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研究述评与展望
摘要:家族企业作为民营经济的主体,其存续发展对实现中国经济新征程至关重要。目前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问题既是企业界和学术界共同关心的焦点问题,也是研究尚未完全取得一致的难点问题。文章在界定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内涵和分类基础上,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的过程、有效性和其对企业影响研究进行述评,最后为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研究在中国情境下的未来发展指出了研究方向。
关键词: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关系网络;传承
一、 传承的社会资本内涵研究
对家族企业传承社会资本的内涵,目前研究存在结构定义、能力定义和ข资源定义三种类型。
首先,结构定义观认为传承的家族企业社会资本是以家族血缘和亲缘为基础,依附于家族企业及关键企业家个人的一系列规范和结构;其次,资源定义观立足企业利益,将传承的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定义为具有特殊功能、实现某些目标的资源;最后是能力定义观,将家族企业传承的社会资本界定为获取企业发展资源的能力。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家族企业传承的社会资本内涵界定的观点并不统一。本文认为现有研究在界定传承的家族企业社会资本概念的过程中,将社会资本带来的资源、能力、信任等同于社会资本属于社会资本功能主义的现象,不仅造成同义重复与逻辑循环论证,也难以区分不同情境下社会资本所带来的负面效用。而Bourdieu(1986)曾提出“社会资本的数量取决于网络规模和成员的社会资源状况”,该思想在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的研究中也有所体现,表现为传承关系网络节点重要性的排序,以及不同关系网络节点的传承顺序先后之分。因此,为全面界定家族企业传承社会资本的内涵,关系网络结构和节点的质量也要考虑。
二、 传承的社会资本分类研究
现有研究对传承的社会资本分类主要有以下几种:
1. 组织层次社会资本。目前研究中传承的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主要表现为一个有机的系统结构。杨栩和黄亮华(2008)在研究社会资本与传承绩效间关系时,提出组织层次社会资本从信任和网络结构两方面对继承执行具有影响。由于家族企业组织层次社会资本无法为家族组织之外的个体和企业使用,因此具有排他性。同时,对家族企业内部成员和网络内企业而言,社会资本的使用不会对其他成员构成竞争,因此具有俱乐部物品属性。
2. 个体层次社会资本。中国家族企业的创立,通常与企业创始者与外界不同交换关系的形成紧密相连。而对于初创企业,创始人个体层面的社会资本与企业关系网络基本等价,初创企业的创建过程就是创始人个体带着战略意图去构建和管理关系的过程。
目前研究中对个体层次社会资本的研究主要有:
(1)属性研究。首先,私人物品属性研究。企业家个体社会资本具有的排他性和竞争性,使其具有私人物品属性,这使企业家倾向选择血缘等强关系作为传承对象,以避免企业家社会资本被外部成员占用;其次,社会属性。李健和陈传明(2010b)提出仅承认传承个体社会资本的私人物品属性,将会使传承的主体仅限于企业家与其继任者;最后,动态属性。基于企业内外部环境动态变化,传承前后企业对资源需求也会动态变化,原有企业家社会网络也需进行调整和改革。
(2)内容研究。借鉴周小虎(2002)的划分思路,目前研究将企业家社会资本分为外部社会资本和内部社会资本两类。企业家内部社会资本的组成要素主要包括核心管理人员、核心技术人员、创业元老、股东、合伙人和普通员工等;而外部社会资本的组成要素主要包括政府、客户、银行、供应商、中介商、销售商、股东、私人关系、社会关系以及价值链上其他企业。
对家族企业传承的组织层次和个体层次社会资本属性和内容的研究,为该领域后续的理论拓展提供了坚实基础。正是因为个体社会资本相对于组织层次社会资本的私人物品属性具有的排他性和竞争性,后续研究者在关注社会资本有效传承时将现任企业家的意愿和其主导的传承过程纳入研究内容。
三、 社会资本传承过程研究
为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这一复杂现象全方位把握,本文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的传承过程进行了系统归纳和整理。
1. 传承对象选择和聚焦。从家庭史看,中国整体表现为家族遗传均分制国家,上一代财产在所有子女间均分。但根据孙治本(1996)的研究,为保证商业经营延续性,与以往均分传承方式不同,中国历史上家族商业家产传承,采用以后代中的一位为主体的继承方式。在李芳(2009)的调研中发现,在传承问题上,我国家族企业也是将企业传承给一位经过挑选的子女。这表明对中国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而言,其大部分社会资本的传承具有选择和聚焦于某一位继任者的特征。
2. 社会资本传承阶段研究。本文将国内外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过程的研究整合为以下阶段:
