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送你一首诗
“春天送你一首诗”，送来送去到盐城。市作协秘书长小张打来电话：“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诗会，明天下午3点在师范学院举行，你带你们县的几个作家来凑凑热闹。我说，好的。
我打算带三个人去凑热闹。写诗的男老麻、写诗也写散文的女小鱼，还有曾写过通讯、现在什么也不写的款爷大杜。
老麻和大杜，都是很熟的朋友，只有小鱼还不曾见过面。
我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就给我三个回答。
老麻用他很费舌头的侉音说，有女作者去吗？有，好，去。
小鱼怯怯地说，我能去吗？噢，行，那么，我先从我们乡坐公共汽车，到梅花乡的国道边上等你们。她是桃花乡中学的老师。桃花乡是我们县最偏的一个乡，离梅花乡的国道有一百多里。
大杜用他宽大的嗓门说，太开心啦，我开车带你们去！
我们都无车，只有大杜有车。
次日上午10点，大杜开车来了，他还带来一个小女孩。不到二十岁，瘦叽叽的，没怎么长开，皮肤有点黑，但挺活泛的。
大杜介绍，我朋友，海子。
我说，写诗吗？
不写，还小。大杜含含糊糊地说。
我笑了，诗人的名字。
海子也笑了，哪有诗人叫这名的，太土了吧。
又补充说，我在海边长大的，所以叫海子。
怪不得又黑又瘦呢，海风吹的。
一会儿，老麻来了，我们立即出发。车到梅花乡路口，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站在路边树下，向这边张望，我吃不准是不是小鱼。老麻拿本《诗刊》在窗口晃晃，那女子一声不响地上了车。
车上高速。大杜和海子打情骂俏，很刺激;老麻和小鱼谈论诗歌，很催眠;我眯着眼睛假寐，很孤独。
在我们这个县城不大的文学圈子里，我、老麻和小鱼，还是有点名气的。我在县报社上班，发过几篇小说，是县作协的牵头人。
老麻住在海边，他的诗里总是海呀盐的，味道有点咸。跟小鱼，虽是初次见面，但我经常编辑她的散文。有时，会被她的散文莫名其妙地打动。
再说一说大杜，他本是县某单位的通讯员，我常帮他在县报上发些小通讯，让他完成单位宣传任务。后来，他辞了工作开了一个公司，运作良好，有点款爷的意思了。
他富裕了，却没忘我的“提携之恩”，经常在我们报纸上做个半版广告来帮助我完成任务。还常喊我喝酒，偶尔诗兴大发，顺两句顺口溜。他能喝，白酒起码一斤多吧。
我就惨了点，沾着酒就红脸，最多喝✍二两，就再也不肯喝了。起先他很不满，文人嘛，不喝酒咋写？
有时递烟给我，ฆ我说不抽，他又不满，文人嘛，不抽烟咋写？他还会找个妹纸来骚我，未遂。他更不满，文人骚客嘛，不骚咋写？
后来，他理解我了。不再劝我喝酒、抽烟、骚女人了。
他喜欢说，开心，太开心了。
不知不觉，到了盐城，大杜直接把我们拉到一个大酒店。
我说，中午就不要破费了，随便吃点，下午还要参加诗会。
他说，不要我破费，有人破费，是他的一个朋友请客。
那个朋友，脑袋大，脖子粗，说起话来呼呼哧哧的。他说，跟我杜哥交朋友，都是够意思的。来，干一个。他嘴很大，我怀疑他能把酒杯也吞下去。
他先跟我喝，迅速把我脸喝红了，又跟老麻喝，迅速把老麻喝晕了。又跟海子喝，最后把大脑袋转向了小鱼。
那时，小鱼正眼皮耷拉着对付一条鱼。那朋友盯着小鱼看了会儿，见没反应，便把酒杯举到小鱼眼前，说，美女――
小鱼仍专注地对付她的鱼，眼皮都没抬。我用胳膊肘碰了下她，她才微微抬了下头，说，我不喝酒。说完，又埋头吃鱼，弄得那朋友挺尴尬的。
吃完鱼，小鱼悄声对我说，老师，快开场了，走吧。
我这才想起我们是来参加诗会的，便悄声跟大杜商量，诗会要开始了，咱们是不是得撤啊？大杜说，来得及，再喝会儿。
再喝下去，都有点高了，喝到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小鱼什么时候先走的，记不清了。还到浴城泡了会儿澡，休息一会儿，做没做别的，记不清了。
当我们几个来到师范学院礼堂时，正赶上舒婷等几位名家上台向大家致意。
这时，漂亮的女主持人说，美在盐城，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诗会到此结束。
有一些学生冲上台去跟这些名家合影，小鱼也冲了上去พ，老麻提着相机跟上ญ，大杜拉着海子也上去了……
我们的车子往回开了。
路上，大家翻弄相机，看储存的照片。这时，老麻侉里侉气地说，我朗诵一首舒婷的《致橡树》吧。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海子夸张地喊，哎呀老哥，你太有才了，这树是海边的吧，有咸味。
大杜猛地大叫一声：开心，太他妈的开心了。
就在这时，小鱼突然打开窗户一阵狂呕。
老麻说，怎么啦？
小鱼羞涩又痛苦地说，我晕车。
……
十年后。某天，我接到小鱼的电话，请我参加她组ฟ织的“春天送你一首诗”小型诗会。
把他们几个都请来吧。小鱼特意嘱咐我。
这十年，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只知道大杜的公司越办越大，是县里的纳税大户，经常跟县领导喝酒。
老麻内退后，被某企业聘去做了办公室主任，写材料，搞宣传。我呢，也从报社辞了职，自己搞了一个文化传媒公司。
我好不容易打通了大杜和老麻的电话，出乎意料，他们都说有空，一定参加。
那天，我们都是开车去的。当然，车的档次是不一样的。另外，大杜又带来一位秘书，还是不到二十的样儿，但不是海子，比海子长得开多了。
桃花乡中学位于一个湖心小岛，清澈的湖水围绕着小岛，岛上正桃红柳绿。
小鱼在前面引路，介绍。她，较之十年前，似乎更加清澈知性了。大杜说，这地方好，静，世外桃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
又叹道，怪不得当初请你到我公司干，你都不肯去呢。
“春天送你一首诗”小型诗会就在桃花乡中学小礼堂举行。
诗会的规模确实很小，主持人是学生，朗诵者是学生，作者也是学生，他们都是这个乡中学的文学社成员。听众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几位老师，再加上本县的三个诗人，其余也都是学生。
他们朗诵得很有激情，现场气氛热烈。
三个诗人也朗诵了自己的诗作，最后，小鱼请我、大杜、老麻也上台朗诵。
大杜说，我带来一些书和笔送给各位学子，诗就不朗诵了。老麻直摇头，有些羞赧的样子，说，好多年没弄这玩意了，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我也好多年不写作，不读诗了。可看着小鱼还有学生们期盼的目光，不忍拒绝，便硬着头皮走上台。情急之下，朗诵起女儿在幼儿园联欢会上表演过的一首诗：
三月的风轻轻地吹
送走了那寒冷的冬天
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三月的雨柔柔地下
湿润了那枯黄的小草
唤醒了冬眠的青蛙
新抽的柳枝摆摆摇摇
新发的绿芽春意萌萌
寒风远远地走了
新燕拥着春天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