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遥远,我说永远

时间:2024-11-10 09:41:54 来源:作文网 作者:管理员

火车站站前广场,发传单的人身体其他部位一动不动,只有手按照固定的节奏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不管有没有人接传单,他总是这样机械地把传单发出去。

我坐在一张长椅上,从地上捡起一张传单,传单上是一个旅行社的广告,广告词“远方,不仅仅是美景的诱惑”,附带好几个旅行路线及报价。我能把纸张变成百元大钞,我对传单上的内容不感兴趣,我捡传单主要是用来变魔术的。我告诉自己这回一定要变出真钞来,但是很遗憾,变出来的还是假钞。有两个人正在讨论魔术的真假问题,他们争执不休。他们走到我跟前,拿起我变的大钞,仔细地辨别了一会,意见总算达成一致,他们说:“瞧!魔术是假的!”

有一个女的快步走着,一个男的紧随其后。他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她的手想使劲地抽回来,挣脱不了他有力的手。她大声说:“放手啊,别拉我,拉我干吗?你这个骗子。”他说:“我哪里骗你了。”她说:“你还说你很有钱,都是假的。”我想去跟她说我也很有钱,我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不过也都是假的。我看了看手中的假币,长叹一口气。他说:“你听我解释。”她说:“我不要听什么解释,我已经看透你了。你快给我放手。”他说:“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她说:“火车站。”他说:“你要去哪里?”她说:“你有病啊,不是告诉你火车站了吗?”他说:“去哪里啊?”她快发疯了,说:“你聋子啊,火车站,火车站,火车站。”他说:“我知道你要去火车站,这不就是火车站吗?我是说你去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坐火车去哪里?”这话太绕,把他的舌头绕得打结了。她狠狠地说:“这个世界哪里最远我就去哪里。”他用上下牙齿把舌头理直,说:“我告诉你哪里最远吧。你知道的,地球是圆的,那么,离你最远的地方就是从你这里出发绕一个最大的圆弧再回到你这里。你所在的地方就是离你最远的地方。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最远的地方。你就是你的远方。所以,你根本就不用离开这里。”

有一个男的快步走着,一个女的紧跟其后。她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她大声说:“你要去哪里?不走行不行。”他的手一甩,甩掉了她的手。他说:“这个世界哪里最远我就去哪里。”她哀求道:“求求你,哪里都不要去,要走我们一起走。”说着,她又要去拉他。他说:“别拉我,我们合不来的。我火车票也买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说:“火车票可以退的,浪费掉也无所谓。我们就是合得来才在一起的啊。现在怎么又说合不来呢。”他说:“我现在才明白只有门当户ว对的才合适。我要找门当户对的。你,我高攀不上。”有一个同性恋走到这个男的面前,面对面站好,他指了指彼此的大前门说:“我们谈恋爱吧,我们门当户对的。”然后他指了指女的裙子说:“她连门都没有。” 她说:“我告诉你哪里最远吧。有一个诗人写过这样的诗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所以,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个世界上离你最远的就是我,你不是要去最远的地方吗?那么你不应该离开我,你应该靠近我。”

有一对约会的男女并肩坐在一张长椅上,她半躺在他怀里。她用手指着天空,说:“你看!那个风筝飞得好高啊。”他说:“那不是风筝,那是一只鸟。”她用手指着远处,说:“你看!那条公路修得好宽啊。”他说:“那不是公路,那是一条河。”她用手指着发传单的人说:“你看!那台机器造得好帅啊。”他说:“那不是机器,那是一个人。”她闭上眼睛,说:“我要睡觉了,你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吧。”他讲了一个有关私奔的故事。她说:“我们一起去私奔吧。”他说:“去哪里?”她说:“越远越好。”他说:“什么时候?”她说:“越快越好。”他拉起她,匆匆忙忙往售票处赶去。

有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里,朋友让他去火车站,那里提供了很多可供选择地方,就像逛商场,说不定有看中的东西可买。他到了火车站,仰头看着壁挂式电子屏上显示的火车时刻表,红色字幕滚动着。他看了很久很久,脖子都酸了,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他说:“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起码我知道了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比火车要去的任何地方都远。”朋友说:“那你去飞机场看看吧。”

