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复仇的心
司机诡异
玉霜早晨到公司的时候,车胎还好好的,可晚上下班后,车胎却莫名其妙地瘪了。玉霜叹了口气,决定打车回家。恰巧一辆出租车驶过来,玉霜伸手拦住上了车。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上去比较憨厚,却面带愁容。听她说去东安小区,司机挤出个笑脸说:“你上我车真是对了,我刚从中央大街那边过来,那边正堵着车呢,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咱们从花园街那边绕过去吧。”
正是下班时间,交通拥堵时有发生,尤其是玉霜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中央大街,堵车情况更为严重。玉霜不以为意地点头答应。司机开车转入花园街,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片刻,说:“我不是交待得挺明白吗?我老婆的名字刻左边,右边留出来……留着刻我的名字,你管我能活多长时间,行了,就这样,别烦我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从司机的话里不难听出,司机要给死去的老婆刻墓碑,却提前做好合葬的准备,把刻自己名字的地方预留出来。不过,以这人的年纪,再活几十年没问题,到时候换块墓碑不就行了?为什么偏偏事先留出空位?
司机接了这个电话后,显得特别烦躁,不停地喝矿泉水。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没接,铃声响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了,可过了几秒钟,又响了起来。如此反复几次,司机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屈服似的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嗓门很大,连坐在后排的玉霜都听得清清楚楚:“儿子,你在哪儿呢?”
“爸,我正忙着呢,有事回家再说,行吗?”
“单位不是放你假了吗?你还忙些什么?儿子,大妮的事不能全怪别人,你可别做傻事啊。”
司机脸色一变,说:“爸,我没事,你放心吧。我正有事,先挂了。”
玉霜却听得一头雾水,司机的爸爸说单位给他放了假,说明这司机是有固定单位的,有固定单位的人怎么跑出来开出租车呢?听老头的意思,好像司机认为有人害死了他老婆大妮,所以非常担心他惹祸。
玉霜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妥,试探着说:“是你爸爸的电话?老爷子中气够足的啊。”
司机勉强一笑,说:“我爸年纪大了,自己耳朵不好,就怕别人也听不见,说什么都跟喊似的。”
“老爷子声音是不小,连我都听清楚了。”玉霜笑着说,“你有工作单位,怎么还开出租啊?这是副业吧?”
“呵呵,光靠工资哪够啊?总得赚点钱补贴家用。”司机说话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像在掩饰什么,而且立即转换了话题,“你们公司收入不错吧?”
玉霜不由得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上班?”
“你这打扮和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公司白领嘛,而且你打车那地方是公司扎堆的地方,我猜你是刚下班的公司员工,怎么,不对吗?”司机虽然说得振振有辞,可不知道为什么,玉霜总感觉他似乎有些慌乱。想了想,玉霜决定再试探一下,说:“我们收入还算可以吧,对了,你爸说的大妮是……”
司机终于变了脸色,冷冷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私事。”
玉霜赶紧道歉,可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司机明显在撒谎,因为他老婆出事,所以单位放了他的假,这种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思为了赚钱跑出租?玉霜怀疑,司机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车胎之所以会没气,她之所以上了这辆出租车,并非巧合,而是司机的刻意安排。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跟他的老婆大妮有关?而这大妮又是谁呢?玉霜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而仿佛福至心灵般,她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在丈夫焦维远身上发生的事情。
焦维远是一名刑警,一个多月前,焦维远在一家商场偶然遇到通缉犯杨少强。杨少强挟持了孕妇张婷,却被枪法如神的焦维远一枪打爆头,当场毙命。没想到张婷却因惊吓过度而流产,并引发综合症,七天后去世了。
张婷的丈夫邵万春悲痛欲绝,认为是焦维远害死了他的妻子,要求对他进行严惩。警方也认为在此事件中焦维远处理不当,于是给了他一个记大过的处分。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玉霜正在外省培训,回来后觉得对不起邵万春一家,准备前去探望,焦维远却说邵万春恨他入骨,等些日子再说,她只好暂时放下此事。
难道大妮就是张婷?而这个司机就是她的丈夫邵万春?玉霜感到了一阵恐惧,她听丈夫说过,邵万春认为警方对他的处理是敷衍了事,并扬言说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为张婷母子的死负责。今天邵万春处心积虑将自己骗上车,莫不是想杀了自己来报复焦维远?
