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与星空,人类共同的文化与自然遗产
翻开星空这本书
被称为“五岳之首”的泰山,地处我国东部大陆边缘构造带,具有雄伟巍峨、丰富多姿的自然景观。相传远古时代有72位首领曾经前来这里祭祀,秦之后则有12位帝王在泰山“封禅”。泰山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了中华民族的象征。人们在这里景仰朝拜、抒发情怀,留下了大量的宫观寺庙和独具特色的摩崖石刻。
泰山就像一本厚重的书,彰显着自然的壮美、记录着文化的真谛。泰山是民族的财富,也是世界的财富。198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泰山列为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这是全球第一个自然与文化双重遗产。
我住在泰山附近,因为工作需要经常陪同客人游览泰山,对泰山的主要景点可以说是“如数家珍”。没想到,2009年的国际天文年,又帮我开启了一片新的“景观”。
为纪念伽利略使用天文望远镜400周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推出了诸多的活动,其中“夜空下的世界”(TWAN)项目尤其令人震撼:阿尔卑斯山的银河、雅典神庙的满月、伊朗高原的星轨……一幅幅精彩的“天文景观摄影”,让我童年的星空之梦重新燃起。我开始浏览天文网站和期刊,关注星相的轮回和天象的变化,并参照TWAN的风格尝试拍摄天文景观作品。2011年5月,我在泰山的后山齐长城景区拍摄的“长城上的夜空”作品,在TWAN摄影大赛上获奖,使我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的“关爱和保护星空”理念有了进一步了解。
星空太博大了,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仰望星空、探索宇宙,由此产生了文化的启迪、艺术的灵感和科学的理念。星空太神奇了,夏季大三角、冬季六边形,运行的行星、深邃的恒星、❥神秘的星团星云,像一幕幕梦幻的画卷给人以无尽的遐想。正如著名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所说:“星空仿佛是一本经常翻开的书,当你懂得阅读时,就会感到它的魅力。”
❦ 去年初春,我有机会再次登上泰山。当时太阳已经西沉,在深蓝色天空的衬托下,金星和御夫座出现在玉皇顶上空。御夫座的恒星在中国古代被称为五车,金星在古罗马被尊为维纳斯女神。玉皇顶则是中国古代帝王燔柴祭天的地方。如果让维纳斯乘坐五车来到泰山玉皇顶,这将是一幅绝妙的中西文化合璧图景。我想起了TWAN的一段描述:得克萨斯美丽的金星,几个小时后也将出现在德黑兰的上空;梵蒂冈看到的北斗七星,中国的佛教徒在他们的寺院中也可以仰望。天文没有国界,人类共有同一片星空。
我用相机拍下了这幅精彩画面。了识天文,让我在自然与文化遗产的泰山,翻开了星空这部书。
国际视野下的泰山星空
在2011年10月北京的一个天文教育会议上,“无国界天文学家”(AWB)组织的主席麦克.西蒙斯介绍说,由于大气污染,特别是人造光源带来的污染,出生在城市的孩子看不到银河、辨识不了星座,我们的历史、文化被割断了。将星空作为一种遗产加以保护,已经成为一些国家的社会共识和行动。他的话使我深受触动。作为一名草根志愿者,我开始参与由天文学家、企业家、媒体人组成的“中国星空项目”的工作。
在考察过程中,专家们孜孜不倦地向政府官员、企业领导以及景区负责人宣传,星空是历史文化一部分,要为我们的子孙留下这份遗产。在泰山后山齐长城考察时,正值农历七月七日,当晚景区的武圣门前聚集了上百名摄影爱好者。巴巴克与当地的发烧友们一道,拍摄了齐长城上美丽的银河。