(1)准备阶段。该阶段又称预热(Preheating)阶段。由于成长环境的差异,两任企业家对社会资本的认知存在差异。因此在社会资本实际传承过程中,该阶段面临的最主要任务是传承双方对社会资本认知观念的统一。
(2)继任者社会资本获取能力培养。企业当前社会资本往往基于现任企业家与其网络成员间学缘及友缘等关系基础建立,而当任何一方更替为前任后代或亲属后,原有关系基础难以复制到继任者与传承网络成员之间。因此在社会资本传承活动触发之前,继任者社会资本获取能力的培养不可缺少。
(3)触发阶段。触发(Triggering)是当继任者具备一定的社会资本获取能力,现任企业家借助或主动创造特殊时机将继任者引入关系网络。这样不仅能让继任者体验社会资本传递场合的人际关系处理,提高其人际关系处理技能;还可以让网络成员意识到自己开始着手继任者的培养和交班准备,以达到为继任者接班做铺垫的目的。
(4)调整阶段。现任企业家、继任企业家以及现有关系网络成员需要在传承过程中进行角色调整(Readjusting)。现任企业家与现有网络成员间关系建立在学缘、友缘和地缘等强关系基础上,因此当现任企业家将继任者引入现有社会关系网络后,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是原有关系网络成员对现任企业家关系的路径依赖。 (5)重构阶段。在前任企业家完全退出后,继任企业家需根据环境变化和企业发展需要,对前任企业家社会关系网络的成员和结构进行重构(Reconstructing)。交权后继任者对前任企业家社会资本的重构是社会资本接续与调适的保障。
3. 社会资本传承顺序的差异。黄锐(2008)按照继任者进入企业和在企业中的位置,将不同类型社会资本传承过程进行顺序分类:“进入企业前”时期。这一时期包括继任者从出生到教育完成,由于长时间生活在企业创始人建立的社会关系网络中,受到父辈耳濡目染的影响,社会资本在这一时期得到主要传承;“进入企业”到“确立为接班人”时期。继任者进入企业后,通过在企业内部承担工作职责,会逐步与企业内部人员建立联系。在这一时期,内部社会资本得到极大地传承;“确立为接班人”到“接班”时期。现任企业家开始有计划地带领继任者接触政府机构等纵向社会资本,为继任者正式接班做准备。由于继任者在“进入企业”到“确立为接班人”和从“确立为接班人”到“接班”这两段时期都需要和各类企业负责人员建立频繁联系,因此部分横向社会资本在这一时期继续传承。
综上所述,目前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过程的研究尚处于归纳和总结阶段。从研究结论来看,一方面,传承过程研究的主体都是企业家个体社会资本,涉及对象都是建立在血缘或亲缘关系上的现任企业家和继任企业家;另一方面,本文认为目前在案例实证研究中归纳的不同类型社会资本传承过程具有顺序差异的结论,更多是经验的总结,尚缺乏理论解释,因而该环节研究仍然需要强化、完善。
四、 社会资本传承有效性研究
现有研究中,社会资本传承有效性影响因素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1. 传承计划的影响。一个完备的传承计划不仅能提高企业利益相关者合作的可能性, 而且能增加传承过程所涉各方的满意度。依据企业家是否通过“传帮带”的模式,社会资本传承可分为有计划传承和无计划传承两类。在有计划传承模式中,企业家社会资本传承直接影响了继任者对传承网络关键信息和资源的掌握。而有计划的社会资本传承模式主要通过言传身教、制度约束和文化渗透、参与企业战略规划等方式进行。
2. 社会资本类型的影响。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可从主体、网络类型和内容三个方面分类,不同类型社会资本具有不同程度的传承有效性。
首先根据行为主体,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可分为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企业内关键个体社会资本及家族社会资本。其中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属企业所有,并依附企业而发展,在传承过程中具有较强的稳定 ヅ性;企业内关键个体社会资本属个人所有,难以向其他个体或者组织转移,因而传承难度较大;而家族社会资本包含两种情况――家族内部社会资本随传承过程中权利更替变化而下降,而家族外部社会资本则保持相对稳定;其次按照网络类型,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可分为非正式社会资本和正式社会资本。非正式社会资本往往与特定个人相联系,因而较难传承;而正式社会资本则形成于包含契约或协议等正式规范的社会经济联系中,稳定性较高;最后,按照社会资本内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可分为特色社会资本和一般社会资本。特色社会资本包含家族信任、忠♚诚和家长式权威等,依附于特定的领导人个人,传承难度较高;而一般社会资本则包括信任、价值规范以及信仰等。由于信任、价值规范及信仰等内容伴随规章制度或企业长期发展而逐步发展,因而具有较强的稳定性。
3. 传承相关利益个体的影响。Julien等(2006)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有效传承的情境研究,从继任企业家、前任企业家和利益相关者三方面,提出利益相关者对继任企业家的不信任、前任企业家的情感抵制及继任企业家对现有社会网络的反感等都会影响企业家社会资本的有效传承。继任企业家对社会资本的认同,需在社会资本传承准备阶段通过教育和学习的方式进行;而传承后前任企业家所拥有资源数量的减少、在关系网络中的淡化、与继任者间关系强度的降低等都会影响前任企业家传承的意愿;利益相关者对继任企业家的不信任则与继任企业家获取社会资本能力的培养有关。