以德报怨
邵万春在墓碑上给自己留了地方,说明他已萌死志,对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玉霜竭力让自己冷静,思索脱身的办法。这时出租车正驶上长长的高架桥,想下车都没有借口。焦急中玉霜突然想到,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如果司机并不是邵万春,对自己并无恶意的话,岂不是闹出了大笑话?
玉霜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似是无意地将手往前座一搭,其实手机的摄像头已经对准了司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了张照片。又过了片刻,她收回手机,将照片传给丈夫焦维远,又发了条短信:这人是邵万春吗?他骗我上了他的出租车,正从花园街绕道回家,现在高架桥上。打我电话。
焦维远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玉霜接起来,语气尊敬地说:“张总你好。”
焦维远轻声地说:“他就是邵万春,我这就赶去接应你,别慌,这人心里虽然恨死了我,但毕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你试试在不惹起他疑心的情况下下车,比如说,在路上的超市买些东西。”
在发短信的时候,玉霜就已经想好了办法,此时故作惊讶地说:“什么?那个策划案明天一早就要?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您放心,明早前我一定完成,肯定不会误事。”
放下手机,玉霜对邵万春说:“师傅,不好意思,刚才老板来电话,有急事需要加班,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吧。”
邵万春脸色木然,好半天才说:“没问题,等一下到了路口,我就拐回去。”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可以拐弯的路口,可是邵万春停也不停地直开了过去,玉霜大惊,叫道:“你怎么不拐啊?我说了我要回公司。” “对不起,我忘了。”邵万春脸上毫无愧色,“等下一个路口吧。”
看来,邵万春根本就没打算停车。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但玉霜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她猛地打开车门,打算即便摔伤也要离开这个满心怨毒的人。可是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路面,她感到一阵晕眩,不觉迟疑了一下。大惊失色的邵万春趁这机会,回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叫道:“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他这一分心,手上的方向盘立刻不稳,向路边直冲过去,幸好他死命一脚踹下刹车,车子猛地停在路边。在刹车的巨大惯性下,俩人不由自主地身子前冲,邵万春握着玉霜的手也松开了。玉霜顾不得疼痛,正想要下车逃跑,却听得邵万春一声大叫,两手收到胸前,浑身猛地抽搐起来。
玉霜吓了一跳,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用计骗自己,可随即发现情况不妙,只见邵万春两眼上翻,牙关紧咬,嘴角吐出混着鲜血的白沫。看样子是咬破了嘴唇,绝对不可能是装的。玉霜突然想起,癫痫病发作时就是这种症状,她还记得培训他们的医生说过,病人发病时,如果不及时施救,可能造成永久性脑损伤,甚至危及生命。
玉霜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放倒驾驶席上的座椅,让邵万春躺下,又松开他的衣领,将他的头偏向一侧,然后用力点压他的人中。一分多钟后,邵万春的抽搐缓解,身子渐渐柔软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邵万春终于恢复了意识,他长长吁了口气,用力坐起身来,问玉霜:“刚才,是你救了我?”
玉霜点了点头,说:“为了做一个合格的义工,我曾经跟专业人士学习过一些急性病发作时的急救措施,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邵万春的脸色忽红忽白,显然心里在进行着剧烈的斗争,随着他脸色的变幻,玉霜的心里也七上八下。刚才她果断地选择了救人,一方面是善良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感化他,将仇怨化解。现在,她真怕邵万春令她失望。
“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啊,关键时刻总掉链子,真是命啊。”邵万春长叹一声,低声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吗?”
玉霜点了点头,诚恳地说:“你是邵万春,我听我丈夫说过你的事情,其实你……”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我要做的事儿太过分,但是我老婆儿子不该死啊。”邵万春眼里流下泪来,说,“现在再讲这些已没什么意义,刚才我犯病的时候,你可以趁机逃跑,但你选择了救我,我脸皮再厚,也不能以怨报德,告诉你老公,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给你一个机会
玉霜大喜若狂,没想到邵万春的变化如此之快,赶紧一连声地道谢。邵万春活动了下身体,坐进驾驶室,说:“我知道你公司其实没事,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玉霜赶紧上车坐好,拿出手机打给焦维远,告诉他没事了,不让他为自己担心。焦维远听了之后,果断地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多心,可你不能继续待在他的车上,赶紧想办法下车。”
玉霜一愣,当着邵万春,她不可能直接问为什么,虽然觉得丈夫有点过于敏感,但她相信丈夫的判断力。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而强行下车的话,岂不是明确地表示自己并不信任他?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下车呢?
