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见了花,但不知道她的名字(二题)

时间:2024-11-10 14:17:26 来源:作文网 作者:管理员

尘世美

逛书店看到名家散文集,清秀的装帧,就买了汪曾祺ว和王小波的,随意看看。

在我印象中,这两个作家代表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活方式。王小波的生活与思考,都是特立独行,绝与常人不同,他的眼光所及,绝非普通人所能轻易达到,说晦涩倒不至于,但是生活着不同的生活,因此时常被文青用以提升逼格。而汪曾祺则是恰恰相反,描绘尘世,描绘日常琐屑,一点小事都能被他写得饶有兴味,仿佛这平凡人生角落处处闪光,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光彩。

看汪曾祺,决不可饿着肚子。随意翻开,很多描写食物的篇目。普通的菌子,也能馋得人流口水,仿佛黄焖牛肝菌真的比黄焖鸡还要好吃。自然,我没有吃过黄焖牛肝菌,也没有随意评价的依据,黄焖鸡倒是可以吃到,好几个食堂都有,于是晚饭就顺理成章选了这个,因为鸡不够有点少了,大妈还找给我一块钱。

想起初中时候学《端午的鸭蛋》,老师让我们读出那段对鸭蛋的描写,读着都能到满口生津的程度,正巧是上完课间操的第三节课,正是饿的时候,读到一半肚子就开始抗议。上完课同学们纷纷在议论,高邮的鸭蛋,真的那么好吃吗,哪里能买到呢?也不知道当初的同学有没有真正吃到正宗江油咸鸭蛋的人。

吃着黄焖鸡和室友聊起关于家乡的吃的。室友抱怨黄焖鸡里放的青椒辣,我问她有没有吃过虎皮辣子,她答没听过,想必也是只有兰州才有的吃法。我不喜浆水面,却独独偏爱虎皮辣椒,不配馒头不配面,干吃辣椒一个人能干掉一盘,为此妈妈总担心我的胃会出问题,其实都还好,青椒是养胃的食物。给室友描述虎皮辣子做出ข来的样子,青椒剖开去掉芯和籽儿,片成三四大片,放进锅里煸,煸到表皮都皱起来,有点糊了的程度,还要放糖,中和辣味。青椒要选肥厚不皱的那种,口感绝佳。讲得室友神往不已,问我妈啥时候再来,又转念一想就算来了也没法做饭啊,自己也失笑了。

还有关于各种植物的篇目。才知道假期去云南的时候被称为桂花的其实不是真正的桂花,叫“缅桂花”,因为香气像桂花才被称为桂花的,其实论科属可能归于兰花一类,比桂花生得高大,枝干粗壮。我不喜欢这种“缅桂花”,气味太甜腻,感觉像某种杀虫剂,或者空气清新剂之类,熏得人头疼。学校里也种了桂花的,就是普通的桂花,味道并没有那么浓郁,可能也是因为数量少的缘故吧,在云南“缅桂花”数量算是很庞大,好多景区里都种着,一棵接一棵,一齐开的时候,气味确实不怎么让人愉快。

汪曾祺写到的很多植物,我是不认识的,毕竟气候不一样,而且现在的孩子,辨认得出植物的估计没几个。包括天牛,长辈口中很好玩的昆虫,我也是没见过真身的。但其实我也不想见到,因为我怕各种昆虫,就算天牛被描写得温柔又绅士。

不过由此我却想到小时候在城郊和姥姥姥爷住的时候,也像那样在菜地和花园里玩过。印象中只有向日葵和苦苦菜给我的记忆最深刻,恐怕因为都能吃的原因吧。苦苦菜和蒲公英,小时候还能分辨,很得意地绕开蒲公英,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吃的时候倒是没有被苦到过,因为姥姥把着关,都把浑水摸鱼的给挑出来了。最喜欢的还属“呦呦”,小拇指盖大小黑紫色的果子,很多见但是各地方都叫不同的名字,云南的同学说估计就是他们所说的“黑泡”,听上去很粗犷,但其实是秀气可爱的野果,酸甜味,淡淡的特殊的香味,是独属于野生植物的。很久没有吃到过,在刚到威海的时候,上旁边的山去玩,竟找到了,就是那种味道,属于旧时记忆的,一时间感慨万分。

