官的面前,大祭司手持权杖站立着。

“跟我来。”大祭司一招手,教官们带着各自的学生小组紧随其后。到了小岛的边缘,大祭司挥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洞,洞里散发出阵阵深沉的低吼与恶臭。我们随着教官第二组出发。看到前面的人一个个消失,心中一阵莫名的感觉。

踏进空洞的瞬间,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

天旋地转,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下坠、下坠……

仿佛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直到脚踏在地上,昏暗的光线又拥挤回来。

当双眼能看清事物时,所有的人都到了。但除教官以外,只有三个人站着:缎涟、效棱和我。其余的暗血少年都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在地上。

举目四望,大漠无边,风沙四起,了无生机。

一片蛮荒。

十六蛮荒

大祭司到了,当他看到仅站着三个少年暗血人时,一边叹息似地摇了摇头。

“一代不如一代了。”

所有人站起来后,大祭司开始发话:

“这个世界是和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相对立的一个世界,它们分别存在于两个不同的时空上,这个时空依附我们的那个时空而存在,同时也保持了时空之间的平衡,这两片时空是互相平行的,并且在两层时空中间夹着第三个时空———也就是艾洛岛,大法师艾洛连接了这里与艾洛岛,所以只有经过艾洛岛才能从那一片时空来到这里。目前只有暗血人才知道并来过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怪物,每个怪物代表一个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内心的黑暗与欲望的一面,这样的负面越大,对应的怪物就越强大,只要他本人的恶念不除,这怪物便不会消失,被打败一次只要休息一段时日便可复原了,所以在试练中,要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战斗。“好了,言归正传,这次试练的内容是:在这片沙漠中,所有人从二十五个不同的环状分布的地点出发,到达环中心的艾洛山,根据提供的线索找到暗示的地点,拿到那里的物品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每个人限带旅行帐篷一顶,干粮月余,武器一把,水两瓶———途中共有五处饮水补给站,可以补充饮水———地图一张,线索一个。”

“以最快返回营地的人为优胜者。”说着大祭司顿了一顿,“只要效率和速度,不管死亡还是活着!”十七影子

“在万能神的中间,呼唤盖亚之名,在万能神的洞府里,上天会赐你福泽。”简单的几句线索。我和效棱、缎涟被分到不同的出发点。在奔向艾洛山的第三天,我遇见了效棱,于是便结伴而行了。

一路上有不少的怪物,但都是杂七杂八的零碎。直到在艾洛山下才遇见了一个庞然大物,巨大到遮天蔽日的巨龙。

“是某个紫涛人的恶念。”效棱对我说。的确,隐隐透出的紫光印证了效棱的说法,并且我看到了龙骨甲上的皇冠形的图案。

“是紫涛王星隐的恶念。”我说。

难怪会对自己的国民下手:这家伙的恶念逾越常人百倍,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巨龙抬手间召唤出了十个形态各异,但都有紫涛军徽的怪物。十个怪物一齐奔来。

我同效棱举刃而上,一瞬间就各自解决了五个,它们死后变成了粉末飞走,隔一段时间后就会再次出现,因为欲念不可能轻易被消除。

之后我们一起进攻巨龙,效棱在左我在右,成夹击之势。

但是我们低估了龙的能力,龙鳞和龙爪是它最坚固的盾和最锋利的剑,兵刃同龙鳞的接触只擦出些许火花,并没有损伤巨龙分毫。

“挺难缠啊!”效棱示意我进攻龙的双眼。效棱先布下了“缚兽结界”笼罩了龙,随后我使出了攻击法术“卷风利刃”攻击龙的双眼。无数闪着绿光的飞刃旋转着向龙笔直飞去。

但龙翼翻卷之间竟消散了“卷风利刃”,并挣脱了“缚兽结界”———毕竟龙是百兽和风的统御者。紧接着两阵疾风扫过,将我和效棱打倒在地。

在我和效棱站起身时,我看出些许端倪:这龙并没有离开它身旁的一块巨石,更准确地说,它围绕着那块巨石运动,并且龙尾巴下的影子不正常地向后延伸到巨石的阴影下。

我对效棱说:“帮我拖延一时半会儿。”效棱不明白我的意思,但点了点头,举剑冲上,却不蛮打,用“逐风步”同龙纠缠,我绕到龙身后,举剑尽全力使出“噬神炎刃”劈向巨石,岩石并没有炸开,而是裂成两半,每一半的断面处都有一个凝翠的族徽,随即就灰飞烟灭了。

