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灵感行走,用眼睛和心灵写诗
雨荷: 车先生,您好!我是《时代文学》双月(上)编辑雨荷,欢迎您回到山东老家!祝贺您获得《时代文学》2013年度诗歌奖!
车延高:雨荷好!感谢《时代文学》!感谢杂志社举办的这次活动,让我又多了一次回山东老家的机会,感谢老家人对我的深情厚爱,故土对我来说永远是一支谱写不尽的恋曲!
车延高:我利用业余时间读书写作,可以说,我的诗是从时间里挤出来的。我的第二本诗集作叫《把黎明惊醒》,我给自己写了一个序,叫《挤进时间的缝隙里写诗》。我有个生活习惯,就是早上无法睡懒觉,生物钟很准,一到五点就醒,先在床上做20分钟自创的保健操,然后就要起来,否则一天头昏。我可以从五点半写到七点四十,这是专属我的写作时间,只要不出差,是雷打不动的。七点五十去单位吃饭,八点半准时上班,然后就全力投入工作。而晚上我的时间主要用来看书,读经典和新书,有时也写一些资料。读书一般要到12点。我还有个不好的习惯,遇到想看的书总想急于看完,有时候就看个通宵。
雨荷:您有了这么大的成就了还这样勤奋,真令人感动!是一种什么力量让您这么执着刻苦地去追求更高的境界呢?
车延高:真不是勤奋,我也想睡懒觉,但生物钟不由我支配。再就是是对诗歌的热爱。写诗是苦差事,但也是件神圣的事,令人感到最快乐的事。诗是天籁之音,诗可以长在很静的山间,顺着一缕清泉流淌出来;诗可以是一滴晨露,一个早晨只洗净一片树叶;诗可以让睡醒的汉字在稿纸上舞蹈,让诗人在看不见的舞台上表达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诗可以使诗人的灵感和才气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诗的魅力是一种招引,让手头的笔很难丢下来。写诗,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和责任,灵感来了,内心的情感需要去抒发,否则感觉是一种浪费。写诗需要坚持,是对艺术美的痴心追求。
雨荷:在诗歌创作艺术上,您现在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我常听有些诗人说诗歌写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再有突破,仿佛走进了困境,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车延高:诗歌是一种不朽的艺术,具有永恒的魅力,它是核文字,爆发量很大,一句话就可以产生巨大的冲击力。诗歌并未走到困境,而是诗人自己的创作方式和激情受到了挑战。只要不颓丧不气馁,执着地走下去,用多样化的创作手法去探索,诗歌的路就会越走越光明!
雨荷:您说的话永远这么鼓舞人心!有人说写诗要靠灵感的天赋,您的创作灵感是怎么产生的呢?
车延高:不错,诗人是需要灵性的,灵性是天分的影子。有了灵感,诗人的笔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就能让一块石头睁开眼睛说话,让一朵花开出九十九种颜色。但灵感不会凭空产生,灵感一定有自己横空出世的根基和土壤。这就©是厚重的生活积累和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从这个意义上讲,灵感是风从生活和承载生活的土地上吹来的神奇种子。灵感不青睐守株待兔的人,灵感要靠你用细致的眼睛和细致的心灵挤进时间和空间的体内去酝酿。我的灵感都是靠挤了时间,去细心地观察和体悟,才从身边的生活中一点一点捡来的。有一次在秋天,我到外面去踏秋,看见麦场上堆了很多麦垛,田里面农民在割麦子,这个时候我就一下想到一个问题:咱们吃饱饭之后,就要打个饱嗝。此情此景,让我在脑子里马上冒出一句话来:秋天打着饱嗝。然后,掏出纸笔记下来。这样的触点积累多了,我感觉大脑不空,像是背着灵感在行走。一些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包里面只要掏出来就是一包纸条,走到哪儿发现什么事儿有兴趣,马上用笔记下来,怕忘了。回来以后坐着休息就开始想诗:秋天打着饱嗝……秋天在想,怎样消化越堆越高的麦垛。你看,这成了一首诗了。有时候早晨一起来,到阳台上看太阳,太阳升起来就像一枚橘子,或者像一个鸡蛋黄。就想:这个夜晚还是很神奇的,夜,把太阳洗得干干净净。当时就想到这么一句话。之后闲了,再补几句:夜,把太阳洗得干干净净,让黎明背着它上山,上去了,天就亮了。你看,这又成了一首诗。我认为灵感就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偶然间触及某种事物,作为一种符号打入你的脑底,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当你有了一种闲情逸致坐下来,你再把它和其他的东西产生一种勾连,它就变成了诗句。灵感是一种瞬间即逝的东西,你一定要时刻背着它行走,把自己心灵颤动的刹那记录下来웃,保存起来。让灵感“咬”破你的诗心,诗的源头活水就汩汩而来了。
雨荷:听您讲这些,获益匪浅,感谢!这真是既简单又绝妙的一招,很值得大家学习借鉴。上帝给了您哲人的头颅,诗人的慧眼,所以您才善于发现、勤于思考,您就像人生旅途中的一位睿智的观察家和思想家,用诗歌表达着自己对生活的热爱和感激,凝聚着理性的光芒。读您的诗就是读一种智慧,读一种思想,读一种温馨美好的人生。您不仅仅只靠灵感写诗,您是在用眼睛和心灵写诗啊!
