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组合

时间:2024-12-26 12:53:38 来源:作文网 作者:管理员

这次展览的四位画家,风格毫不相似,各不相干。可是想想,如今有一万种以上的当代艺术,这几个家伙还在布上画画,而且都画人物,倒也有理由挂在一起看看。

我对荷兰的当代绘画几乎毫无所知。头一次见到让・沃斯特的画,是在本次联展策划人凯思先生的家里。我喜欢,但说不出为什么喜欢。显然,他的❅作品是欧美艺术的极冷的偏锋,无意取悦或震惊任何人。

他的图式,有一点令我想起马可・坦希,但坦希玩弄的隐喻不是沃斯特的兴趣;还有一丁点玛格丽特的鬼影,但沃斯特作画无涉哲学。或许是我的误解,广义的巴洛克美学转为一种过于宁静的、近乎消音的状态,隐隐支配着沃斯特―他的画凛然孤僻,有如终日独处的男孩。他沉醉于描绘各种室内的细节与质地,让种种不可能的情境在画布上成为可能,成为室内的风景。

菲利普・阿克曼的自画像系列狂热而偏执,直指画家与对象的悖论。单是想想这张脸被他自己画了30年就是一种顽强的疯狂。我不想说,两位以自画像著称,并以自画像数量著称的画家―伦勃朗、凡・高,正巧也是荷兰人;我更不想假定,阿克曼的偏执果真来自这两位同乡。画自画像,与不断地画自画像,是不同的概念、不同的事―阿克曼使之合一。在漫长的自我周旋中,这同一张脸,有如欧洲绘画的地图,从17世纪的严肃传统到新世纪的游戏卡通,欧洲出现过的全部手法几乎在这份地图中循环旅行。

欧洲的绘画太成熟了,“个人主义”的价值在欧洲画家这里悉数转换为孤立与隐私。中国画家有种集体的偏执,将欧洲当代艺术想象为可辨识、可诠释、可归类的理论叙事。现在,仅仅是这两位荷兰画家便是一剂解药:他们画画时只想到自己,只有自己,不像我们,时时惦记当代艺术的主流性与正确性,他俩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荷兰性”,仅安于做一个小国的画家。

接着就要说到卓越的肖像画家毛焰。他以中国式的学院写实主义,奇异地呈现了欧洲表现主义的神采。刚出道,他就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敏感到近乎神经质的天才。我在印刷品中欣赏过毛焰的单色肖像,这次联展,我将有幸看到原作―据说他也周旋于同一张脸,幻化出他所迷狂的种种图式,以单一寻求多变,由多变而归于单一。他是极少数不屑于正确性的中国画家,至今保有少年般的狂妄,画画时只顾自己。

至于我,很惭ฎ愧,如今已成了业余画家,去年只画了不到四个礼拜。因在纽约多年画照片,如今我只惦记一件毫无价值的事,就是写生。但凡有活人站在跟前,我就毫无意图地画。为了这场展览,近日我到荷兰找了几个人ป画了几幅画。说得好听一点是借此向荷兰绘画表达敬¿意―荷兰人哈尔斯是我迷恋的大师―如实招供,就是为联展添几幅画。总之,并非出于谦虚:我想不出一个词来评价自己的画。

眼下,我还没看见四个人的画挂起来会是怎样一种奇怪的画面。我期待那种现场感会比我想象的还要奇怪,当然,我们的画会成为彼此的衬景与镜面―以新的眼光看到自己,虽然我们谁也不会因此改变。

陈丹青的参展作品是其最私人的画作,其中一部分是他在清华大学任教期间的作品。在这些画作中,一间白色工作室里,被描绘的年轻人轻松自在,他们的性格全靠他们的服装、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来传达。清凉的白光仿佛从天窗涌入室内。因为陈丹青直接以人物速写草图作画,所以画面十分逼真,比摄影作品更具观场感。

菲利普・阿克曼把整个艺术生涯献给了自画像创作,其画作已超过3000幅。阿克曼早年接受古典学院派的训练。1981年他决定只画自画像,让自己去探索各种身份、个人本质和普世性的存在。正如他所说的:“我画我自己,因此我在画全人类。”

阿克曼不断更换每幅画的风格与画法,在过去的30年里,他的试验发展到超越了重复。其初期作品呈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梳着各式发型,但始终是强壮而果断的。然而,随着岁月流逝,他逐渐变老,而且也变得更加大胆,勇于冒险,有时他甚至毁去颜面。这批作品记录了艺术家的每个发展阶段。又因为这些画的格式基本不变,观者一比较就能很直观地捕捉到其中的差别。

比陈丹青年轻的后辈画家毛焰,专用微光荧荧的细腻笔触描绘令人难忘的肖像画。自1999年以来,毛焰经常画一个人―卢森堡人托马斯・路德维德。毛焰创作了上百幅托马斯画像,本次展览选入了一部分,它们展示了一张脸如何成为灵感的源泉。

让℃・沃斯特在真相与虚构之间找到了平衡,用学院派现实主义风格创造幻想的场景。其作品给观者的第一个印象是正在窥视富人的奢华生活,沃斯特通过细致刻画地毯、家具、图书馆和宽敞的走廊等场景来增强这种幻觉。他主要画妇女和儿童,他们被安置在某种关系中以增强某种心理作用。他不画写生,而是从时尚杂志和其他形式的流行文化中寻找模特儿。他挪用这些不过是图像的人,把他们插入类似17世纪荷兰绘画的文化背景中,制造出两个时期以及两种现实版本之间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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