巨龙在岩石毁灭后也逐渐缩小、变形,最后成了一只不成形的半鸟半兽的怪物,被效棱干掉了。“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也有巫蛊术,而且可以膨胀到那么大。”效棱说。

我却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是那个世界的影子,这应该就是紫涛现如今一切事情的原因了。

十八合作

巨龙之后是一个深隧的洞,进入之后路面不停上升,出口的亮光让长时间在黑暗中行走的我们的眼睛有些不适。但随即我们发现我们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高原,在地图上也没有标注。眼前最不可思议的是一块低洼的地面,上面河道曲折,似乎排列成某种文字。

我在地上将河道的形状画出来,并同效棱尝试着从不同的方向观察和解读。

“有了,是古暗血文。”效棱用剑指着文字中的一个对我说,“你看,这个字母是古暗血文特有的,内容翻译出来大概是……艾……洛!”

“艾洛?难道这座山命名为艾洛山的真正缘由是这样的?”“这就是‘万能神’了。”效棱脸上的平静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

抬眼望去,众多沟渠间有一大片空地,我同效棱飞也似地跑了过去。

空旷一片,一览无旁物。我看了一眼线索说:“接下来就是在这里‘呼唤盖亚之名’了。”明明已经在坎上了,却没有头绪。“盖亚,地母……”苦苦冥想的效棱坐在一旁喃喃地说。“难道,是‘地母衍生结界’?”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效棱也无他法,只得一试。两个人同时喊出:“地母衍生结界!布!”

效棱在绿荫旅居了一段时间,所以对绿荫、凝翠一族的法术较为精通。顷刻间,绿色的藤蔓四散爬开,延伸到河岸上像是一瞬间绽放出希望,一棵树苗在藤蔓的铺垫中得到了默许,向着阳光,在众多围绕着它生长的藤叶包绕中,耸立成参天大树。树根旁边有一个洞,效棱和我相视而笑,一齐走向洞的深处。

十九预言

洞深处,荧光闪烁。光芒源自于一块石碑,碑上铭刻着古暗血文。效棱一字一顿地读出来:

“请不要看我只是块顽石,我却可以洞察人性。

用手触及我面前也是你面前的空地,我将预知所有人的命运。有勇无谋、无识无知者,请你后退,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到这里的神兵利器。”

这时,我才注意到四周有许多黯淡的兵器,光芒孱弱,与石碑的光应和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效棱将手放在地上,只见石碑上的文字立刻转换,光斑闪烁,却成了如今用的、闪着绿光的暗血文:“渴望平凡的绿荫生活,不愿争斗,却将在争斗中殒命吟月剑下。”下面还有一句:

“有缘人,天赐吟月剑。”效棱面露惊诧之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吟月剑?明摆着是要我的命!”

我安慰他说:“大不了,你不要就是了。”

我又上前将手放在地上,碑文转换为紫光的暗血文:

“神灵只是为你铺垫,你的命运在自己的手里,谁也无法改变———除了你自己。

有缘人,天赐陨星刃。”

只见一柄暗红色的刀从右侧飞来,我用手握住刀柄,拿在手中。但这柄刀本身并无任何特异之外。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人渐行渐近。

二十杀机

我转身,看到了缎涟。

缎涟丝毫没有看我一眼,径直向效棱走去。

“你知道为什么吟月剑没有飞到你手中吗?等一下就知道了。”说完用手抚摸地面,碑文转换如星移斗转,金色的暗血文字的光芒稍稍刺眼。

“前世是万能无限之身,今天也寸步不让他人,卑微中追求高贵,却又对自己的命运一片茫然。有缘人,天赐吟月剑。”

末了,还有一个星形的记号。

寒锋瞬息闪过,片刻后,缎涟用一块从衣角削下的布拭剑。

效棱呻吟着,并一直重复着“星宗”两个字,直到咽气。

星宗是暗血的一大家族,在十五年前就因谋反而被灭了门,现在在各地只有少数的有星宗血统的人存活着。缎涟的母亲是王族权贵后人,却也因缎涟星宗的父亲而受牵连。

“没有人可以和我抢东西,他们的下场都是死……还有,我也不相信命运!”

但他没有想到,这会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十一懊悔

漆黑的山洞。

短暂的须臾间。

洒满了两个暗血人的血,带走了两个和吟月剑有缘人的生命。

星宗余脉中的佼佼者,也在陨落之时黯淡了光芒。

两滩血交融在一起,谁与谁有区别么?