有一对情侣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想体会一下离别的感受,但是他们又舍不得分离,他们想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从离别的人身上感受离别的气息。朋友让他们去火车站,那里不乏送别的人,有着浓厚的离别氛围,而且从文学上看,火车站的站台还是离别的象征。他们到了火车站,离别的悲伤紧紧地抓住了他们,但是他们觉得抓得还不够紧。他们说:“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但是如果我们两个真的要分别了,我们的悲伤肯定会更强烈,比这不知道要强烈多少倍。”朋友说:“那你们去殡仪馆看看吧。”

有一个女人猛地爆发出爆炸式的狂喊“不要靠近我!”,把从她身边经过的人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进站大厅里人流涌动,她边说边往人少的地方躲闪,靠到墙角上,眼睛充满警觉地扫视着四周。她痛苦地说:“我已经被偷走了很多个手机了,一买手机就被偷,一买手机就被偷,前两个被偷之后,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保管着我的手机,但是还是被偷了。这次我把我新买的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的手空了。我不想没有手机,但是我又偷不起。”她仿佛是在向小偷告白,希望小偷能大发慈悲把手机还给她。接着她又爆发出刚才的大喊:“不要靠近我。”这声大喊标志着她的情绪又到了高潮。但是人流无动于衷,吞噬了她的角落。不一会儿,她的挎包不见了。再过一会儿,她的项链不见了。再过了一会儿,她的上衣不见了。最后,她全身上下所有东西都被偷走了。她光溜溜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有一个人在候车室坐着,过了不久,他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又站了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往这边看看,又往那边看看,又往这边看看,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不耐烦地说:“这样等着太无聊了,我最讨厌等待了,我们把时间调到检票的时候吧,这样我们就不用等了。”他的同伴说:“不行啊。有些人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就把时间调快,有些人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就把时间调慢,他们调来调去,所以时间就被他们毁坏了,不再受人控制。现在我们只能听从时间的安排。” 有一个和尚在候车室坐着,就把等候的时间用来参禅打坐。参禅没有固定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参禅。打坐没有固定的姿势,平常的坐也是打坐的姿势。至于蒲团,有没有都无所谓,更何况屁股就像一个肉蒲团,坐着不也就是坐在蒲团上面了吗?世人用肉蒲团象征诱惑,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何尝不是处处有诱惑呢?参禅悟道就更重要了。他渐入佳境,消除心中杂念,心如明镜,突然间豁然有所悟。他想:原本以为出家人四海为家,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家在火车站,随时准备离开。

有一个人在候车室坐着,他很困,想补一补觉,但是又怕睡过头了。他给自己身体里的生物钟设置好闹钟功能,才放心地入睡。等到闹醒时间到了,他唱起歌,因为他设置的铃声是一首歌曲。唱着唱着,他醒了,把闹铃关掉。检票紧接着开始了,排了好些人,很多人不守秩序使劲往前挤。他觉得没有什么好挤的,这趟车很空,连他临时买的票都有座位,更何况到了站台还要等上个一会儿。尽管他这么想着,但是他也往前挤去。他觉得他们很盲目,自己也很盲目。他想:要理解自己,必须从理解自己的盲目开始。要理解这个世界,也必须从理解这个世界的盲目开始。

有一对男女朋友在站台上等。她看着身后地上画着的一条白线问他:“这条线是干什么用的?”他说:“要站在这条线后面等车的。”她说:“我们站在线外面了,你看有很多人也站在线外面。”他说:“现在没有关系的,等火车开过来了,要站到后面去。”她说:“那火车来了,我们还站在线外面,又会怎么样?会罚款吗?”他说:“不知道,会有人来管的。”她退到线后面,低头看着脚尖紧挨着线,她正了正身体,说:“我这样站总可以吧,你看我站得多标准,刚好没有超出。”他说:“你超出了。”她又正了正身子,把脚尖盯了又盯,满脸疑惑地问:“你看,哪有超出啊?不是刚好吗?”他说:“错了,你仔细看下,你的两个乳头对下来已经超出这条线了。你的乳房超线了。”

发传单的人身体其他部位一动不动,只有手按照固定的节奏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不管有没有人接传单,他总是这样机械地把传单发出去。有几个人伸手接传单,还没有拿住传单,发传单的人就松开了手,传单飘落到地上。等到他把全部传单发完,看着地面上散落着那么多传单,有的被风追逐着,像溃逃的士兵,他悲伤地想:“看来这项工作真的不适合我,我做事太机械化了。”

