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遇》

小品

夜遇

编剧：卜楠

时间：深秋，✡子夜时分

地点：公交车站

人物：我，25岁，公司职员

乞丐，40岁，瘸腿

女孩，6岁，身形很单薄

[清冷的路灯下，崭新的公交候车亭，亭子后树着“热腾腾24小时热汤面”的灯箱招牌。

[我立起衣领，疲惫、烦躁地顾盼着公交车。

[这时，女孩颤抖着、胆怯地走到我身边，套着一件破旧的上衣外套。

女孩：（感情很真实）小姐，可怜可怜吧……

[我怜悯得望了一下她，旋即转过身去，冷漠相对。

[乞丐拖着残腿上，他只穿着一件单衬衫，扛着一个破旧的包袱卷，四下迷茫地张望。

乞丐：（向女孩招手）妮儿啊……

[我循声望去，不屑一顾地瞥了乞丐一眼，突然，怒上心来。我拨开女孩，径直走到乞丐面前，冷笑着打量他。

我：（解气地、嘲弄地盯着他的腿，明显曾相识）善恶有报呀！又抢东西了吧？被人家打残了吧！活该呀！

乞丐：（茫然的） ☺小姐……你？

我：小什么小！姐什么姐！你什么你！（边说边推搡他）抢我朋友东西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痛快呢！

乞丐：（仔细地看）啊，是你。

我：对！就是我！

[乞丐踉跄后退，就要摔倒，女孩见拉不住我，赶紧跑到乞丐身后，用尽全力把他支撑住。

女孩：（声音颤抖，心疼得）叔叔ป！（紧紧支撑着他）

[我听到女孩的声音，手停在半空中进退不得。

我：（无奈地看了一下女孩，又气结的）哼！（甩手走到亭子另一边）

[女孩被乞丐压垮了，瘫倒在地，乞丐慌忙扶她起来，垫上包袱卷，再让她靠着凳子坐好。

乞丐：妮儿啊——（焦急，却只能缓慢地挪向我）好心的小姐呀……

我：（鄙夷地瞥了一眼乞丐，又不放心地看着女孩，但还是狠狠心）我不好心！

乞丐：别这么说。

我：呦，那我怎么说呀？我的朋友就是因为好心，才被你们抢了包儿的，工作丢了，房子的贷款还不起，只能卷铺盖走人，家破人散，这就是你们干得好事！

[☠乞丐惊诧地看着我。

我：看什么看！（嘲笑的）你当时还挺讲义气啊，警察逮着你，你还甘愿当炮灰，楞说没有同伙，行啊，班房好蹲吧，不交伙食费，还定点儿有客饭，哼，不错啊！

[乞丐自嘲地苦笑着。

[一阵秋风扫过，女孩呻吟了一声。

乞丐：（立刻卑微、急切的，拖着残腿绕到我另一侧）我已经改好了，（看看女孩）你就可怜可怜吧……

我：哼哼，死性难改！现在倒好啊，也当上老板了。（看看女孩）行啦，别装啦，葛优比你瘸得像！（把手带刻意拉紧一些，却不由得关注着孩子）

乞丐：有时候，天下也无贼呀……

我：呵，是，是呀，天下无贼，天下无处不是贼！

乞丐：小姐，孩子一天没吃饭了，可怜可怜吧……

我：你家孩子没饭吃，关我什么事！（说完觉着过分了，垂下头，语气稍缓和）还有个面包。（递向乞丐）

乞丐：面包一顿就吃完了，还是钱实在点儿。

我：（火冒）嘿，你这话更实在！（把面包塞进包里）

[女孩倒在地上，乞丐无措地扶起抱住她。

我：（故做冷淡）你先让她躺在凳子上，那么冷的地，虽说是赚钱工具吧，出了事儿，再找一个你也麻烦。

乞丐：（心疼地注视着孩子）小姐，我求求你别这么说，千错万错，你挖苦我，我没话说，孩子是真的可怜，这么小，天又这么冷，就施舍俩钱儿，给孩子买碗热汤面吧。（向往地盯着那个灯箱招牌）

[我被他说得理屈词穷，可仍不愿罢休。

我：（咬咬嘴唇）没有。

乞丐：（卑微的）小姐是不在乎这俩小钱儿的……

我：（心烦意乱）在乎！

乞丐：看得出小姐心好……

我：心好才被狼咬！（狠狠戳了戳乞丐）

乞丐：（似要发怒，转而又卑微的）天都这么晚了……

我：说的也是，不少地方的乞丐都是朝九晚五，不早到不晚走，你这么加班加点的，未免也太敬业了吧。

乞丐：（如同没听见我的冷言，机械的，虚弱的）小姐可怜可怜、小姐可怜可怜……

[我似乎已不忍再听下去，正欲打车走掉，刚转身。

女孩：（虚弱但坚定的）阿姨……叔叔是好人。

[我怔怔地站住。

我：（走到女孩面前，温柔地扶住她的双肩，略愧疚的）小姑娘别怕，他们这样的人，专门利用小朋友骗钱，你越怕，他越得寸进尺，越会拐卖更多像你一样可怜的小朋友，告诉阿姨，你是不是被他拐卖的，阿姨一定帮你。