紫色的光芒妖艳,锋影一闪而过。

挥刀杀人,真的好累,没由来地觉得脏。冥冥中自有天意。陨星刃陨落了一颗星,于是流星背负着更多的由“如果”组成的愿望而坠落:

“如果能阻止缎涟;如果能替效棱去死;如果没有来到过这里……”甚至是“如果没有这个世界”。同样的后缀是“就好了”。

寂静的山洞里,刀尘滴血的声音回荡,清脆又沉重。

二十二良知

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死了。

青冢林立,死神挥镰。

还要死多少人才甘心……

二十三放开

吟月剑立在效棱和缎涟的中间。“安息吧。”自己这样说。

离开山洞时,手里的刀放不下。原路返回到大祭司那里已经是十天以后了,神情恍惚,什么也听不进去。

大祭司看到我的样子已明白大概了。

“艾洛山是非自然形成的,它是我们那个时空的一次折叠,在这个时空上体现出的折痕。但至今仍没有人知道是谁折叠的,估计其能力已凌驾于艾洛能力之上———抑或是借助了神灵的能力,我们无从得知———因为艾洛也没有这种能力。那个山上有它自己的法则,有一条是:凡是起了杀机的人,手中的剑不会停下来;并且杀害无辜人的人肯定有同样的命运。这是天注定的。”

“难到不能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么?”我问,“重新来过……或是别的什么的可以么?”

大祭司摇了摇头:“时间不可能倒退,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就连传说中星星碎片幻化成的耀煌族人也不能违抗。甚至连艾洛也只能勉强沿折痕———时空上的折痕———从时空中分离一小块出来。但是如果一个至善的人愿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天神会允许时空为一个人而折叠,艾洛山的形成便是如此。正因为时间未让那个人回到过去,所以艾洛山这条折痕的影子并没有消失。不过付出灵魂的人,其灵魂也会被消散,被排出生命轮回之外,流向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大祭司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加了一句:“在不能改变时间的前提下,你必须改变自己。”

二十四改变

只一刀,紫光略闪一下,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地上遗留下暗红色的血,在常人看上去却是绿色的。

背叛暗血,又伪装成凝翠并且四处作恶的人。

命令是大祭司直接传达给我的,所以这个可怜虫的身份,除了他外就只有我和大祭司知道。距离那次试练已经过去一年,拥有陨星刃的我成为惟一合格的优胜者而进阶为高级杀手。

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缎涟,对血完全产生了抗体。这是杀手的天性。

但却总是推掉刺杀紫涛和绿荫人的任务。

是关于紫涛的那份特殊的情感,以及关于效棱的回忆。

二十五任务

过去的一年总喜欢独行在槿园里。那是个和紫荆花园一样却植满暗槿的地方,没有任何的保护。当然,这里的每一株暗槿都代表一个暗血人。

暗槿是从来不开花的,只露出成片的花蕾,除非有耀煌族人的血供给他们吸食。暗槿开花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花园中最独特的是植在一隅的一株石化的暗槿,茂盛却又略显孤单,似乎是整座园的护卫。当我正又一次用手抚摸那株石化暗槿既娇艳又僵硬的花苞时,耳畔响起飞鸦扑翅的声音。飞鸦是暗血的信使鸟,负责送信件。大祭司命我去祭坛,也就是我最早见到大祭司的地方。火光闪动,大祭司背对着我站立。

行过礼后,大祭司说:“桓,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不择手段杀掉星隐。我知道你和他有血海深仇,所以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我转身绕开所有的结界,从沙滩上的时空洞回到马拉尔海港。离开故土以后,第一次回到紫涛。却看见漫山遍野的孤坟和累累白骨。

好心的人埋葬着其他无辜人的尸体,却不知自己是怎样归于尘土的。

阴云如旧但却充溢着死亡的紫涛。

“星隐,我来了!”