有一个园艺工人给一株花浇水。叶片上,有一条虫对另一条虫说:“下雨了,下雨了,你看只有我们这里在下雨,怪不得气象预报说局部地区有时有雨。”另一条虫说:“你看太阳还挂在天上呢,这是太阳雨,很快就停的。”果然,雨很快停了。园艺工人发现叶子上长虫了,就用农药喷洒。有一条虫对另外一条虫说:“不好了,这回下的是酸雨,淋到了会死的。都怪人类胡作非为,污染了大气,才会下这种有剧毒的雨。”

有一个少妇怀里的婴儿大声啼哭,手脚乱踹。她坐到我坐的长椅边上,给孩子换尿布。我想看看这个婴儿是男的还是女的,但是婴儿的裆部做了马赛克处理。我把假钞递到婴儿手边,让婴儿抓着。我说:“别哭别哭,拿去玩吧。”婴儿抓走了假钞,马上又扔了,仍旧哭个不停。那两个讨论魔术真假问题的人说:“瞧!魔术是用来哄小孩的!”然后他们又嘲笑我说:“你的魔术连小孩都哄不了。”少妇掏出奶子给孩子喂奶,那婴儿立马就不哭了,我想当我哭泣的时候,如果她也这么来安慰我,我也会立马就不哭的。我想看看她裸露的乳房,她的乳房也做了马赛克处理。我想问问婴儿:你妈的奶好不好喝,但是婴儿喝着喝着竟然睡着了,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做梦吧?我想问问那个少妇她的奶水里是不是掺了安眠药,不然她孩子怎么这么快就能入睡?我也想安然地睡去,我也想像婴儿那样还不会做梦。美梦总是太少,而噩梦太多;美梦总是太短,而噩梦太久。还是不要做梦好,睡得酣畅。

有一帮小孩玩游戏,大家都躲起来,躲起来的人不能跑得太远,就躲在火车站站前广场这个范围里,然后留下一个人找,找到了其中任何一个人游戏就重新开始,由被找到的人去找大家。找人的小孩到处寻找他们,但是他们都不见了。他们都跑哪里去了呢?找人的小孩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我找到你了,你输了,轮到你来找我们了。”说完,他让我自觉地把眼睛闭上,在心里数到六十再睁开眼。等我睁开眼,他不见了,轮到我到处去寻找他了,我找到了留在树丛中蜘蛛网上的蛛丝和马路上车水马龙的马迹。

有一个人穿着宽松练功服打太极拳。我停下来看了下,我能认出其中两个招式,一个叫白鹤亮翅,一个叫金鸡独立。我还认出他抱球的动作,我想既然是气功,那么他抱的球应该叫做气球。他收起整套拳路,叠放好。他对我说:“你已经受内伤了,我打拳的时候带起来的空气波不小心把你击伤了。”我说:“我没有感觉啊。”他说:“伤人于无形之中。”我想以后看到有人练拳千万别走近去,受了伤都不知道。我说:“那怎么办?”他伤了我,我本来应该对他大发雷霆的。但是我不敢对他生气,他会武功的。我只能客客气气地对他说话。他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是我误伤了你,请你放心,我会帮你治好。你站着别动。”他对着我练起气功,练完气功,他说:“我已经用气功把你的内伤治好了。你身体里面本来就有的病,我也帮你治好了。” 我有了种无病一身轻的感觉,整个身体飘飘然地飘向极乐世界。我想拜他为师,不等我说出口,他已经走远了。他好像还会轻功。他已经帮我治好了身体里所有的病,我还是和原来一样痛苦。我还以为痛苦也是一种病――心病。这样看来,痛苦不是一种病。

