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元章谈用笔——米芾学书之五

时间:2024-12-27 21:03:34 来源:作文网 作者:管理员
米芾学书

■ 米芾在其题跋中多论及用笔,他所论及的用笔,用准确的词来说是论书。除了米芾留下的帖子中的论书语之外,在后人的文籍文本中也收录了他的一些经典语句。明人黄鏊、黄钺《内阁秘传字府》中就收有一则:

米芾李太师帖

“用笔不要太肥,太肥则形浊;不欲太瘦,太瘦则形枯。多露锋铓则意不持重,深藏圭角则体不精神。不欲上小下大,勿令左高右低,一起一侧,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故一点一画,皆有三转四转;一波一发,皆有三折两折。若平直相似,状如棋盘界线,便不是书。但傍侧竖画之间,参差横画之内,婉转屈扭之中,妙通玄微,宁写字之神而毋写字之形也。”

包世臣对联

①用笔不要太肥,太肥则形浊;不欲太瘦,太瘦则形枯。——这话似乎王羲之也说过,米芾自是深知此中三昧。太肥则成了墨猪,墨猪却不单指肥,更多的指向没有节奏与起伏,通体一个粗细下来,尤其弯折之处,不作过渡处理,拖笔强过。这自然是浊气满身。处世切不可浊,浊则令人恶之。反过来,瘦则易见清气,但是处于病态的瘦则如同枯草,没有生命力,更无精气神也。瘦字如《石门铭》者,是逸气,如启功者,是文气,如瘦金书者是羸病之身。但如启功者不可用于写大字,先生愿意写是一回事,不该写又是一回事,因为他的字无张扬之气。包世臣的字,如上图中的“不”“十”“亩”“阴”几快写成墨猪了。米芾曾在《海岳名言》中讲过,“开元以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以前古气无复有矣。”

李太师帖局部

②多露锋铓则意不持重,深藏圭角则体不精神。——讲了两个方面,说是露锋太多则少缺稳重与厚实,而藏锋过多则没有生机没有神彩。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观点,自唐宋之后,尤其明清之际,书家用笔把藏锋当成有金石之气的重要方法之一,因为大字及剥蚀的崖刻碑铭多已泯灭了棱角鲜有锋芒可现,米芾则认为不可一味藏锋,藏多了则太持重无生机与随意性了。这尤其见著于小字的应用。米芾的《李太师帖》中的“收”“晋”“也”三字藏锋露锋交替呈现。

电脑康体字

③不欲上小下大,勿令左高右低,一起一侧,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讲到字法,米芾说字不要上面小下面大,如同三角形,字写成三角形是最大的忌讳,显得尖露过甚,电脑中的“康体字”就是一个不懂字法的人造出的,三角形,犯了书家之大忌,生活中有个词,叫“削尖脑袋往前钻”就是如此贬义。另言不要左高右低,这是我们民族的审美习惯,一般的字都向右上斜。懂得了起与伏、正与侧、明与暗、粗与细等对比规律,自有神奇呈现。④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笔行画中,多指中锋行之,毛笔的最重要使用方法也是其本身的特点就是自然中锋,侧锋偏锋皆可辅之,不可多用之,多用偏侧则易生轻浮与怪诞,如金农那“漆书”。

米芾字局部之变

⑤故一点一画,皆有三转四转;一波一发,皆有三折两折。若平直相似,状如棋盘界线,便不是书。——这一通神论,是米芾自我标榜之言。他说了古代已有的一个道理,就是“一波三折”。讲的是在一根线中要有形状之变,锋面之变,使线条呈现一个立体状态。这些道理,如放之于小字中还可观之,若放之于明清大字之中,则丑陋不堪。变化的过多给人一种轻佻之感,平铺直叙则有单调之嫌,然而,怀素却单用一根线纵横全篇,八大也是一根线到底,弘一不但一根线到底还一个章法到底。史上孙过庭、米芾二人过于追求单线的变幻,这也使其书境难臻高致之因。⑥但傍侧竖画之间,参差横画之内,宛转屈扭之中,妙通玄微,宁写字之神而毋写字之形也。——笔画纵横之间、曲折宛转之处,妙通神微,不可一言尽之,说到底,要归结到一点上来,即“宁写字之神而毋写字之形也”。繁花尽处,皆为落英,写出字之神采为第一要务。书之妙道,神采为主,一意于点画常使人丧失了主旨。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

■ 宋人姜夔在《续书谱》中记载了一则米芾论书的故事:“翟伯寿问于米老曰:‘书法当何如何?’米老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必至精至熟,然后能之。古人遗墨,得其一点一画,皆昭然绝异者,以其用笔精妙故也。”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中又重复了这一故事:“米海岳书‘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八字真言,无等等咒也。然须结字得势,海岳自谓集古字,盖于结字最留意,比其晚年,始自出新意耳。”

——宋人姜夔记录此语,从其上下文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理解米芾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他认为其是用笔之语,即笔画的收笔之法。而董其昌则不这样认为,结合其上下文,他谈到的是结字之法,董氏是真懂米芾之人。于此,当细辨之。

毛子晋海岳志林

■ 明人毛子晋从米芾其后人等辑得米芾的轶事及论书语成一笔记,叫《海岳志林》,里面有这样一则话:

“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帖乃秀润。在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大意是,字讲究骨力格调,肉须裹筋,筋须藏肉,才能秀润。巧于安排,工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辣而不枯硬,丰润而不臃肿。变化在于形态巧妙而不苦于蛮力,否则易生怒张,变得怪异;又贵在形态巧妙不做作,否则成画画了,写字成了画字那就俗了。这里谈到了画字,即机械的绘写,而不明白腠理,没有节奏与使转之法,这种蛮力,易生怒张之态,一味用劲,似乎很有气势,实际是假大空。

耿仁坚/2019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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