玉霜飞速地转动着脑筋,这时出租车刚好经过一片拆迁区,邵万春减慢车速,回头问:“怎么,你老公还是不相信我,对吗?”
玉霜心里一惊,嘴上却说没有。邵万春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脚踩下刹车,漠然道:“虽然你在撒谎,但我不怪你,因为,刚才我说的话都是在骗你。”
玉霜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想不顾一切下车逃命,邵万春一只手拿毛巾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拿着气雾剂狂喷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玉霜吸入了两口,只觉得身子发软,意识模糊,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霜被凉水浇醒,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躺在地上,不过,她的身上盖着邵万春的外衣。绝望的玉霜突然想起丈夫说过,邵万春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虽然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心底的良知却从这件衣服上流露出来。她强自压抑心里的恐惧,问她现在在哪儿。
邵万春说:“拆迁区里拆了一半的楼,四楼。我之所以扎破你的车胎,之所以撒谎说中央大街堵车,就是想把你带到这儿来。”
玉霜试图唤起他心里的善念:“你不是坏人,而且我刚刚还救过你,你不会伤害我吧?”
“我老婆也不是坏人,没出世的儿子更不是,可他们就那么死了,却没人能还他们一个公道。我爱他们,所以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本来我想杀了你,让你丈夫也尝尝失去妻儿的痛苦,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邵万春举起手中玉霜的手机,说,“我已经打电话给你丈夫,让他来替你死,如果他不愿意,你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丈夫会毫不犹豫地来换我,但是你妻子的死不能全怪我丈夫,他……”
“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让我们一起等待吧,他现在应该快到了。”邵万春用胶带缠住她的嘴,然后把手机揣进她的口袋里,“你的手机不错,偷拍我的照片很清晰,录音效果也应该很不错吧?”
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竟然有心说手机的质量。玉霜呜呜叫着,希望他能让她说话,可是邵万春再不理他,负手站在空剩下一个大窟窿的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一辆车远远地疾驶而来,到了楼前,一个急刹车停下,焦维远跳下来大声叫道:“邵万春,我是焦维远,我来了,请你遵守诺言,让我换出我老婆。”
邵万春笑了笑,往远处张望片刻,问:“没带你的同事来吧?”
“没有,就我一个人。”
“那好,把自己的手反铐起来,上楼吧。”
焦维远依言将自己反铐,进了楼才发现,楼梯已经被砸毁,楼梯处竖了个木梯以便上下。看得出来,邵万春为了准备这件事情很是下了番功夫。焦维远努力控制着身体平衡,慢慢爬上楼。见了躺在地上的玉霜,脸上露出一丝怒意,说:“这事和她无关,想怎么样冲我来,放了她。” “那好,剩下来的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了。”邵万春扶起玉霜,撕掉她嘴上的胶布,解开绑缚,“去楼下车里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就结束了。”
“别这样,我们可以……”
没等玉霜说完,邵万春抽出一把匕首,顶在焦维远的肚子上,冷冷地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一刀捅死他。”
玉霜无奈,只好叮嘱丈夫小心,然后下楼去了。
意外事件
邵万春目送她离开后,对焦维远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即使杀你,也要让你心服口服。或许你觉得你是在执行公务,我老婆的死是一个意外,那么,就让我来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一个怀孕八个月的孕妇,你觉得她怕不怕枪?怕不怕血?怕不怕死人?”
“怕。”焦维远实话实说。
“第二个问题:你在一个孕妇前一米之内的距离开枪杀人,你觉得她会不会受到惊吓?”
“会。”焦维远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第三个问题:如果当时你不开枪会有什么后果?天会塌地会陷,还是我们的社会因此蒙受巨大损失?”
“没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过那人半年前袭警抢枪,两个月前抢劫金店时开枪杀人,是极度危险的罪犯。如果当时他跑掉了,肯定还会继续作案杀人,危害社会。”焦维远再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我当时确实有些冲动,只想着绝不能让他逃跑,我不该开枪,可是我必须说,这是一个意外。”
“第四个问题:你果断开枪击毙逃犯,如果我老婆安然无恙,你是不是能够立功受奖?”