有个人在一小块地方走来走去,走了很久都没有停下来。我好奇地问:“你干吗在这里走来走去呢?”他说:“我要去远方。”我说:“你要去远方啊,你干吗在这里走来走去,你走来走去还不就是在这里,还怎么去远方。你去坐火车吧,火车站就在这里,很方便的。”他说:“我要去的远方就在这里。我干吗要去坐火车呢?”我说:“你在这里走来走去,不管走到什么时候还是在这里走的,你怎么去远方?”他说:“你不懂的。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远方。要是你在一个地方走得久了,走的路加起来也就越来越长,走得也越来越远。你懂了吗?”我说:“嗯,我懂了。”他说:“你不懂的。人的一生要走很多很多路,这些路加起来也就很长很长了,人活着就是要去远方。” 有一个人想在坐火车离开之前在站前广场留个影,对刚好从身边经过的女孩说:“你好,你能帮我拍张照片吗?谢谢你。ส”女孩说:“当然可以了。”他把照相机递给女孩。他在雕像边摆好了姿势,女孩按下了拍摄键。女孩把照相机还给他,他说:“真是太感谢你了,能和你遇到真是太荣幸了,太有缘分了,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我们一起拍一张合影吧?”女孩说:“当然可以了。”他就对一个刚好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老头子说:“你好,你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谢谢你。”老头子说:“当然可以。”等老头子拍好了之后,他说:“真是太感谢你了,能和你遇到真是太荣幸了,太有缘分了,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拍一张合影吧?”老头子说:“当然可以。”他就对一个刚好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中年男子说:“你好,你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谢谢你。”中年男子说:“当然可以。”等中年男子拍好了之后,他说:“真是太感谢你了,能和你遇到真是太荣幸了,太有缘分了,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我们四个人一起拍一张合影吧?”中年男子说:“当然可以。……”

我在火车站边上的一家超市里挑选了很久,最后挑中了一把匕首。我把我变的假钞递给收银员。收银员仔细地辨认了一番,把钱还给我,冷冷地说:“换一张。”我说:“为什么要换一张?这张难道不行啊?”收银员说:“这张是假的。”那两个讨论魔术真假问题的人说:“瞧!魔术是骗人的。”然后他们又嘲笑我说:“你的魔术骗不了人的,你的水平也太差了。”我拿起匕首,放在手里掂掂,我想我非常需要它。我叹了一口气,把仅剩的几块钱掏出来付账。灰溜溜地走出超市,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彻底地淹没了我。我像浸在冰冷的水里,不禁打了个冷战。“没事,我还有一把匕首。”我对匕首说。

超市前面的场地上停放着一排又一排的自行车,摆得很满。有个人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开他的自行车,找了一会,找到了他的车,发现车子被加了一道锁,这道锁是把自行车和铁栏杆锁在一起的。他大喊:“谁把我的车锁了。”有个人从街道的另一头过来开他的自行车,找了一会,找到了他的车,发现他的车锁不见了。他大喊:“谁把我的车锁偷了。”他们的车子是紧挨着的。他们嚷嚷了半天,像小贩争先恐后地叫卖,嗓子都快哑了。他们忽然之间互相产生了兴趣,一个用沙哑的声音问:“你的车被别人锁住了?”另一个也用沙哑的声音问:“你的锁被偷了?”他们忽然之间相互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的锁锁了我的车?”另一个也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的车被我的锁锁了?”查看了之后,果真是这样。原来是那人在刚要锁车的时候,有个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们寒暄了几句,等他再回过神来锁车,就把锁锁在了紧挨着的那辆车上了。所幸的是他的车尽管没有上锁,也没有被偷走。他们骑上自行车走了,带走了一场闹剧。我走到停放着自行车的地方,仔细地查看,我想会不会还有人没有锁自行车,我可以把它骑去卖掉了。都锁得好好的,我后悔没有早点看,早点看了,那辆没有上锁的自行车就可以骑走了。那还是一辆挺好的自行车呢,估计挺值钱的。我可以用这辆自行车变真正的大钞。

从超市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大手牵小手。女人手里拿着一大袋零食。我认出那小孩子是在公园里叫我玩捉迷藏的那个小孩。我走到小孩子跟前,高兴地对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输了,轮到你来找我们了。”路边有人在放礼炮,不知道他们在庆祝什么。我就当我赢得了这个捉迷藏的游戏,他们在替我庆祝 ﭢ。小孩子掩着耳朵,低着头,一副害怕的样子。他连看都不敢看看我的成功,听都不敢听听我成功的声音。他输不起。礼炮朝天上飞去,从一群鸟旁边经过,这群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它们叫道:“哇塞!这么大的子弹,人类越来越残忍了,用这么大的子弹来杀我们。人类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礼炮朝太空飞去,把太空炸出一个个黑洞。这些宇宙黑洞吸引着我,想要把我吸过去,我很想去,偏偏地球引力拉住了我。我想我应该努力努力,只要努力过了就虽败犹荣。我奋力起跳,却随即又落回地面。

