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拉纳西·恒河边的圣城
那是一个夏天,在游历了印度的新德里、阿格拉(以泰姬陵闻名)后,我经由两座人口稠密的城市坎普尔和勒克瑙,向恒河边的圣城瓦拉纳西进发。
中午时分,火车到达了瓦拉纳西,这里是印度教徒最著名的朝圣地。印度共有七座圣城,比较有名的还有乌贾因和马杜赖,前者是古印度最重要的学术重镇,后者曾是达罗毗荼文化的中心。我在《牛津英汉词典》里发现,解释“pigrim”(朝圣)―词用的例句就是“往贝拿勒斯朝圣”,“贝拿勒斯”即是瓦拉纳西的旧称。
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年轻时曾以此城为标题作过诗,可惜他没有机会来到日☑本以外的亚洲国家。不过,在《贝拿勒斯》这首诗的开头,博尔赫斯想象了他心目中的东方城市:“猛烈的阳光/撕破了黯淡的心情/在庙宇、粪坑、牢狱和/庭院之间,攀上墙壁/在一条圣河中闪耀”。诗人的感觉基本上是准确的,但瓦拉纳西最具特色的ghat,全诗却没有提及或作任何暗示。那是一种上下河岸的石台阶,其主要功能并不是停靠船只的码头,而是供全城和来自印度各地的民众沐浴。
我想在恒河边找一家小旅店,这个ค愿望很容易实现,因为瓦拉纳西拥有100多处ghat,每处ghat附近都有私人旅店。我下榻的旅店虽然陈设简陋,倒还整洁安静。我要了一间临河的房间,窗外便是滔滔不绝的恒河,河水浑浊恰似黄河,可是世界上没有别的河流能像恒河那样在印度人民心中显得如此神圣。
一场大雨过后的一个下午,我搭乘一辆人力三轮车前往城郊的鹿野苑,蹬车的小伙子来自孟买,每天都要往返鹿野苑1 0多次,看来佛祖仍保佑着他。我所看到的是一片真实的荒原,一座寺庙的遗迹,一根破损的阿育王柱,一个埋有信徒遗骨的墓地,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一座30米高的宝塔,相传为阿育王所建,现在这一座是仿造的。
佛教后来在印度就像鹿野苑一样衰败了,可它并不是被伊斯兰教摧毁,而是被印度教的前身婆罗门教击败。印度的佛教徒如今仅存600多万人,还不到印度教徒的百分之一,以至于有人认为,佛教在印度已经不只是一门宗教,而是一种哲学体系和道德规范了。
一个阴雨绵绵的中午,我和一位意大利青年结伴去看河边的火葬。瓦拉纳西有两座ghat是专门用来进行火葬的,我们去的那座叫“玛卡尼卡”。走在弯曲狭窄的石板路上,我不时被迎面过来的水牛拦住去路,牛在印度神圣不可冒犯,如果走路不小心,有可能被它顶着屁股。有时候,ท牛坐在大街中央打盹,汽车只好绕道而行。
一阵浓烟飘过,眼前随之出现了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有十几堆柴火正燃烧着,四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间或露出几副竹子担架,上面躺着裹着白布的逝者。火葬场的另ห一头便是恒河,水流在那里拐了个弯,显得相对宁静、安详。回到旅店以后,再看那些络绎不绝来到河边沐浴的人群,我的心情相对平静了许多,似乎不觉得河水有多脏了。
黄昏时分,我搭乘从上游漂来的一只舢板顺流而下,由于河床的升高,这个城市有几座神庙已处于河水的围困之中,形成一道亮丽独特的风景线,令我想起古罗马讽刺诗人玉外纳的诗句:恒河之水天上来。翌日凌晨,我尚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祈祷的歌声,其旋律忧伤动人。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被歌声感动得流下了热泪,竟使得以往聆听过的那些基督教圣歌黯然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