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甫臣与抗日影片《东北事变始末记》

1931年9月18日，日本军队悍然袭击并占领沈阳，之后又陆续侵占我国东北三省，开始了对中国长达14年之久的奴役和殖民统治，我国军民抗日战争的序幕也由此拉开。

关于九一八事变的影像记录非常稀少，因此也极为珍贵。在北京市档案馆的馆藏档案中有这样一份档案，它以文字形式记录了一部电影短片的字幕，这部影片就是《东北事变始末记》，是一位名叫兰甫臣的美国记者拍摄的。影片内容涉及九一八事变前后相关的重要历史人物、事件以及我国同胞奋起抵抗的情景。这部只有字幕没有找到胶片的电影短片，以文字形式见证了那段历史，同时也留下了关于拍摄者和影片本身的一些谜团。

申请开映《东北事件始末记》

档案中记载了有关申请准予《东北事件始末记》在北平放映的过程。民国二十一年（1932），商民孙祥泰呈请当时的北平市教育局，允许放映一部来自海外的揭露日寇侵华暴行的电影短片即《东北事变始末记》，播放影院为大观楼，并附上影片的全部字幕。

孙祥泰在呈请中写道：“窃查此次日本侵略我国疆边、占据我国领土，无所不用其极。本片由美国摄影记者兰甫臣氏历千辛万苦跋涉远东、冒百死一生，遍游日本、朝鲜及我国东北各地随地摄影。该氏此举原为对我国同情之表现。摄毕后该氏即携往本国各地放映，今又带回我国，特将该片交商民，公演于我国民众，借以暴露日人野心并示我国民气之未死，既可激励我国民之爱国思想，又可实睹当时激战之情形，诚一举而两得也。因急待宣传，若俟检查委员会发给执照恐延期过久失去该片宣传效力，拟一面赶速呈请教育部、内政部电影检查委员会发给执照，一面先行放演，俟执照发下及当补行呈验，片中并无伤风败俗及蛊惑人心之情节，理合具文恳请钧局验片，准予映演，实为德便谨呈北平市教育局。附呈全篇字幕一纸。”

据档案记☣载，北平市教育局在接到孙祥泰和大观楼电影院的呈报后，将其报知教育内政部。教育内政部鉴于“事关国际问题，影响甚巨，尤应慎重”，要求送审。而之后关于影片能否上映以及影片去向的问题在档案中就没有记载了。

《东北事件始末记》揭露日寇侵华暴行

影片全片字幕共900余字，再现了当时中国民众饱受日本侵略者欺凌以及军民奋起抗争的情形。虽然电影胶片没有保存下来，但是通过这些文字记录，后人也可以了解《东北事件始末记》中拍摄的内容。

在影片开头，首先发出了唤起民众爱国热情的宣言――“日本帝国主义者乘我国水旱为患、天灾人祸之际，施其侵略手段，袭击我东北、占领我三省、焚毁我建筑、屠杀我同胞、潜夷我民族，伏尸满野，浮血成河，天乎，何辜惨至此极。而暴日又以为未足，必至亡我种、灭我国方以为快，试观其处心积宪已非一日，而我也则以宽大仁慈念其友邦同种未为之仇，今则三省已入寇握，亟希全国同胞一致抵抗，收回失地，以除暴日。我同胞看完此片必能激发热血、唤起爱国精神也。”

接下来，影片主要反映了九一八事变前后日本入侵东北的一些重要活动以及日本方面的许多重要历史人物。同时，也展现了我国军民、爱国志士等顽强抵抗的情景。例如反映九一八事变是日本早有预谋的侵略行径：“预谋占领东北对于军用品之积极制造；暴日飞机场之设备；暴日对东北未出发前在参谋部首脑部之重要会议；侵我东北之罪魁金谷参谋总长（金谷范三）；日军阀豺狼成性之海军部长；暴日之日军首脑政友会总理犬养氏（犬养毅）；日军阀之东北祸首陆军部长；紧急动员入寇东北时演讲袭击密谋；入寇东北之祸首关东军本庄繁；本庄赴席密议谋我三省”。除了这些日本重要军政首脑密谋侵略外，“倭奴入寇东北而小倭奴尚知参加送行可见帝国主义之谋我仇我一斑；倭寇由海道运往东北；暴日海军部长重视东北之侵略亲至送别；暴日用商轮运输倭寇而以军舰保护之可见军民谋我一致”通过日本平民的表现，也反映出日本侵略我国东北在日本是众所周知、蓄谋已久的。

日本昭然若揭的野心终于在1931年9月侣日全面暴露。影片呈现了“暴日入寇之命令下矣不啻我东北同胞致催命符至矣一哭；暴日又令空军出发祸我东北；倭寇陆续出动前线尽劫掠烧杀之能事：谋占哈尔滨飞机场；暴日入寇沈阳用列车鱼贯而来；我东北铁道线各地风景为倭寇在车中而欣赏；倭寇到达沈阳之情形；敌寇用重炮压迫我军，尘沙满天、血肉横飞；倭寇在战地细阅三省地图地大物博黄金遍野垂涎欲滴。”面对日军对我国国土和人民的肆意践踏和残害，“我全国同胞其速而合作御侮；我国奋勇直航空队视察敌情；民族英雄马占山；我东北军参谋处；我军用高射炮射击日本飞机；我军不畏强暴为国牺牲而抵抗；昂昂溪之役；为民族而战为国家而战以热血抵御外侮；一个牺牲卫国守土之健儿；杀杀杀抵抗到底牺牲到底”。