焦维远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真诚地说:“我不否认会立功受奖,但我发誓,开枪的时候我没想过这点,不管你相不相信,当时我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只是我能不能一枪打死他。我当过兵,是部队里的神枪手,我认为我不会失手,所以才开了枪。我当时实在不够冷静,想得太简单了,请原谅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别做傻事,好吗?”
邵万春静静地看着他,一直等他把话说完,才轻轻地说:“我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你没给我老婆机会。好吧,既然你也说你不该开枪,就让我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你有罪吗?该死吗?”
“我犯了错误,但不是犯罪,我已经接受了惩罚,但不该死。”焦维远盯着邵万春的眼睛,坚守底线寸步不让。
“真是勇气可嘉啊,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有罪,你该死。”邵万春蓦地变了脸色,将匕首指向焦维远,“所以我这就杀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偿命的。”
邵万春举起匕首,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车辆驶来的声音。邵万春转身来到窗前,只见几辆警车上面跳下了七八名警察,向这边跑来。邵万春恨声道:“你还是让你的同事们来了,你打算给我的就是这种机会?”
“对不起,我老婆第一次跟我联系的时候,我把情况告诉了他们。”焦维远无奈地说,“他们一直跟着我行动,所以你让我来的事情瞒不了他们。”
邵万春转过身来,愤怒地说:“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混蛋,❅就别编谎言骗我了,现在我就杀了你,看看你的同事们来不来得及救你。”
邵万春举起匕首向焦维远逼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外面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儿子,儿子你千万别犯虎劲,大妮没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爸爸可怎么活呀!”
邵万春如被雷击,怔在那儿。好半天他转过身去,只见邵父在玉霜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楼下,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邵万春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大叫一声:“爸。”
玉霜大声说:“万春,人死不能复生,多想想活着的人,别让你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爸,你儿媳妇和没出世的孙子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邵万春悲哀地说,“跟我哥说,让他多替我照顾您,原谅我不能尽孝了。”
邵父推开玉霜,绝望地叫道:“儿子,既然你一定要报仇,那你等一等,等爸爸死了,你想做什么都没人管你。”说完,他一头向楼墙撞去。邵万春大惊失色,狂叫一声,眼看着邵父就要撞得脑浆迸裂,玉霜猛地扑过去用力一推,将邵父推倒在地,邵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见父亲安然无恙,邵万春惊魂未定地舒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手一松扔掉匕首,跌坐于地,身子剧烈地抽搐起来。在这巨大的精神刺激之下,他的癫痫病又犯了。
焦维远上前一把抱住他,一边用力掐他的人中,一边大声呼喊同事们上来救人。原来,在他自铐双手上楼之前,暗中把手铐钥匙塞在腰带上,刚才同邵万春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取出钥匙打开手铐,随时可以实施突袭,只是邵万春不知道而已。
这次邵万春的ต病情发作得十分厉害,被送进医院后,整个人似失去神智般昏睡不醒。
尽管这次绑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可邵万春已经触犯了法律,其犯罪行为虽然♒意外中止,却属谋杀未遂,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但是如果考虑到其犯罪动机,其情可悯,这让玉霜和焦维远的心里都十分郁闷。
“等他醒来的时候,我再同他好好谈一谈吧。”焦维远烦躁地说,“如果他不能解开心结,坐了牢之后怨恨更大,早晚有一天会出大事。其实本来我想在最后关头告诉他,我随时都可以制服他,只是我想给他一个机会自首,这样法庭会判得轻一点,可谁想到他突然就犯病了呢?”