车延高:是的。好诗来自你的眼睛,诞生于你的⌘心灵。诗人要比别人多一双发现的眼睛,既能看清白马在雪地里悠然迈步,蹄音一闪,碰落一树梅花;又能发现没有月的夜里,萤火虫向一朵黯然失色的花独白,这是非常重要的。要学会用眼睛为生活开光。生活是多彩的,突破寂寞,能看见的都是艺术表现,不要怕会把想象力累瘫痪,只要你的思维肯为生活耕耘,灵感就会突破计划,艺术可以不断地超生。我个人的诗歌创作,我觉得它不是完全凭着灵感去进行的,更重要的是凭着对生活的一种感知、发现和体验去进行创作的。诗人在骨头里要潜伏寂寞和耐心,以情感熬血写字,写着写着月亮否定了太阳,写着写着人就和不肯回头的年轻握别了。诗歌创作具有发育性特征,用探索的目光看世界,心和眼睛同谋,对一切皆要重新咀嚼。在这种情况下,遣词造句往往不拘常理,有时信马由缰,有时以梦为马。当诗人背负灵感在想象中跋涉时,躬身伏案的身体里就有一条大河奔涌,所以“半边梅花风尘仆仆”“一朵梅花偷袭月光”等句子就会脱口而出。 雨荷:您真是一位富有才情的大诗人,连谈话都是诗的语言。这些天我一直在您的博客里拜读您的诗作,您的诗给我的感觉就是:很自然又很新鲜,很朴实又很华丽,很简约又很厚重,很现实又很浪漫。而且,读着您的诗感觉很舒坦,很温暖,很唯美,您博客里贴的最近发表的诗歌也是很唯美的风格,您都使用了什么妙招把诗写到这么炉火纯青的境界呢?
车延高:其实,写诗没有什么奇特的妙招,除了我刚才谈到的那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写诗要根植于生活,把自己放归生活原位,用正常人的心绪去写,就和读者近了。这时,文字是活脱的,情感是没有掺水的,阅读时汉字流量和表现手法不陌生,没有奇异构架,没有思维错位,没有虚情假意,没有自我沉湎。不要把自己摆得很高,骑着比云还虚幻的神马,自以为到哪里都能玉树临风七尺白。要老老实实地写,用艺术推销一个作家良心和责任,很美学很唯美地对社会说点该说的。少写那种云山雾罩,自己都不知所云的东西。
雨荷:您说得很对。并不是别人看不懂的生冷隐晦的诗歌才是好诗,好的诗歌应该是一种雅俗共赏的经典。您的诗歌语言看起来简约质朴,但又给人一种陌生新奇的感觉,但这种陌生并不是看不懂,而是语言的排列给人一种诗的新鲜感,给人一种诗的空灵、诗的飘逸感,令人赞叹!
