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是甜的,你也是
一年有多长,大概弹指都奢侈。但年少的方程式加了青涩懵懂的催化剂,转瞬,反应生成将要过冬的松鼠。
我一头扎进树洞,谨小慎微了起来:把惊鸿一瞥藏进去,把怦然心动藏进去,把重重心ซ事藏进去,把所有讳莫如深的情绪都藏进去。然后盖上岁月的盖子,酿一坛老酒。
我在喝醉了的时光中摇摇晃晃,寻见一个着水色长裙的姑娘。我还记得她在我的树下读诗的样子,她呢喃般地轻吟,好像轻声读给我:辛波丝卡说,世界上有3个词最奇怪。
Ⅰ.当我说出 “无”这个词,我就在创造一种无中生有。
兰州的天,昼夜温差极大,或许给自己的身体里塞几个叶绿素,白天光合,晚上呼吸,人也一定会变得像兰州的瓜果那么甜。
结束了新闻采访课,我穿着凉爽的球衣去篮球场,她穿着长裙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或许毕生珍爱的运动可以给人勇气,打完球,我终于拨通了你的电话。同学一年,还是第一次。
突如其来的沙尘呼啸而过,我的 “喜欢”刚说出口,就被扑面而来的沙子击得支离破碎,我一边懊恼地朝路边的垃圾桶吐沙子,一边隔着风声努力辨析你的声音,风很大,我还是听到了她清浅的声音:“你说什么?”
在漫天的沙尘中,我豪迈地笑着对你说:“没什么。”然后又进了一嘴沙。
想起了那个被女巫诅咒的每年只能说一个字的王子,3年没说话攒齐一个 “我爱你”,换回公主一个字的回答:“啥?”
而现在,我就是那个被我嘲笑过的王子,可笑又可惜,真是别无二致。
内心五味杂陈,逆风奔跑在风中,沙粒打在身上,又疼又痒。
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有什么。
我啊,就是球场上的明星,沙尘中的勇士,以及,感情中的胆小鬼。
Ⅱ. 当我说出 “寂静”一词,我就立刻打破了这种寂静。
第一次对话,是在一次文学社的诗词读写会后,舍友的女朋友在文学社,他用一个全家桶的标价把她报名读写会的消息卖给了我。于是在那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几乎从未读懂过诗歌的我抱着舍友的 《顾城全集》,钻进了文学社的工作室。
阳光斜斜地洒进屋子,向来在我眼中矫情无比的文青们因为她的存在,脑袋上好像都升起了天使般圣洁的光环。交流读诗感悟的时候,我就埋头假装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几分钟的讨论结束,我已经在纸上写了满满一页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桀骜如我,何时竟然卑微如此。仅仅是和她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便心满意足地希望时间停滞。然而,当那个诗歌部的部长对她说完 “这句诗根本不能这么写”,她蓦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工作室。
天使们的光环又因为她的离开立刻消失不见,一群矫情的文青对我瞬间没有了任何吸引力。我追随着她的脚步离开,在那个最美好的盛夏的午后。
“嘿,怎么说走就走了。”我实在想不出更棒的开场白,只是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声音掩盖紧张,挤出一句路人甲一般的台词。
ร 我不知道是她洞悉了我全部的蓄谋,还是与生俱来的波澜不惊,面对从天而降一般的我,她一如既往地声音清浅:“那种居高临下的自以为是,让我不高兴。”没有懊恼,也没有惋惜,就像小孩子丢开不喜欢的玩具一般,自然而然,毫无矫揉。
那时,我们➳已经一同上了3周的专业课,但20多天来,这是第一次对白。但只这一次就足够了,足够她以神o般纤尘不染的姿态,住进我心里。甚至说出来,都觉得喧噪。
Ⅲ. 当我说出 “未来”一词,第一个音节便已成为过去。
和很多男生一样,喜欢一个姑娘,就试图了解她的一切。我辗转找到她的QQ、微博、微信、博客以及任何有她的痕迹的虚拟空间,本以为了解越深,就越容易靠近,但事实是,当我看完了和她有关的所有我能找到的文字时,她在我心中,已经从河对岸,远到了天堑那边。一言以蔽之,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凌厉的灵魂。
她有普通女孩子的幻想,向往未来与美好。但她对现实的冷静,又超脱了此刻的年龄。提及感情,她曾平和地写道:
不要因为孤独而恋爱,那只会让你在尚未明白何为孤独的时候被动地去治愈另一个人的孤独,从而踏上一条让你明白何为孤独的路。不要用现实☁的巧合迎合幻想的塑造,不要错把萍水相逢当作命中注定。
那些凛冽的文字,比一言不发的本人,还让人望而却步。
西北的夜来得很晚,无数个黄昏,我看着她路过球场,路过食堂,路过很多个有我的角落,然后留下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和一个让我的全世ท界风狂雨骤的背影,就像末世的霜雪,苍凉笃绝,神圣而不可侵犯。
我已经混淆,到底是我太胆小,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让人觉得任何与她有关的 “未来”都是奢望的存在。
大二的期末,我交了女友,也读完了辛波丝卡全部的诗。女友温婉活泼,善良体贴,只是没有高山霜雪一般笃绝而苍凉的背影,蹦跳着问我辛波丝卡是什么能不能吃。
大三开学,和遇见她那年一样,是明媚的夏。在她的博客匿名评论了两年的我,这次依然没有落款:
你一定也知道,辛波丝卡还写过一首诗:玫瑰是红的,紫罗兰是蓝的,糖是甜的,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