4. 关系异化的影响。社会资本传承的动态和社会属性使关系网络具有关系异化的特征,因而为保证社会资本的有效传承,需借助企业家传承网络结构的构造克服关系异化问题。企业家在关系网络中所处的中心性位置越强,企业家对网络成员的信息控制越强,从而使其拥有相对于其传承网络成员的权力,对网络成员产生强制约束,促进企业家社会资本的有效传承;而企业家与传承关系网络成员连带越强,基于感情,网络成员越容易对企业家社会资本传承提供社会支持;企业家传承网络密度越高,越容易在传承网络内部形成更多的沟通交流活动,越容易产生信任和形成互惠规范,进而促进企业家社会资本的有效传承。
五、 社会资本传承影响研究
现有研究中,家族企业社会资本的有效传承可以对企业带来以下方面的影响:
1. 对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企业经营,除需获得来自供应商、客户的资源外,还需获得政府部门、行业协会和金融机构等重要资源。因此社会资本传承会促使家族企业保持与政府、行业协会及金融机构等部门之间的社会关系,为企业日常经营提供必要的资源,促进企业经营绩效的提高。目前学术界对社会资本传承影响企业经营绩效的界定仍然存在范围较广的差异:或界定为与竞争企业相比,企业市场份额、利润额、竞争能力等;或界定为在家族企业传承结束后三年中企业利润增长率的平均值。
2. 对企业关系绩效的影响。家族企业在制定社会资本传承计划的过程中,企业利益相关者之间会相互沟通,努力达成共识,从而增加继承的满意度。在目前对关系绩效的实证研究中,关系绩效具体表现为三方面:一是企业内部员工的忠诚度、关系融洽度和责任感等在传承后是否平稳或提高;二是社会资本传承过程对家族成员满意度的影响;三是社会资本传承对现任企业家和继任企业家的满意度影响。
六、 总结和未来研究展望
从现有研究来看,尽管社会资本传承已经开始为学术界关注,被认为是和隐形知识、企业家精神并列的,能给传承中的家族企业带来竞争优势。但本文通过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研究的系统归纳,认为不仅需在现有研究主题中增加更多可供对比的研究,而且未来对中国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的研究还需在以下方面进一步探索: 1. 社ฑ会资本传承研究中国情境化。从以往研究中可以看出,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研究在中国得到更多学者的关注,这种现象和社会资本研究在中国蓬勃发展相一致,往往被认为是和中国历史悠久的“关系”传统土壤有关。但这种现象也向该领域研究者提出家族企业传承的社会资本是否具有中国特殊的情境涵义、又具有哪些特殊情境涵义以及如何解释中国家族企业传承中对非正式关系的偏好等问题。为此,未来需进一步增强对家族企业传承的社会资本中国化情境涵义和影响研究,真正让起源于西方的社会资本传承研究在中国体现理论价值和指导企业实践的作用。
2. 组织层社会资本传承亟需研究。周生春和范烨(2009)在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的分类和属性研究中,提出组织层面社会资本具有俱乐部物品属性,为家族成员或网络内企业所共有。而俱乐部物品属性,仅是对家族企业组织层面社会资本使用方面的分析,并未回答组织层面社会资本传承的有关问题。当关系网络内的家族内成员和家族企业更替时,传承过程及有效性问题则是未来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领域研究的着力点。
3. 社会网络关键节点识别研究。在现有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研究中,无论是传承准备阶段还是传承重构阶段,都需回答如何识别传承社会关系网络中的关键节点及它们之间相对重要性的问题,以使企业对高价值网络节点进行维持和传承。
4. 社会资本传承与实物资本、人力资本的交互关系。目前学术界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的研究仍处于探索阶段,关注的仍是社会资本传承过程、有效性及对企业经营和关系绩效的影响。然而对家族企业有效传承而言,社会资本、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本的作用不应孤立开来,因此未来在该研究领域中,考虑传承的社会资本对继任企业家的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本的影响,是家族企业传承资本观的要求。
5. 相关实证研究需增加。目前学术界对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的实证研究仍然较少,一共只有5篇,除史煜筠(2010)的研究外,都使用案例实证研究。由于案例研究的归纳带有一定ฝ主观性,证据的提出和解释也带有可选择性,在信度和效度方面难以令人信服。因此未来采用大样本的数量实证研究以增加可供对比的实证结果,是家族企业社会资本传承研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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