通过字幕可以推测出影片中表现了“昂昂溪之役”和“民族英雄马占山”。说起昂昂溪战役，更多的国人可能记得“江桥之战”，它是中国打响武装抗日的首战。而江桥是洮昂铁路（洮南至昂昂溪铁路）上最大的桥梁，也是日军进入黑龙江省齐齐哈尔的必经之路。古城昂昂溪位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中心城区南部，是蒙古语“狩猎场”的意思。这座古城作为铁路运输的重要枢纽，地理位置特殊，在东北地区抗日战争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日寇发动九一八事变得手后，开始图谋侵占黑龙江，在黑、吉、蒙交汇处的齐齐哈尔是日寇首先需要打通的关口。当时日寇在黑龙江没有部队驻军，于是他们决定利用已经叛降的洮辽镇守使张海鹏进占齐齐哈尔，达到不直接出兵而占据黑龙江的目的。

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大地上燃起了民族自卫的烽火，东北义勇军各军纷纷兴起，不到一年的时间，东北义勇军已达到30万之众，包括了东北各个阶层的人民。马占山时任代理黑龙江政府主席，他领导的江桥之战是东北义勇军抗日史上轰轰烈烈的一场战斗。1931年10月10日，马占山接到代理黑龙江省主席的任命，到达齐齐哈尔后，他抵抗的决心坚定下来，向全国发出通电“倘有侵犯我疆土及扰乱我♀治安者，不惜以全力铲除之，以尽我保卫地方之责”，“即剩一兵一弹，亦当与战壕共始终”，以激励将士抵抗日军。11月4日正式开战，将士们拼至11月19日，马占山“内无粮草，外无援军”，率两万余人退出齐齐哈尔。江桥战役至此结束。当时许多国际媒体如英国《泰晤士报》、苏联《真理报》、美国《纽约时报》、法国《法文日报》都报道了江桥抗战。马占山被称为“抗日英雄”。 然而，在经过爱国将士的抵抗后，东北大地还是落入日寇虎口。影片最后展现了国土沦陷✫的情景：“痛兮终以孤军无援寡众悬殊退守拜伦徐图恢复；各国视察员航轮达到大连；痛心哉版图色变；大好山河已入倭寇掌握；事变后沈阳各机关尽成鬼蜮世界；各国视察员到沈阳监视日军暴行；暴日侵略目的已达，凯旋回沈，我三省土地千万同胞沉沦异族之手，其痛苦颠沛决非人类所能忍受者，望我全国同胞协力同心，一致御侮，作一光荣之牺牲而还我山河也。”

寻找兰甫臣和《东北事变始末记》

通过影片字幕再现了那段不可磨灭的历史，同时也抛出一些待解的谜团。拍摄者兰甫臣是何许人也？《东北事变始末记》是否被国人看过？这部影片的胶片是否还在？这部曾经在美国放映过的影片在那里是否留下过些许印记？影片的拍摄者和引入者有无后人、现在又在哪里？……这些谜团都为寻找兰甫臣和《东北事变始末记》的线索埋下伏笔。

线索一：时间

影片字幕中没有显示影片拍摄的具体时间，但是从档案中可以找到一些时间痕迹。如，商民孙祥泰关于放映影片的呈请是在1932年3月24日提交的，而教育部关于此份呈请的登记和简略说明是1932年3月28日。影片曾经在美国放映，通过画面可以大致推断出拍摄时间。例如，昂昂溪战役发生在1931年11月4日前后。据此推测影片的完成时间在1931年11月底到1932年2月底之间。

线索二：人物

关于拍摄者兰甫臣，电影字幕里提到，“美国摄影记者兰甫臣氏亲历东北事变摄此伟大之暴 ツ日侵略记”。兰甫臣的名字是那个时代和社会背景下中国人对外国人名的音译，与真实姓名可能有很大差异。通过发音推测的英文名字有：Lamberson，Lambert，Lamberto，Leop-old，Langford……其中发音最接近兰甫臣的是Lamber-Son。而作为能有机会拍摄到这些重要的日本历史人物、事件以及场景的美国人，应该不同于一般的记者，或许是被日军允许采访♪的美国记者。

关于商民孙祥泰，他也是寻找兰甫臣的线索之一。档案中虽然没有任何关于他身份的直接记载，但通过他向教育部、内政部的呈请落款中写的“现寓（腐）粮食店通新客栈”推断，孙祥泰不是北平本地人，因为本地人一般是不会去住旅店的。粮食店街的通新客栈在当时是比较高档、规模比较大的客栈，据此又可以推断出孙祥泰的生意可能很好，并且他从事的或许是涉外生意，才有机会与美国人有接触；同时他有着较高的文化素养、有英文功底，能够了解时事，有进步思想，还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如在呈请电影放映时，为了迅速激起北平市民的同仇敌忾，他希望“格外体恤免于送验以便在最近期间内得以支持免致停顿”。在影片字幕中开篇的“宣言”部分，他首先就说明放映这部电影的目的为“亟希全国同胞一致抵抗收回失地以除暴日，我同胞看完此片，必能激发热血，唤起爱国精神”等。

关于哈美路东氏。影片中除了马占山、日军人物外，还提及另一人物――哈美路东氏即“哈美路东氏在飞机上摄倭寇之军情”。据此推测他可能是一位航拍摄影师。从人物名字的音译推测，与“哈姆雷特”（Hamlet）的发音非常相近。

2015年9月，笔者以Lamberson、Hamlet等为检索词，先后在美国国家档案馆网站及国内外一些相关网站上检索，都没有找到与该影片有关的内容及新线索。但是笔者将持续关注这份档案，通过深入挖掘，以期解开一个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