我在街上逛来逛去,陪我一起走的还有时间。时间对我说:“我会永远陪你走下去。”一家家商店在白天排斥了我,尽管它们对我敞开着,允许我进出。夜晚它们更是赤裸裸地把我拒之门外。它们陈设了一种叫做衣食无忧的生活。我想起那个在站前广场上走个不停的人,我走了很久,加起来也有不少路了,莫非我想要去的是这里的远方吗?那张广告词写着:“远方,不仅仅是美景的诱惑。”远方对于我的诱惑是什么呢?难道在街头转悠下去,走到这些街道的远方,这里就会出现一番别样的风景,诱惑我的就是这种美景?我心里充斥着不安,我是通过这样走个不停来缓解我的不安情绪,莫非远方有我想要的安宁?那个在站前广场走个不停的人,远方对他的诱惑又是什么呢?美景,安宁,或者是别的什么,我本来应该问问他的。

很多魔术都是需要道具的,变大钞的魔术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没有利用道具。我把手伸到口袋里,我捏着刀把,在手心紧了紧。“幸好,你就是我的道具。”我对匕首说。街道在逐渐地放空自己,随着夜渐深,街道越来越空,放出来的人寥寥无几了,我本来想让这些人加入到我的魔术里来,但是出于各种原因,我没有付诸行动。

街道还在被我逛来逛去,时间仍旧陪我在走。我身后有了动静,我转过头,看到一个踉踉跄跄的女人,走着酒精度较高的醉步。视野所及之处再无旁人。如果她敢走过来,那就选定她了。我保证不再犹豫。我保证不想再空想。我转身静候,等她一步步走近。她走到我身旁,我立刻拔出匕首指着她。锐利的锋刃放射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她醉眼朦胧,朝匕首看了又看,疑惑地说:“你拿这张纸干什么?”我说:“我要变魔术。”她恍然大悟,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是要表演把纸张变成钱的魔术给我看吧。”我说:“是的,你说得没有错。把你的钱都掏出来给我。”她说:“你免费表演给我看的吗?我不用付钱吧。”我说:“我要收费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说:“可是我没有钱了,我没钱了。天啊,为什么我这么穷啊。我最喜欢这个魔术了,我一直梦想有人表演这个魔术给我看,今天终于等到了,我想看你表演,可是我没有钱了。”她伏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拿过她的包翻个底朝天,确实一点钱都没有。我把包扔回到她身边,包被摔疼了,口大开着,无声地控诉着我。她自顾自痛哭不已,整个世界只有她的声音最响。对于这个哭泣的世界,我和她一样,也需要安慰,但是我们却无法相互安慰。但是我们只是互相伤害,她让我失败,而我让她失望。

夜深沉,我却沉不下来,我浮在夜晚的表面,我的心情波涛起伏。一幢幢居民楼里,人们借助睡眠下沉,有的一沉到底,有的悬浮水中。♋醒是一种游泳的姿态,耗费人的精力。我继续走着,我知道不管我走到什么时候,时间都会陪我一起走的。如果我能走到永远,我就会明白时间没有欺骗我。

路灯熄灭之后,街头果然换了一番景致,显得更幽暗、寂寥了,仿佛置身于一个被遗弃的地方。后面有一辆轿车开了过来,我随手朝轿车招招,我只是抱着中彩票一等奖的可能性试试看,谁知道我竟然侥幸中奖了,如果真的是彩票中奖那该有多好。轿车放慢了速度,在我前面刹住了。驾驶座这侧的窗玻璃往下降。我对司机说:“你好,我能搭车吗?”司机对我说:“你要去哪里?”我说:“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呢,你到了目的地就把我放下好吗?”他说:“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不过我知道我想去远方,越远越好。”我说:“那我也跟你去远方吧,我说过了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司机让我上车,坐在副驾驶室里。在车上,我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紧紧地捏着匕首。

根据透视原理,两条平行线或者两个平行面在远方相交。天和地就是两个平行面,它们在远方相交于地平线,那么地平线所在的地方就是远方。我们永远无法抵达地平线,所以,我们永远到不了远方。而我呢,始终犹豫着,始终未能亮出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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