二十六画像

紫涛皇宫外,大门紧闭,阴森。“穿墙结界!布!”这样简单的墙壁防护术,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我使出逐风步绕开所有守卫,径直来到大殿。

杀手从来不用地图,完全靠感知获得猎物的位置。

大殿十分气派,红地毯从殿门延伸出来,四周隐隐浮现出绿光,是“隐身结界”。联系起艾洛山下的那次经历,我已明白了星隐性情大变的原因。

进入大殿之前,我布置了一个“隐身结界”,稍小于绿色的,并且是透明的,这样登峰造极的能力只有暗血具备。

大殿门口有三个结界,是凝翠的“翠屏结界”,只要有穿过结界的物体,结界就会向布置者发出讯号。我用“屏蔽术”暂时封印了“翠屏结界”,闪进大殿,帷幔纱帐遮挡了每一寸的视线。

大殿大门朝南开,东侧殿为祖祠,西侧殿则是供奉着琅的“琅祠”。北侧为王座以及由大殿直通的寝宫。一条百余米长的红毯贯穿南北。

我刻意绕开红毯和东侧殿,从西侧走,宫灯点点,直到琅祠。琅的画像挂在正中央,画纸泛黄,与真人差不多大,只是琅眉宇间模糊不清,但却可以清楚地看到绛紫色的发色中隐藏不住的几绺暗红和金黄。

我之前从未见过琅的画像,只是听闻他如何的伟大。并且听说惟一的画像是由五万年前亲眼见过琅的人描述,旁人代笔画出来的,现在供奉在宫中,却不知道画像中还有这样鲜为人知的秘密。关于琅,据说那个见过他的人只见过他一面,在那人之前与之后就再没有听说有谁见到过琅。我轻轻地离开。因为这里的每寸土地都是神圣的。

大殿北侧,人影重重。

二十七故知

时至日出,紫涛早朝。

王总是至高无上的,所以紫涛王庭中没有敢在早朝上迟到的。

星隐似乎已经很久不理朝政了,待批的奏折堆积如山,压在纯金的朝案上。

大臣都战战兢兢,惟恐星隐一时兴起而要了他们的命。

星隐见无人奏事,挥手示意散朝。众人离去时,随着脚步声起起伏伏,我感到了两股夹杂其中的强大力量,振动四周的空气发出微弱的响声,一股十分强,另一股则更强,它们十分暴露地展现出来,只是这两股力量的主人并没有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因为他们不懂得隐藏杀气。突然,一股气流冲荡,是紫涛的“隐灵击术”,就是将力量蓄集,再一举击出的法术。虽然道理简单,但要在一蓄一发间做到恰如其分则需要很深的功底。

这股气流的强度表明施法者的能力不弱,“隐灵击术”是直冲星隐去的,我也做好准备———如果那人的一击不会直接要了星隐的命的话,我会补上致命的一击,当然,没有人会知道是我做的。

只见星隐四周绿光隐隐起伏,又猛地膨胀,将“隐灵击术”弹到了石柱上,片刻间石柱粉碎,幔帐开裂。星隐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着王座后的屏风说了些什么,接着转身向着闻声赶来的紫涛军说:“将那个穿着典官衣服的人拿下!”

十余名士兵将那人围住,矛头对着他,但那人却不紧张,只稍一转身,立刻紫光四射,紫涛军十余人全部倒下。

只见那人二十岁左右,眉宇间似曾相识。是龙逐!

二十八刺杀

龙逐翻身冲向星隐,用“召唤术”呼来一柄长枪,直刺向星隐。

另一股力量却幻化出数十枝翠绿色羽箭,向龙逐射去,片刻间龙逐已身中数箭,重伤倒地。我召唤出“陨星刃”,挥刀将羽箭尽数击落,然后跃到红毯上,将“隐身结界”收回,在左手掌心聚集成一个光球。

其他人已经全部逃跑,星隐早已瘫坐在王座上,四肢颤抖,似乎不是我所认识的星隐。

四下里杀气纵横,只见几百余枝箭势如破竹而来,我看准来势后,轻轻将光球一抛,随即四周的绿光在向着一个点靠拢。

我用的是效棱教我的“欲擒故纵”,是针对“隐身结界”的法术,将己方的结界收回,再用其弹回敌方的攻击法术借以反噬敌方的“隐身结界”。结界散去,一人立于烟雾之中。绿袖青衣,是凝翠祭司凝鸣雷。

二十九阴谋

“果然如此!”我心中暗凛。凝鸣雷似乎想逃,却被我反手一刀砍倒。另一旁的星隐也十分害怕,正要爬着离开时,却被一杆明晃晃的长枪钉死在一根石柱上,是龙逐尽全力的一击。我转过身去,看到龙逐望着我,面露讶色,片刻后半惊半喜地说:“是洄洛么?”