汪曾祺的散文,或许可以评价为“接地气”。尽管他描述的时代已经离我们很远,但是尘世之美,却是依稀未变,只是展现的形式不同而已。文艺青年往往飞得很高,对俗世颇多不满,读汪曾祺,则可缓缓落地,看着滚滚红尘,翻起美好的颜色。

尘 浮

2014已经过去几天了,才恍惚自己忘了一件事情。

从初中开始养成的记录的习惯,从一开始的事无巨细到后来的寥寥数语,年纪渐长带来的是再也没有那么充沛的精力去回忆每个细节,越是具体就越是让人疲倦,最后变成淡淡一句:新年快乐。生命就又加载了一个百分比。

但其实这一次,我们并没有很激烈地说什么做什么,大家也都成为了成年人,像成年人一样交往。有彼此的手机号QQ号微信号,每天都能在主页上看到对方的喜怒哀乐。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摒弃了语言甚至文字的交流,一个赞抵过了千言万语,代表着我还在关注你。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奔忙,甚至腾不出空记录什么,连抱怨都嫌多余,多数时间是放空的,容纳不了太多想法,睡一觉才是正经。

年初的时候我们好像都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和行为方式,每天吃着现成的饭走着再熟悉不过的路,做着重复的事情,为着一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不停地跑。已经忘记了具体的姿态,有时候停下了,有时候跑去抓了树上的鸟采了路边的花,但这些细节都已经模糊掉了,站在那个被称作“终点”的地方,曾经是如何走过来的好像加了模糊化的滤镜,被刻意地忽视。

天气慢慢开始暖和的时候,我们曾像成年人一样讨论自己的未来。少了很多自命不凡,认清了更多人其实都是沉默的大多数。倒计时193天的时候我们看了《青春派》,电影里出现了和当时几乎完全吻合的倒计时数字,很多人当时差点掉下泪来。后来在马上要坐上火车去远方之前,我又看了一遍这个电影,一幕又一幕就像在回放我们经历的一切。其实确实如此,命运的轨迹都是相似的。

等到可以穿裙子的季节,我们做完了当初发下来的时候觉得不可能写完的厚厚的练习册,笔记本翻得卷起边,课本画得五彩斑斓。那时候我们好像懂得很多东西,会做花样翻新的各种题目,会求奇怪的圆锥曲线方程写规整漂亮的议论文。就像开了一个小口的满满的布袋子,只想快点被搬到卡车上,不然拖得越久,漏掉的东西就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空了。 为了毕业典礼我买了新裙子,大家都穿得好漂亮,每个人都有胸花,是新鲜的玫瑰,被我们摆在裙边照相。我们还有各种合影,和所有我们想记住的人,和那个以后将永远成为逆旅的地方。我们都在笑,笑得很浅,像成年人一样。

一生中最后一个好长好长的假期,我去了一直以来想去的几个城市。成都的豆花鱼便宜量又足,汤圆、担担面,还有广告做得很响的M记抹茶甜筒。在丽江正好是七夕节,酒吧热闹非凡,特价的风花雪月98块钱一扎,乐队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安静,也和普通的酒吧没什么区别,都是很吵的。人们好像都怕安静,要找很多人在的地方、很多人去的地方€,混在人群中才安心似的。回来的时候,多了照片、小辫,还有其他很多有的没的。手镯,看久了就没有第一眼那么亮,戴久了也就忘了保养这回事,一直磕磕碰碰。

