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雅藏区的神秘古碉
热么德的双子碉。法国探险家冰焰女士曾对其进行碳14检测,结果显示双子碉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
当穿梭在四川嘉绒藏区和岷江流域的藏羌寨子时,古朴粗犷、气势不凡的碉楼自然会映入人们的视野,令人惊叹。碉楼厚重的历史感会让人猜疑究竟有多少故事传说承载其中,同时也会感叹于先民高超的建筑技艺和群体智慧。
碉楼之建
“木雅”是一个古老的名称,第一次出现是在 4 世纪。他们可能起源于羌,中国史籍上通常指的是党项羌。最后的政权是由明正土司统治,一直持续到 20 世纪,其管辖的领域包括今川西大部分地区。如今的“木雅”(木雅人)是藏族的一个大分支,其中只有 2万人还会讲木雅语,但他们不为人知的建筑遗产,却是最让人印象深刻,令人着迷的。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碉楼。
碉楼又称为高碉、古碉、碉堡、碉房、八角碉等等,也有称之为石巢、邛笼、箭碉的。茂县黑虎羌寨的村民称之为“取保ㄇ加镆粢耄,而康定县木雅藏区热么德的村民则称之为“宗”(藏语音译)。
关于碉楼最早的记载见于史籍《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冉羌众皆依山居止。垒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为邛笼。”“附国近川谷,傍山险,俗好复仇,故垒石而为居,以避其患。”之后许多古籍对碉楼都有记载,比如《寰宇记》《蜀中广记》《四夷风俗记》等。
碉楼分类的标准有很多,比如建筑材料、形状、功能等。但若从碉楼所处的民族区域来区分的话,碉楼大致可分为藏碉和羌碉两种类型。季富政在《中国羌族建筑》中指出了二者之间的区别:藏族碉楼多与官寨共生,形体高大,建造严谨,最高者马尔康白赊碉43.2米,一般的都在30米以上,形态充满强大经济后盾的官式色彩和宗教气氛。而羌族碉楼多为民间建造,通高多在30米以下,且形多类杂,构筑相对粗糙,但生动别致,变化有致,充满民间创造风格。
碉楼是谁建的?作为一种历史遗存,藏羌古碉的修建者至今依然是一个谜,一个巨大的谜。正因为这样的谜,造成人们费解的同时却给予了我们无限遐想的空间。在“西南夷”众多族群中,与碉楼直接有关的是冉。而《西康木雅乡西吴王考》的作者邓少琴重点考察了分布在康定木雅地区及其周围的八角碉,认为八角碉正是西夏王族后裔即西吴王时期的建筑遗存。
关于碉楼的起源,在康定热么德村有相关的传说,以下为当地村民的口述:
以前在两三公里以外的碉楼里面发现了一个光脚印,比正常人的要大两三倍。所以我们就推测之前修碉楼的人,至少在体格上比现在的要高很多。你看碉楼里的石头都那么大,现在很多人搬一块的话都搬不动。还有碉楼的墙的厚度,有两米多,现在的房子也就一米左右,再厚的话技术不好就容易裂开,不好掌握。
双子碉在当地是以上下碉来区分的,上碉代表男英雄,为了纪念他而修建的,距今有850多年。下碉代表女英雄,她也曾立下很大的功劳,并以男英雄为榜样而修建的,距今750多年。
碉楼之用
热么德的碉楼一直如山水一样存放在那儿,被历史的主人遗存在那儿。这么坚固、雄伟的古碉究竟建为何用?目前学术界公认战争与防御是碉楼的两个原初功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木雅地区历经了多重政权、宗教体系的变更。到如今,当地村民聊起碉楼的作用也仅是凭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大脑想象。泽仁顿珠是热么德古佳寺的喇嘛,也是热么德最有文化、最受尊敬的僧人。他曾这样说过:“碉楼里没有菩萨,与我们的佛教(藏传)信仰没有关系。”在当地文化体系中,碉楼无法与宗教信仰画上等号。但四川大学教授石硕认为,碉楼的原初意义是处理人与神关系的不同。
热么德的普通村民把碉楼的主要作用归纳为战争、防御和玩耍。“据说很久以前,这里的每个山坡都有一根碉,因为那时候土匪比较多嘛。碉用于传递信号、烧烟、吹海螺,这样一根根传过去的话,就可以做好抵御土匪的准备。”