女孩：（诧异地盯着我，又委屈地看着乞丐，双眼噙满泪水，坚定的）阿姨，叔叔是好人，叔叔把讨来的热饭菜都给我吃，他就找些又冷又硬的吃的凑合了。我生病，他要来钱都给我治病了。

我：可是，他过去是……

女孩：（打断我的话，斩钉截铁的）叔叔是好人，不管他过去是什么，今后他都会是个好人。不许你冤枉他！叔叔……现在也生着病，发烧呢！（抽泣，情绪激动，半昏迷地倒在乞丐怀里）

乞丐：（紧张的）孩子！孩子！

我：（慌）啊！对……对不起！

[我赶紧脱下外套，紧紧裹住女孩，抱着她坐在路边，腾出手取钱出来。

我：（头也没抬，继续注视着女孩，把钱递向乞丐）赶紧买点儿热吃的来。（指着后面的面店）

[不见乞丐接钱。

我：（抬头盯着他，略生气）干嘛呢？

乞丐：（尴尬的，看看自己，示意饭馆）不让我们进……

我：啊！我，我去……抱好啊……（把孩子递给乞丐，转身下）

乞丐：孩子啊，（扭头看我下的方向，欣慰的）好人哪！别看咱遭了那么多罪，风里雨里的奔命，被人打得跟过街老鼠似的，可有好人就是有好人，这不，今天就被咱爷俩儿碰上了。（惆怅）哎，可就是啥时候才能找着你爹妈呀？

女孩：（挣扎着起来，把乞丐的外套脱下来硬给他穿上）叔叔，找不着爸妈，我就跟你过一辈子，我已经能伺候你了，我会努力挣钱，不让别人再骂你臭要饭的。就算找着了，我也不让你走，我就是不让你走，他们不让你留下来，我也不呆了，我只跟着你！（向乞丐撒起娇来）

[乞丐幸福地落泪了。

[我端着两碗面，已在他们身后多时。

我：来，趁热吃。

[女孩欢天喜地地接过碗，跪在地上，爬在凳子上吃。

我：（把围巾垫在女孩膝下）冷，别冻着。

[女孩向我报以纯真幸福的笑。

[乞丐看着面直咽口水，却只是端着碗，陶醉地注视着吃得很香的女孩。

女孩：叔叔，你吃呀、吃呀。（看着他端碗的手）啊，多烫呀，叔叔烫手！

乞丐：（开心地笑着）没事、没事，你吃、你吃、你吃，来，再加点儿。（从自己碗里向女孩碗里加面，只是珍惜地喝着面汤）小姐，谢谢、谢谢、谢谢呀……

我：（笑，掏出面包）再加点干粮。你刚才说找爹妈？

乞丐：（顿，心事重重）是。

女孩：（端着碗，顽皮地挤在两人中间）阿姨、阿姨，你听我说，要不是叔叔，我现在还在人贩子手里天天挨打呢。（严肃，愤怒）叔叔的腿就是救我的时候，被坏蛋打瘸的。

[配乐起。

乞丐：妮儿……（示意不让她说）

我：（惊呆，敬佩）大哥……（小心翼翼地捂住他的瘸腿）这是……怎么回事呀？

[配乐淡出。

乞丐：呵呵，缘分哪。（拍着女孩的手）4个月前，我刚放出来，琢磨着一把年纪了，啥技术没有，还在里头蹲过，你说说在城里咋混呢？回老家吧，好歹有个安稳的窝，乡里乡亲的多少还有个照应，地虽然不多，自己种自己吃，总能混饱肚皮。

女孩：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调皮地指指自己）

乞丐：（亲热得把女孩抱进怀里）回家路上，经过一个顶荒凉得小村子，小丫头正被人贩子打得满地打滚，当时我那血啊就冲到脑门子了，我也恨人贩子啊，我兄弟就是给拐了呀（悲），孩子丢了，就是从活人肚子里取心肝呀！

女孩：（体贴地平复着乞丐的胸口）叔叔可厉害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坏蛋打跑了，就是没想到引来一大帮（郁闷的）。

[我和乞丐被女孩逗乐。

乞丐：这下可招架不住了，我就是想豁出去了，拼着命扛着小丫头跑呀，那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没几个钱，找了个土郎中，凑合凑合，还得翻山过河，腿就成这样了。

女孩：阿姨阿姨，叔叔见我晚上怕得睡不着觉，就给我一个接着一个得讲故事，也不嫌我烦，还学大老虎、小猴子逗我开心，我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是我知道，叔叔因为腿疼，整晚上都睡不着。

[我伸出微颤的手，一只手轻抚着孩☪子的面庞，一只手紧紧攥着乞丐的手，激动地无言。

我：大哥，你不能再受这样的苦了，孩子也不能再流浪了，况且，你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很难找到的。

乞丐：（茫然，担忧）那、那……咋办呢？

[女孩也紧贴着乞丐，攥着他的手，紧张得望着我。

我：（微笑，对女孩）别怕别怕，（对乞丐）别紧张，现在各地民政部门都有救济中心，他们有专门为城市生活无着落的人提供救济救助的部门，明天我就带你们去，请他们帮助。附近有家小旅馆，你们今天先将就一下吧。

[女孩高兴地拍手，乞丐不知所措地呆站着。

我：大哥，走吧。

女孩：叔叔、叔叔，走呀！

乞丐：啊、啊，（缓过神来）走、走！

[配乐起。

[3人手拉手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