车延高:是啊,诗的语言要有一种陌生感,诗最怕重复。诗人追求写作风格,ღ就是想让自己成为自己。写就要写出自己的旁门左道。你看,另避蹊径,卓尔不凡,别出心裁,独具匠心这些成语在明示什么?就是要我们从趋同的江湖或山寨里杀奔出来,更旗易帜。另立山头。要承认每个诗人分娩的诗句都有胎记,不要东施效颦,好的诗歌语言是用心熬血提炼出来的。当然,写诗还需要提炼,提炼是用灵感给艺术淬火。来自于生活的东西是真实的,不给它穿衣服时叫原始,穿了衣服叫包装,包装过程是艺术升华,也是提炼过程,藏起来的部分就有了神秘感,这样,诗的想象力就爆炸了,诗就有内蕴、有高度、有深度了。高度和深度都具有折服力,诗人就是要引着你和他一同思考的。他用灵性创造一个猜迷者,让你的眼睛轻松并累着,却始终不甘作罢。好句子的狡猾就是要让你读出问号――他怎么会这样想?他脑沟怎么长的?最后你要承认诗人就是思维空间里的疯子,他们写到疯颠状态,会在半夜三更突然坐起,抓了笔就在信手拿来的书本上涂鸦。因为灵感来了,停不住,生怕好句子被大脑丢失,这时记下得句子往往是天赐神授,鬼使神差,读得一些正常人也在半夜坐起,拍案叫绝。
雨荷:说得多好啊!这都是您多年诗歌创作心血的结晶。作为一位大诗人,您有一种敏锐的诗性和对词语新创的灵性,有着超乎常人的语法修辞新创能力和诗意空间的建构能力,这都是一般人很难企及的。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歌是最美丽的语言。读您的诗,我感觉您是把诗歌的美看得至高无上的,您的诗里蕴含着一种璀璨晶莹的大美,无论是诗的语言、情感,还是诗的意境、哲理,都闪烁着智慧和美的灵光,譬如,您的《一瓣荷花》,您是怎么写出这么美好的诗篇的呢?
车延高:是的,诗歌必须是美的,否则就玷污了诗的尊严。我写《一瓣荷花》这类诗歌,它就不是写得那么实,它写得比较空灵,像这类诗歌它就写人类对唯美的一种追求,它可以产生一种共鸣。这类诗歌,它不是对某一个具体事件的转述式的描写,它是靠一种诗人的想象力,给你拓展一种非常开阔自由的,可以让你展翅翱翔的想象空间。它很需要诗人的一种灵感和想象力。这种想象力非常重要,它有时候就是诗人的一种天真。举例子说,春天,小孩子看到小树发芽了,他会说小树长出了牙齿;小孩早晨看见太阳升起,正好落在树杈上,小孩就会说太阳被树杈卡住了。这是小孩的天真眼ก光看到的东西。但是诗人如果用艺术表达的方式写出来,它就成为了一种想象力。想象力有时就蕴藏在天真之中,想象力是诗人飞翔的翅膀。
雨荷:您是文学的赤子,始终怀着诗的天真。您是一位纯正的诗人,有不同于常人的感知力,能够深入自然和人生,达到物我相通的境界,创造出神韵独特的艺术。刘醒龙先生在您的诗评里曾写到:“作为诗人的车延高,在这种信息无孔不入的时代,以与每个人为邻居的姿态出现。车延高能做到纯粹,并坚守纯粹,并达到完全纯粹的境界。”我很赞同他的评价,相信读过您、了解您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认识。作为实力派大诗人,您对当今中国诗坛的面貌怎么看?
车延高:我很乐观。中国诗歌目前处在一个最好的发展时期。一是各类诗歌刊物多;二是坚持业余创作的诗人多;三是诗歌创作的产出总量多;四是优秀诗人多。而且,中国诗歌的写作水哥总体上超过了外国诗歌,只是,很少有人能够把中国现在的好诗歌准确地翻译到外国去。有人说现在是一个缺少诗歌、缺乏诗情画意的时代,因为生活过于物质化;也有人说现在读诗的人越来越少了,诗歌创作水准降低了,诗歌正被更多的人遗忘。其时,这都是一种误判。我们要换个视角去看:不是诗歌水准整体下降了,而是教育普及的社会条件下,人们的审美格调提升了;不是诗歌本身和读者远了,而是个别诗人的情感和诗歌艺术表现手法与读者和社会生活远了;不是诗歌艺术的表现手法老了,而是开放多元的社会条件下生活越来越日新月异了。所以诗人要让自己的脚站在土地上,不能只写自己的小情绪,不能一味地玩文字,要烛照社会、烛照现实,用心熬血去写诗。
雨荷:您的见解很有指导意义,相信更多的诗人朋友会更加认真地为时代、为社会而歌!
车延高:是的,我相信,中国诗歌的明天肯定是一个群星璀璨、生机盎然的世界!
雨荷:是的,车先生,我们相信,中国诗歌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感谢您接受我刊的采访!祝福您身安笔健,康乐永远!
车延高:谢谢雨荷!《时代文学》精美纯正,大气厚重,一定会办得越来越好!
雨荷:感谢车先生的鼓励与支持,我们加油!
2014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