一直以来我对兰州这个城市都保持着很别扭的态度。在这里的时候,从来不说自己是这里的人,所谓的家乡是地图北端的一个色块,即便如此抽象,还是这样固执。我所认为的自己,吃饭喜欢家乡的口味,风俗习惯都承袭着父母和祖父母从遥远北国带来的那些讲究和规矩,这个城市似乎只是个滞留地,总有一天会远远离开,不论去哪里,总归是要走的。

但是直到真正到了别的地方,才会发现一个你长大的地方,会留下多少印记给你,即便你并不承认那里是所谓的“家乡”。在另外的地方,会不自觉地自我归入,因为你对它太过熟悉。听到宋冬野,立刻就ฅ会想到那些每天都会走过的街道,抬头看见的那些站牌。看到商店里卖的一些熟悉的品牌但却是有着微妙不同的商品,会不自觉地比较。我曾说我并不那么钟爱牛肉面,以后去外地上大学一定不会馋,姐姐给我一个“你太天真了”的笑,事实证明,很快我就开始怀念兰州的各种东西,不只是牛肉面,还有火锅、麻辣烫、大盘鸡,甚至是很讨厌的浆水面。

有一种游离的归属感,遇见东北人会说是老乡,但是却对东北的一切极度陌生;遇见甘肃人也会说是老乡,但是自己却一直不认同这一点。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说普通话,聊起方言的话题我总是在学其他地区的那一个,因为其实我并没有乡音。

而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我熟悉的城市,我陌生的城市,都是逆旅。

十年前我曾写过文章,表达过对大海激烈的渴求。十年后我站在海边,早起捡过海星,晚上听着一声比一声激烈的浪涌,坐在沙滩上吃鸡排,拿一根小树枝写了很多人的名字,瞬间被浪抹平。习惯了以后,也开始抱怨过于猛烈的海风,给冬天加了一个码的寒冷。

很多人向我描述过威海这个城市,而大多数人都是在她最美的时间遇见了她。我不能说冬天她就不美,但是确实不那么温柔了。她很安静,在别的城市很少见的安静,宽阔的十车道并没有多少车,而且很多车开得极慢,总是避让行人。天一直都黑得很早,我说她是个没有故事的城市,故事都睡了,来不及发生就困了,所以才如此安静。

有雪的时候,风会把雪吹得如同雾霾,看不清去路和来路。女孩子们都穿得像韩剧女主角,长长的风衣长长的靴子,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遮住脸,小碎步一跳一跳的,怕滑倒。

更多的时候,是她惯有的那种安静,黄昏的天际每天都是不同的绮丽颜色,然后迅速堕入睡眠。我们就在漫长的夜和安静中笑闹或者沉默。

第一次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各种节☿日。31号晚上的时候我们在不停地交换着祝福,仿佛能看到电波交织成密密的网,包裹住整个版图。自从夏天结束,一别半载,曾经在一个教室呼吸过彼此气味的人,气息也变得陌生了。我们还怀念着过去的味道,相约了啤酒和烧烤,要让烟火熏染成曾经的气味。

过去很久,相约的还是那些人,见面说的还是那些旧的故事。连这都是有惰性的,再想像少年时那样结识,是很累的事情。

我们都说,来吧,来我这里。其实也都很忙,在一个小圈子里转悠,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吃着现成的饭走着现在熟悉了的路。陌生的总会变成熟悉的,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都是如此。

就在这样的重复里,一年又翻过去了。

说起来总是轻描淡写,过去了的被写在纸上,从三维压缩成二维,总是有大量的耗损。这样的耗损是对大脑的保护,过度的记忆是尖锐的,会把柔软的脑组织划伤,就很难接受源源不断涌入的新的东西。

我曾问你:等到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说:应该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会看起来很成熟,像成年人一样。

其实现在看看自己的照片,还是那张脸。或许在很久没有见面的人眼中,会很不一样吧。

就是当初我们曾经说的,像成年人一样。

此时又想起写过的一篇随笔的标题――我们看见了花,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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