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的人 2014年4期
伟雄曾是我30多年前的邻居,身体壮实,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他读书不怎么开窍,可他家里耙网、耥网、赶网、兜网俱全,还有鱼叉、长钩和长笼。
择一个晴好的天气,早早吃了午饭,担着一个挑子,戴上那顶藤柳编的灰不拉叽的安全帽子便出发了。他的扁担,其实是一柄结实的鱼叉:扁长的枪头,又尖又亮;齐人高的竹柄,光滑红润。据说这是摸鱼人在河中开路时,用来打探前面河水深浅的工具。担子的一头是“窠篓”等,另一头是下水衣。河滩边,他就放下工具,穿上臃肿的下水衣,在腰间系上空“窠篓”,手握鱼叉,轻手轻脚地下河了。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河水冰冷刺骨。唯有岸滩边几棵青绿色的小草,在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伟雄那双手在冷水里到处摸索着。那些冷血的鱼儿,很少游动,等到伟雄的手轻轻靠近它们的身体时,竟无一想逃,有的甚至还向他靠拢过来,都很乖巧地成为伟雄的“俘虏”。
伟雄摸到最多的要算是“鲫鱼头”。这种“呆头鱼”,河浜里最多,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游荡,偶尔撞到伟雄的手,惹得他酥酥痒痒的。有时运气好的话,在人家的河埠头,伟雄还会摸到躲在河埠石下面的痴虎鱼,浑身乌黑,毛乎乎的,可肉质极其细白鲜嫩。最难对付的就是鳜鱼。听伟雄说,镇上石头浜岸边或郊外深水荡的浅芦苇滩里是鳜鱼的栖♂息之地,摸着鳜鱼的时候,必须用双手迅速把它扔到岸上,ง再慢慢想办法把它弄进“窠篓”。如果用对จ付痴虎鱼的方法,捏住不放,它只要“哗啦”一下,背上的一排硬刺迅捷张开,就犹如锋利的钢刀,一下子刺破人的手心,然后挣脱逃跑。鱼跑了不要紧,伤着人就麻烦大了。
我们镇上的人,都把伟雄视作能人。他每次摸鱼回家,我们这些小伙伴总要到巷口去迎接他的“凯旋”。等他把“窠篓”里的鱼儿倒入一只大木盆里的时候,街坊邻居中在家的男女老少差不多都要围拢过来轧闹猛。看着木盆里“噼里啪啦”活蹦乱跳的鲫鱼和张着大嘴“呼哧呼哧”的痴虎鱼,人人都赞叹不已。西隔壁的王阿婆,常会抓住伟雄那双长满老茧的手,禁不住问:“这双手为什么这样Ⓐ吃硬啊?”伟雄憨笑着,忙不迭地要向我们解释:ღ“没啥特别的!”确实,寒冬腊月,他从不戴手套,还经常故意找些和冷水打交道的活儿来干干,比如淘米、洗菜、衣裳,他最喜欢去河边寻乐子了。有一回,我拉住伟雄,用心看了他的双手,岂料,他的手心粗糙得像沙皮,手指红肿得像胡萝卜,手背上的皮还有些皲裂。
刹那,我的心一阵紧缩,似被针刺了那样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