我没有想到在离开紫涛三年之后仍有人认得我,记得有洄洛这个人。

“是我。”说话间有一种释怀让我找到了一种依托。

“你怎么……”

“一言难尽。”我当下一边布置紫涛的“恢复结界”,一边讲来龙去脉,甚至没有隐藏效棱与缎涟的事。

龙逐听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感叹我的身世与经历,还是感叹世界太小。随后他讲了我离开紫涛后发生的一切:

我走后的三个月里,西贫民区的所有人除龙逐外全被杀害。紫荆花园里所有紫荆岌岌可危。龙逐逃往碧波,拜了一位师傅,师傅告诉他,当今的星隐只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空有一个“王”的称号。是凝翠的王派凝鸣雷来给星隐下了蛊,并且操控了他,目的是为了让紫涛灭国,凝翠的下一步动向就是派兵乘虚而入。于是龙逐苦练法术,为了报仇,同时也为了复国。

“还有一件事。”龙逐伤势可能痊愈了,说话也精神了不少,“是关于紫荆花园的。”

三十复国

龙逐从紫涛祭司那里得知,紫荆花园中的紫荆石好像让紫涛的人们对于凝翠、绿荫一族的法术无法抵抗,所以星隐才处处受制于凝鸣雷。三十年前紫涛被凝翠进攻,敌军势如破竹,以几千人大胜五万紫涛军队。若不是碧波鼎力相助,只怕紫涛已被夷为平地。

“如果……”龙逐讲到一半,突然闪烁其辞。

“如果什么?”

“如果你能打破紫荆石,也许紫涛就能复国了。”打破紫荆石,然后,复国……

三十一破碎

西贫民区,小巷。

墙角洒满已经风干的血迹,屋檐下长出成片的野草。这是我原来的家。

野草丛生,坟头与坟头间的起伏也不明显了。

我用手拔去了所有的野草,给坟头培好土……祭奠完家人,我来到紫荆花园。

紫荆石的光芒黯淡了下来,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问自己。复国,让千疮百孔的紫涛复活。挥起刀,气浪翻滚,一瞬间,结界消失,我是惟一冲破这层结界的人。

气浪被“陨星刃”吸收进刀锋。有一刻我很犹豫,拿不稳刀,但还是下手了。紫荆石碎得很清脆。碎片落在地上,几乎要融进土壤里。

一瞬间,紫涛上空的乌云散尽,阳光照耀紫涛国土。

但那阳光却是恶梦的化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暗。

三十二罪过

紫荆花园中仅有的几株紫荆开始枯萎,边缘焦黄。

紫涛的紫荆喜阴,阳光是它们的天敌。

一片紫荆,与死亡临界。我赶忙在仅剩的紫荆上布下一层结界,将光线反射回去,但还是有一株紫荆枯萎了。

懊悔也没有用了,一切都晚了,龙逐也在一旁痛心疾首地后悔。阳光的照耀似乎是一种嘲弄,嘲弄着紫涛。

泪水也不住,两滴、三滴,滑下面颊,这是十五岁之后第一次流泪,当效棱死时,我并没有流泪,当时我以为暗血的成年人没有泪腺。现在才明白,那是未到伤心处。但这个伤心处,却是自己追悔莫及的痛。

泪花的绽放,只是一瞬,但却唤醒了细枝末节的颤动。

地面隐隐闪烁紫光。

三十三重生

紫荆石的碎片,光芒闪烁,却不刺眼,是生命一般的柔和与坚强,几秒钟后,破土的微动,只有生命才会有的顽强。

碎片消散进土壤,片刻后,几株幼苗出了芽,却有着暗红色的叶脉。

整个紫涛正在复活……

放眼紫荆花园的每一处,都是繁荣,都是蓬勃。紫荆吐蕊,花蕊微微透红,开得烂漫如旧。紫荆石底座光亮微闪,透过了万丛紫荆。上面写着“生命的意义”。

这就是紫荆石的秘密吗?

四周人影浮动,我变换了发色后从花园中走出,拍了拍龙逐的肩膀,对他说:“从今天起,紫涛就将交给你了。还有,照顾好我的家人。”

离开时,我听见龙逐对母亲反复讲:“洄洛其实是碧波人……他在碧波生活得很幸福,也很安全。”我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奔回暗血。

三十四指引

向大祭司复命后,我来到了槿园,石化的暗槿不见了,却绽放出一园的艳丽,每一株暗槿的花药间透出紫色的光。一切似乎有着微妙的联系,只是我参不透。

石化的暗槿曾经所在的地方,几行字浮现出来:

“生命的意义,以及命运,都在克漠拉山洞。”

“克漠拉”在紫涛和暗血语中都是“过去”或“返回”的意思。

当即我便赶向克漠拉山洞,洞口的结界和紫荆花园的结界如出一辙,我轻松地破掉了它。洞内星光点点,记忆又似乎到了一年之前的山洞。

艾洛山洞。

三十五留言

墙壁上用紫涛文写着这样的话:

