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分享：牛背上的故事

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在哥哥姐姐都上了中学而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要接过他们传下来的接力棒：当上一个小牧童———放牛去了……

家里有一头大水牛，似乎自懂事起它便存在，或许与我同龄吧，更或许比我还大。爸爸是一个农家好把式，那头牛在他的伺弄下一直很温顺。我不怕它，每每放牛时，出发前常找个可垫脚的地方，一攀一跳，便到了它的背上，然后便在牛背上颠呀颠的颠到了一片草地。它吃得不亦乐乎时，而我亦在牛背上玩得不亦乐乎：或双脚并立，或金鸡独立，或展翅欲飞，或就躺在它的背上睡上一觉……到了会看连环画以外的书时，便常常偷偷携上一本小说，躲开老妈的视线———自从二年级时在一次讨论二姐婚事的家庭会议上我一语惊人“只有娶不到的，没有嫁不出的”后，老妈就不准我看课本以外的书。在她看来，书上看到的就是不纯正的。在老妈开始全面封锁时，我便开始了偷偷摸摸看小说的日子：看小说时会备上一本摊开的课本，一发现“敌情”便立刻用课本进行伪装。相比之下，拿着小说去放牛就快乐多了，不用提心吊胆，偶尔间还可以读上那么一段精彩的与牛共享，也不知道它听懂没有，有时只顾吃它的草，有时也会“哞”的一声以表示回应。没多久，家里的小孩读本已经被我和牛共享完了，于是哥哥姐姐们放在家中的言情、武打皆来者不拒。从三年级开始，便与琼瑶结识，与古龙、金庸过招……看琼瑶，感动处抚牛痛哭；看古龙，性起时拍牛叫绝；看金庸，刀光剑影中于牛背上也手舞足蹈……没书看了，便自己给自己编故事，不时也会讲上一两个给牛听：从前呀……很久很久以前……课本以外的书都是坏书，会污染我纯洁的心灵……不过我说的那句惊人语确实是从某本书上得知，也不知道它是否听了进去，不知道它是否在它的孩子不肯乖乖睡觉时便给它们讲少主人给它讲过的故事。书没了，故事也没了时，便放开它，找一块干净漂亮的草地，趴在上面和它一起啃起草来，只啃出了满嘴的青涩。

有人结伴去放牛的时候，看着爱莫能助胆小的同伴不敢骑牛而牵着慢吞吞地走时，在牛背上的我总是得意万分———用趾高气扬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到了目的地，把牛绳一放，它听话，不会轻易与别的调皮鬼打架闯祸的。而我们则到林子里或捡柴或玩游戏，更多的时候是去偷番薯、煨番薯……但年纪小小的我便已经懂得不可以不问自取他人之物，所以一向是有贼心无贼胆。于是每次都是坐享其成，番薯熟了照吃不误，但挖薯、砌窑、烧窑、投薯、埋薯全过程我是从不染指的，以至如今也不知如何砌番薯窑。

我渐渐长大了，牛也渐渐年老了，依然温顺，不过它不再是农家好把式。六年级时，家里人准备卖了它，我听到时只觉一阵伤心、一阵不舍。爸爸在我的反对下暂时按兵不动，于是有好几个周末都陪着它，我默默地，它也默默地，只是偶尔间会看我（现在再忆起那双眼睛时，看到的是无助与依恋，只是那时候不懂啊）。

我升上了初中，爸爸终于将它卖了，后来与村里的一个亲戚“合资”买了一头小牛犊。小牛犊一点都不温顺，似乎还敌视我。我气不打一处来：你算啥呀？我可是你的少主人！于是在一个有垫脚之处，跳上了它的背，一开始它不怎么样，我十分得意：骑牛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可是它却突然跑了起来，于是我猝不及防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没有哭，只是狠狠地看着它，它也瞪着我……从此之后我不再去放牛，那一段在牛背上的岁月就这样因摔了一跤而结束了。

不知不觉间，远离牛背、远离田野、远离农活的日子差不多有十年了。那头小牛犊也已是脚步蹒跚。十年里我对它无所谓的讨厌与憎恨。只是偶尔间会想起那头温顺的老母牛，想起那段牛背上快乐自在的日子，想起那草地，那清澈纯洁的蓝天，那些轻盈无瑕的白云，想起那些快乐单纯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