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
诗词是人内心的真实独白。美好的诗词沉淀多年,那份渴望被理解的孤独,足以让人驻足欣赏,静静微笑。
很多人爱诗词,爱将诗词含在口中,品出其中的清丽婉转,读出其中的奔放豪迈。抑或是,琴瑟琵琶,小奏一曲,吟唱出来。虽唱的是诗词,可真正想要表达的,是自己的内心啊。
由此,我犹爱纳兰词。
他,一颗被云翳遮住光芒的明星,几乎被时光遗漏了的一颗珍珠,终于被与他一样多情的人发现,从沙砾中轻轻拾起来,擦去尘埃,嵌在清词的皇冠上。
无知如我者,才听到纳兰容若这个名字时,顿时感到一种亲切。这名字好似一位娇柔的江南女子,倚窗远望,多情的薄雾朦胧了她俊俏的容貌,只见到她缥缈的身影,仿佛兮若青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可容若,他并非你透过名字想象的美人,而是清朝大臣明珠的公子。但这样美好的名字于他却也不可惜,在了解了他之后你会发现,他也一样多情,一样细腻。
如 ☺果问我为什么喜欢纳兰,我一时还真说不清,可能是爱他的词,也可能是爱上这样一个人,欣赏他的才情,他的思路,他的经历。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样有这样一种感觉,当某时自己初见一人、一景或一物时,会感到无比熟悉,就好像藏在你的记忆深处,却又无论如何也ฌ不能记起,只是觉得亲切、自然,套用一句比较有禅理的话,就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读到纳兰的小令,我便会产生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他诗词的独特魅力吧。
为了更好地了解他,我读了不少关于他的书。可是爱他的人太多了,每个人对他的词都有独特的见解,习惯性地赋予了纳兰词一些自己的解读,这也是作为词人的纳兰的好处,每个人都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理想的影子。有时,人们喜欢一幅画、一首歌、一支词,喜欢的不仅仅是那幅画、那首歌、那支☏词,而是能够从中找到自己的感情所系。渐渐地,我也开始慢慢放下别人对他的描绘,拿起一本词集,自己体会。
“冷处偏佳,ท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我毫不犹豫地摘下这句小词,这是他对自己最完美的注解。
纳兰,生于官宦人家,父亲明珠是当朝大臣。从容若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凡,他拥有别人一生中苦苦追求的金钱、名利与地位,他汇集了三千宠爱于一身。
有这么雄厚的基础,在朝廷中也定有一番大作为。
可我们错了,“冷处偏佳”啊!纳兰选择的,是世人认为的“冷处”,远离了人们向往的朝堂与名利,因为,纳兰“别有根芽”,他的志向不在于为主效忠,不在朝廷中的官爵地位,能滋润他根芽的沃土,全在一笔一纸上。
我佩服他的勇气与大胆。在清朝,思想被囚禁,文字狱盛行,大家族更是礼教严明,怎么不希望子随父业,入朝为官?可纳兰放弃了,他不希望像父亲那般每日作揖打躬,在天子跟前提心吊胆地过生活,他放弃得很轻松,一转身,潇洒一笑,向他所爱的诗词加快了脚步。
他成为了生活的莫逆,懂得如何享受人生。
一壶清茶,一砚浓墨,一支细笔,在某个宁静的午后,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多情的他,对万物具有独到的领悟。而这也使他备受寂寞,因为他未找到一个能够与他一同分享的知己。当独自一个人发现另一个世界时,那么他便与现实世界隔绝了,精神得到了自由,身体却逃不了现实的束缚。一个人是撑不起一个世界的。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将自己世界的精华献给一群俗子,只为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位知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因为多情,所以对多情之人才会藐视,对有情之人也会厚待。
可幸的,他总算有了知己。最初是儿时的表妹,后又有了合欢树下娇小玲珑的卢氏,以及身后一系列的朋友,顾贞观、祝尊、陈松等。
每当幸福来临,不幸总忍不住出来嘲笑几句。
卢氏与纳兰相敬如宾,情愫绵绵,那些时光,两人在合欢树下度过,晚风才至,两人你侬我侬,或是吟诗作赋,或是赌书泼茶,怎奈三年后妻子撒手人寰,傍晚的合欢树下,孤影怎能合欢?
多情也多泪啊!我想起了《红楼梦》中那段痛彻心扉的爱情,和纳兰的情事如此相似。身在世家,却得不到一份朴实简单的爱。他们的结局竟一样凄凉,执手相看泪眼。
满纸荒唐言中,纳兰自己道出一把辛酸泪。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与卢氏的三年,的确是纳兰的一场好梦,然而佳梦易醒,徒剩一地秋殇。合欢树下无人合欢,粉若霞云的合欢树也无人欣赏,夜从远方漫过,太悲太美。
只有千万次磨砺的玉石才更加光润,。丧妻之痛是一个浓情人最忍受不住的。想起了与妻子“同月同日死”的誓言。那一年,他三十一岁,那一日,正是妻子的忌日。一切终了。
横看他的一生,这位世间的匆匆过客,尝遍了世间的各种小情绪。“春风吹到胆瓶梅”,也沉浸于美好的事物陨落的惋惜中而“心字已成灰”。他为一切多情而欣喜,为一切繁华落尽而感叹,拼命把自己深埋,逃离地位带给他的尊贵,只为换取普通人家最淳朴的情怀。他就像一面镜子,将每一个人映照出来。
我只能相信,他不属于这个尘世,上天便怜爱地召回了他,正如他自己写到的,“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崖里°忆千生。”
高傲却不自大,闻名却不聒噪,心怀浓情处,不宣之于口。因了这么一位词人于寂寞冷处散发的魅力,我们越发鄙视那些世间的聒噪与喧嚣。
请允许我最后使他洒脱一下:明月多情应笑我,梦里云归何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