为了抚慰自己不安的心,

我可以取义成仁。

哪怕要在天堂或是地狱里,

独自愈合伤口,

甚至消散灵魂,

不会有嘲讽,不会有不安,

只有能听到的,紫涛苍白的喘息后,

微笑的罅隙。

我是光与暗的临界,

你是暗与光的结合,

我可以为你做的,只有铺垫———折叠一片时空,让

你回到五万年前。

余下的,你可以为紫涛做很多。

解铃的,一定是系铃人。

这是,

冥冥中注定的天意。

———留给既是过去也是未来的自己

琅,也叫洄洛,或者是桓。在手触及石壁的那一刹那,天旋地转,似乎比当年去另一个世界时还要眩晕,只一瞬,又回到了山洞,只是少了刻字。

我知道,这里是五万年前的克漠拉山洞。

三十六舍生

山下是暗血地界。

我已经明白了命运,只欠一个圆满的结局———只再牺牲一个人的结局。

我在山洞上刻好了同我看到的一样的字,布好了结界就下了山。

山下,几个暗血少年正在殴打另一个身着白衣的暗血少年,其中一个叫骂道:“打死你个碧波和暗血的混血小杂种!”看见我走来后,都跑开了。被打的少年似乎只有十岁左右,他站起身来,顾不上拍尘土,对着跑远的几个少年吼道:“你们少嚣张,以后你们迟早会拜倒在我艾洛脚下的!”

说完他转身看了我一眼,面目熟悉,依稀是缎涟。随后他一句话也不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我知道混血意味着什么……是无尽的凌辱。

我目送他的背影,心中默念:“但愿你能保护好自己的族人。”我现在才明白,缎涟的欲望,来自他前世与今生的苦。即使他不相信命运,也不能挣脱,哪怕他是艾洛。

我离开了暗血的地界,来到了紫涛。

紫荆花园里,横七竖八立了许多伞盖,阴影投在花朵上,却露出了根被阳光炙烤。

一阵风扫过,几柄伞摇动,顺着风倒下,我用手去扶,却看到了另一只伸过来的手。手的主人恍惚间被我误认为是效棱。其实,他应该是效棱的前世。

他叫筱冷,绿荫人,长年旅居在紫涛。而我告诉他,我叫琅。“又是旱季,在三个月之内不会有阴天了。”筱冷说,“紫涛是个美丽的国家,只是不够强大,人民的生活都不好。唉……”我不语,只是走进花园,站在中心。

“琅,你要干什么?”筱冷在园外问我。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救紫涛……”

陨星刃的力量渐渐融化,化成一层结界,笼罩所有的紫荆,笼罩整座花园。

我将全身的力量散去,天空隐隐有云移动的迹象。云朵交叠在阳光前。感觉身体很轻,是灵魂在向上飘……

三十七天国

脚下,过去的躯壳化成的紫荆石光芒十分柔和,紫荆生长着。

云层里,有一个声音在招引。虚无地充溢着,又十分空灵。那是天国的声音:

“人没有光与暗的界线,来到天国,你可以代表紫涛、暗血、甚至是耀煌……”

“为什么能代表耀煌?”我问。

“耀煌并不是天使的后裔,只是星星的碎片———每个生命都是星星的碎片,都有潜在的耀煌的血液在流淌。只有至善,并且将生命奉献给他人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耀煌———就在他肯舍生的那一刻。他将在光明的笼罩下,升入天国。”

“那么,我愿代表紫涛。”我说。

“你可以许下一个愿望。”那个声音说,“我会尽力帮你达成。”

“那么,我愿意付出灵魂,请求你折叠一片时空,以便让过去也是将来的我,来到现在。”这样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

“你真的愿意那样做吗?本来下一世是安排你成为紫涛王的。”“这样就够了。用我的灵魂、躯体及一切为代价,以换来紫涛一直延续下去的安宁……”

十尾声

细枝末节地消散的感觉,我体会得到。没有任何感观,我却更全面地了解了这个世界。

格外地清楚。天神让我融进时光的河,我不能有丝毫停顿,只能记录下自己流过的河床上与河岸四周的点点滴滴。于是我随着其他的波流一直地流淌着……

感应到紫涛,感应到家人,感应到紫荆,也感应到自己。

没有留恋,只记录下一次的遇见。

时光的河涌动,永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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