在热么德随处可见一种小泥塔,用泥巴模压而成,是藏族做功德、积善业、求福祉的一种产物,当地人称之为“擦擦”。“擦擦”必须放在他们认为“干净”的地方,比如山顶、玛尼堆、碉楼等。木雅人认为古物是“干净”的,这里说的“干净”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品相好,而是自古以来,古物皆有灵。而碉楼凝重、古朴、静穆的美感正是契合了“干净”这一种特❣质。
热么德村民将过来参观碉楼的人称之ฑ为观光的或过来耍的,这似乎是他们对外地人的一个比较宽泛的称呼。外地人对村民习以为常的碉楼所抱有的新奇重新燃起了当地村民对碉楼的疑问,也开始影响了他们对碉楼的认知。随着来看碉楼的人越来越多,碉楼作为遗产的价值也越来越凸显,村民对于遗产的认知也随之而发生改变。
和其他地方相比,热么德的碉楼并无居住、存放杂物等生活作用。之前碉楼成为很多野鸽子的栖息之所,当时有些人想改善下生活而Σ去捕杀它们,后来在当地一位活佛的劝阻下而制止,并给碉楼装上了新门。 永恒ღ之谜
在热么德经常能听到一位活佛曲吉建才的名字,他的影响可谓散布在热么德的每一寸土地上。曲吉建才全名木雅・曲吉建才,藏语是“Minyag Choekyi Gyaltsan”,于藏历1947年6月4日出生在今康定热瓦岗没落土司米祖西家族。曲吉建ฅ才除了是一位德高望重,受到热么德村民敬仰的活佛外,还是一位藏族传统建筑领域的专家,在藏族传统建筑的设计研究等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曲吉建才先后参与了西藏桑耶寺和布达拉宫等30多座重点文物单位修复工程的维修和设计。
但曲吉建才意识到光劝说也不是长久之计。遇到碉楼遭受损坏的时候,他就发挥自己建筑方面的专长,指导村民对碉楼进行维护。曲吉建才一直为碉楼的保护奉献自己的力量,其精神感动了村民。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单薄的,曲吉建才最后认识到只有依靠政府和国内外学者的共同努力,碉楼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2000年,在四川省甘孜州康定县政府及相关部门的鼓舞和引导下,曲吉建才创建了“甘孜州康巴生态与文化遗产抢救咨询保护协会”,该协会向国内外关注文化遗产保护的社会各界提供文化遗产保护和维修方面的专业技术咨询,同时也向其他国内外组织、机构申请开展一些生态与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如在康定县沙德木雅地区开展了900-1200年的数座古碉维修,数个年代在700年以上壁画的古殿堂等维修工作。
当站在热么德双子碉前,背负雄伟的群山,向远方眺望,山谷间金沙江支流的水清澈的令人心动。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和沧桑感,一种俯仰天地古今的内在冲动陡然从心底升起,在她的感召下,我们会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尊崇感。
天空,加深了我们对古碉的印象。绵延的高山,一路逶迤着向着青藏高原纵深而去。阳光在高山上的经幡、古碉的沿脊、清澈的溪水中穿行,我们的感觉如呼吸般准确,随着视线的不断延伸,一直延伸到一千多年前,一座座雄伟的碉楼如同在岁月之河中浮现出来。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康定木雅的古碉似乎与这句话表达的哲理格格不入。碉楼在藏羌走廊上不仅是一座碉楼,更是一种独特的文化形式,它承载了藏羌民族的建筑文化和信仰文化。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让高耸的古碉只是抖落了一些石块,历经一千多年的斑驳壁垣,古碉仿佛在告诉世人,历史和谜凝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