8月24日傍晚,国际专家组登上了久仰的泰山。没顾得吃饭,巴巴克就出去踩点了。我们开玩笑说,一到晚上,他就像兔子一样无影无踪。当时正是暑期旅游高峰,满山都是游客,天空又是多云,我不由得为巴巴克的拍摄有些担心。但数小时后相遇,发现他仍然拍出了不少精彩的照片:天街上的石坊,在晚霞的衬托下更加神圣;西神门上空,云层后的金星照射出神秘的星晕;通向玉皇顶的山路,如织的人流像朝圣的队伍。巴巴克说,泰山是中国皇帝祭祀天地的地方,在这里拍照,有一种历史感、神圣感。在他的指点下,我也抓住机会,从多个角度拍下了泰山的云海与星空。在极顶与星空对话
去年12月,我独自一人登上泰山。有了前几次的铺垫,这次可以说是有备而来。听说是拍摄泰山与星空,景区管委会和电视转播站给予我很多支持。当时已是寒冬,夜间独自一人在泰山极顶拍摄不免有些心虚,但想到与先人同在、与星空对话,则又充满了激情。
玉皇顶下巨石林立,有“万笏朝天”之感。其中一方巨石上刻着“万法唯识”和“登峰造极”两行大字。前者是佛家注重内心体验的理念,后者则是在泰山探求至高境界的心灵感悟。巨石上方的天空是北极天区,中国古代称为“紫微垣”,那是天上的宫殿,与泰山极顶遥相呼应。昨日,一路登山拾级而上,不时见到“拔地通天”、“星辰可摘”、“气通帝座”、“呼吸宇宙”等石刻,先人关于天、地、人的抒怀在这里达到了极点。怀着一种历史感、神圣感,我将卐镜头对向“登峰造极”和北极星,用25分钟的曝光时间记录下了斗转星移的极顶时空。
由玉皇顶向东是日观峰,那里鬼斧神工地横卧着一块金蟾般的石块。以往人们多以此石为背景拍摄日出和云海,被称为探海石;今天我想以北极天区为背景,反映它另一个涵义――拱北石。随着地球的旋转,在长达45分钟的曝光过程中,仙后座、仙王座、天龙座、鹿豹座、小熊座,以及北斗七星,在相机的感光器上划出了一道道旋转的星轨,只有拱北石指向恒定的圆心――北极星。我感到,星轨就像老式的密纹唱片,偏爱用长时间曝光、一次性成像的方法拍摄,这是在聆听时空流转,充满了神秘感、梦幻感。
在东岳顶峰观日出是大多数游客游览泰山的重要选项,这里面有一种东方文化的理念和情结。很多人为此提前上山,或在宾馆住宿、或搭帐篷露营、或干脆在夜空下等待。有个小伙子看到我拍星空,主动帮我背器材。他说闲着也没事,不如跟着你学点知识。泰山虽然海拔只有1556米,但却被认为是五岳独尊、与天齐高的地方。我想,如果能在天文普及方面做一些引导工作,岂不是可以使游客领悟到更多的科学、人文内涵?
然而,从天文爱好者和星空保护的角度看,这里也有些遗憾。
泰山的特点是依山建城,山城一体。山下的泰安城,上世纪初只有2平方千米、2万余人,还没有通电。那时九位社会名流夜游泰山,看到的应是原生态的星空。而现在的泰安城区已达60平方千米、60万人口,全市年消耗电力100亿度。夜间的泰安城灯火通明,一派繁荣景象,但散射光影响到了泰山南方和东南方向的夜空。而景区内的照明也过于强烈,甚至直接投射到摩崖石壁上,也是一种不应有的污染。现代的中国,一方面是经济的高速发展,物质文化生活大幅提高;另一方面是资源的过度消耗,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一定影响。控制污染、包括光污染,节约能源,是全社会必须面对的课题。
基于这样的理念,“中国星空项目”工作组与当地政府和企业合作,在双遗产的泰山附近开展了星空保护试点。泰山后山的齐长城景区竖立起了“最美夜空”的宣传标牌,这里已被天文和摄影爱好者列为观星基地,正在向“星光公园”发展。泰山向西50千米处有一座以天主教的圣母命名的山,附近正在建设星光主题公园。
圣诞节前夕,我来到圣母山教堂。在与教堂神父的一次沟通中了解到,他们也非常赞同建设星光主题公园。他们认为,尽管宇宙观不同,但宗教信仰与科学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星空之下,人类应∞当具备更为宽广和包容的胸怀。
随着夜幕的降临,圣母山东方的天空升起了金牛星座、昴星团、以及闪烁的木星。木星是古罗马神话朱庇特的⚥化身,也即古希腊神话中的宙斯。尽管各个民族的文化不尽相同,但敬畏和关爱星空则是人类共同的理念。是时,圣母山的灯光亮了,在低沉悠长的晚钟声中,我用相机拍下了高耸的教堂,朝向那梦幻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