玉霜默然,突然她想起还没给儿子做晚饭,便赶紧回家。他们的儿子东东刚上一年级,因为家离学校只有百十米的距离,所以东东都是自己上学放学,从来不用人接送。如今饭点早过了,东东连个抱怨的电话都没打来,肯定又在家里忙着上网了。
没想到玉霜到家的时候,家里却空空荡荡不见东东人影。玉霜拨打他的手机,却被提示关机。她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妙,赶紧给学校老师、自己的父母打电话,可学校老师说东东放学就走了,她父母说东东没在他们那里。
玉霜的冷汗涔涔而下,东东会去了哪里呢?突然,她想起邵万春说过的话:本来我想杀了你,让你丈夫也尝尝失去妻儿的痛苦,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邵万春失去了妻子和儿子,既然他要报仇,当然也要杀掉焦维远的妻子和儿子。玉霜救了他,所以他给了玉霜一个机会,可并不代表他要放过他们的儿子。在他骗玉霜上车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对付东东,或许,东东已经被邵万春杀死了。
玉霜拨通了焦维远的电话,颤抖着声音说:“东东不见了,老公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回咱们的儿子……”
给自己一个机会
警方立刻派出所有警员搜寻东东的下落,另一方面通过各种医疗手段,试图唤醒邵万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东东的寻找毫无进展,而邵万春短暂醒来后,意识仍然模糊不清,根本无法提供什么线索。焦维远都快急疯了,一把抓住妻子肩膀,说:“你把和他接触的每个细节,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回忆一遍,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
玉霜飞快地搜索记忆,突然,她想起自己在楼里苏醒后,邵万春用胶带封她的嘴时所说的话:“你的手机不错,偷拍我的照片很清晰,录音效果也应该很不错吧?”
她明明只偷拍了邵万春的照片,可邵万春怎么就扯到录音上了?她急忙掏出手机查看,这才发现,手机上居然有一个新的音频文件。打开后,里面传出邵万春的声音。
他说事情的结果可能会十分糟糕,所以事先留下这段音频对一些事情进行说明。这次报复行动他计划了好几天,决心要杀死玉霜和东东,并且在东东放学回家的路上截走了他。但他没有想到,在玉霜认出自己、猜到自己的目的之后,竟然还会伸手相救,这让他既意外,又不知所措。
因为,他自诩是一个好人,一个虽然一心复仇,但同时更是有恩必报的人。虽然他发病时即使玉霜不救他,他也未必会死,但玉霜这个恩情他必须领。报仇的同时又要报恩,这让他有些左右为难,他考虑再三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决定给焦维远一个救回妻儿的机会。但是,焦维远想救回妻儿,必须首先证明他的人性,证明他对死去的大妮的愧疚以及对邵万春的宽容。
“我相信你丈夫会用他换你,我只让他自铐双手,不限制他的活动自由。我会毫无防备地站在窗前,把我的后背给他,他可以扑过来将我撞下去摔死。他将会因为机智勇敢、铲除罪恶而受到嘉奖。
“你们能够听到这段录音,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你丈夫放弃了杀我的机会,我只好选择投案自首,告诉你有这段录音;第二种,你丈夫已经将我撞下楼摔死了,你们自己发现了这段录音。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想说我非常遗憾,你丈夫辜负了我给你们的大好机会。你们的儿子在我手里,被我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等你们费尽力气找到他时,或许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就像你丈夫害死我的妻儿一样,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很抱歉,但恳请你们原谅。”
听完这段录音,玉霜一颗本已绝望的心突然恢复生机,她死死地抱住丈夫,哽咽着说:“没事,东东还活着,只要邵万春醒来,就会告诉我们儿子的下落……谢谢你,有机会制服他却没出手,你的好心救了咱儿子的命啊。”
焦维远紧紧回抱着妻子,心里不禁一阵阵后怕。在得知玉霜落入邵万春手里的时候,他愤怒欲狂,只是因为他知道邵万春有可怜之处,所以一直提醒自己克制。当他换出玉霜、悄悄打开手铐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扑上去将邵万春推出窗外,名正言顺地杀死他,让他再也无法对自己和家人构成威胁。
可是,他脑子里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随即他为这个念头感到耻辱。他是一个警察,在张婷死ซ亡一事上他难辞其咎,但心里毕竟无愧。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失去妻儿的可怜人,不是一个职业罪犯,他必须给他一个机会。
他万万没有想到,其实他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邵万春醒过来了,神智清醒,你们可以问他话了。”一个护士过来告诉他们。
玉霜迫不及待地拉着他,想赶紧去问儿子东东的消息。焦维远摇摇头,说:“你去吧,我先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玉霜奇怪地望着他,问:“还有什么比救儿子更重要的事?”
“有,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刚才做笔录的时候忘了讲。”焦维远微笑着说,“邵万春在犯病前,喊了声说要自首,这个细节直接关系到定罪量刑,你说 是不是很重要?”
玉霜愣了愣,细看之下,才发现丈夫的笑容里有种说不清的味道,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欣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