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放飞梦想
序曲
秋天,彩霞满天。
北ღ京香山层林尽染,遍山红遍。
天安门,城楼巍峨,金光灿灿。
天安门广场鲜花满地,人流如海,一片欢乐的节日景象,革命烈士纪念碑高耸入云……
鸽笛声声,掠空长鸣,风卷红旗如画。
人群抬头望,一群群和平鸽飞过画面,又飞过画面……
一位女将军深沉的独白渐渐地响起: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过去了五十多个年头了!”
“许多有名气的人都已渐渐地褪出记忆,但又有许多极为平凡的人却列入了记忆……
女将军面部特写慢慢推近,她用右手撩了一下两鬓的银丝,目视前方。
红旗飘飘,金星闪闪……
鲜艳的五星红旗渐渐占据了整个画面,国徽从景深处推为前景,几支洁白的信鸽扑入画面翱翔……
“我永远难忘不了为新中国诞生的儿女!
“我更难忘记那年轻的战友……”
在昂扬的音乐和进军号声中,推出片名《她们在放飞梦想》。
战火。
滚滚硝烟。
一匹骏马冲出硝烟,昂首长嘶。
马背上,紧伏着一位英姿勃勃的青年战士,两目远望,抖缰疾驰,越过画面。
弥漫的硝烟……
硝烟中,一位年纪
二
十
五、六岁的战地宣传队女队长,带着几位容光焕发的女文艺战士,边唱战歌,边打快板满腔热情地鼓动着,正沿海岸向北集结的我军大部队。
镜头渐渐推进:女队长近景,她端庄亮丽,落落大方,一手比划,一手打着快板,口中念道:
人民子弟兵,
个个是好汉,
转战千万里,
日夜总不闲。
脚满血泡不止步,
腰酸腿疼仍向前,
赴汤蹈火何所惧?
万山火海也敢钻!
为了迎接大总攻,
跑在战争最前边!……
人民解放军的大部队行进和行列中,战士们个个情绪饱满,人人斗志昂扬,你追我赶,大踏步奔赴新的战场。
女队长汗流如雨,坚持宣传。
战士们矫健的步伐。
战士们整齐的步伐。
革命大军浩浩荡荡向前移动、推进。
骤然,刚才那匹由青年战士骑着的快马,迎面从部队前进的大道上奔来,马蹄得得,声震四方。
女队长抬头惊望环视。
快马逼近,青年战士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女队长面前行军礼:
“报告队长,通讯员奉首长命令,通知你立即回团部待令!”
女队长举手还军礼:“请转告首长,我随即就到!”
通讯员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将缰绳一抖,快马蹬起一行沙雾,飞快消失在地平线上。
团部。
团长面对着女队长指着军用地图正在义愤填膺地讲述:
“为了彻底粉碎蒋介石发动内战的阴谋,给向我苏北解放区进犯的国民党反动军队以迎头痛击,我们将在今晚九点钟向敌人发起总攻。军党委指示我们:我团立即截断敌人的后路,利用有利地势逼敌人背海作战,把这些蒋家王朝的乌龟王八埋藏在这汪洋大海中!……
团长继续向全神贯注的女队长交待:
“你们宣传队的任务是,分成若干个小组……“
“报告!”
正在这时,门外传进了一声清脆的女音。
“进来!”团长随即转过身子。
一位神态天真活泼的女战士背着卫生箱撞进门来:
“卫生员小丽奉命前来报到!”
“报告!”卫生员的话音刚落,通讯员已经回到团部:“通知全部送完,通讯员整装待命,请团首长再作指示!”
团长上前亲切地拍了拍小丽的肩头说了句:“小厉害!”
回身又摇摇通讯员结实的身子,然后一笑:“真厉害,马不歇足,人不止步,好小子!你一天到晚全在讨指示。好吧,再给你一个任务……”
“啥任务?”
“把她们”,团长用手一指:“送到,不是,是安全地护送到前线包扎所去!”
“这……”通讯员一望小丽和女队长,羞怯地低下了头。
“这是一个重要任务。”团长假装没有看见通讯员的神态,严肃地向三人交待:“抢救伤员,安顿好伤员,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这次的战斗打得很艰苦,你们到了那里,既要发动群众,又要以身作则,要做的事情很具体,困难肯定不少。但是,我相信你们是毛主席的战士,要有决心把困难俘虏的!”
“团长”,通讯员见团长拿定了主意,慌张起来:“团长,这个任务是不是另外……”
“怎么”,小丽瞪着大眼给通讯员送了见面礼:“没上阵,就打算开小差吗?”“同志”,女队长以大姐姐的身份开了口:“你要正确对待革命分工。”
“不,不,不”,团长豪放地大笑起来:“你们两位女秀才的炮弹全打歪了!他是硬汉子,他……”
通讯员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脸红到耳根,额上渐渐地渗出一层汗珠,不等首长说完,他求起救来:“团长,你,你别再往下……“
“我要说!”团长笑着用右手上前指着他的脑袋:“他的问题在这里。”然后又回过身子对小丽和女队长说道:“如果路上情况许可,你们二位可要帮我把他这脑瓜治一治。”
小丽放声笑了,笑得弯腰捶背。
女队长强忍住兴奋,笑得眉飞色舞。
通讯员手足无措,十分狼狈,一片茫然……
团长猛回转身子,剑眉一扬:“不准笑,出发!”
前进路上。
解放区的傍晚呈现着一片美丽的景色,《解放区好》的歌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三人同路,通讯员在前,小丽在后面,女队长紧紧相随。
“解放区好……”音乐伴着女队长的画外音:“雨过天晴,夕阳的余辉把大地染得更美,一片又一片的秋庄稼,给雨水冲洗得青翠水绿,珠烁晶莹,连空气里也带着一股清鲜湿润的香味。要不是敌人的冷炮在间歇地盲目地轰响着,我还真以为我们三人是在赶集哩……”
通讯员撒开大步,已经同小丽和女队长拉开了距离,加上路上很滑,二人怎么努力已经赶不上他,抬头望去:不知道通讯员在啥时候,已经往他的枪筒里插了几根稀疏的树枝和一枝火红的枫叶,摇摇摆摆地在前面跑着,那枫叶在他脑后一闪一闪,既像是标的记号,更像一团烈焰。
小丽和女队长在后面赶着,追着,起初倒并不觉得劳累,但前进了一些时候,渐渐累得喘起气来,和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通讯员跑在前面只顾带路,很少回头,只有当他间或听到有敌人的冷炮往他们行进的道路上落来时,才猛一回头,关切地监视炮弹所落位置,见没事,然后独自前进了。
小丽追得挥汗不止,一肚子怨气:
“队长,这通讯员怎么搞的?老是对我们躲躲闪闪,我们难道会生吞活剥他?”
女队长亲切地笑笑:“我们的女大学生战士,团长不是给我们讲过了,他……”
“这小子!有机会我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是吗?”女队长认真起来:“我倒想看看你这位妹子教训人的本事。”
正好谈到这里,突然一声炮响,呼啸着划过长空,往二人奔走的前方落来。
通讯员闻声煞然止步,用耳探定,以目判断,顿觉情况危急,立刻猛回身连连跃了几个大箭步,一把推开前面的小丽叫她卧倒,一把又将女队长掀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护卫着她。
炮弹在离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爆炸了。
一片滚滚的浓烟……
小丽见状惊恐地站起身向前呼叫:“队长,队长,那位同志,喂……”
硝烟很快散去,通讯员抖抖身上的泥士,翻身跃起来:“队长,没,没有伤着吧?”
女队长歉意地摇了摇头,用右手拍了拍头发,正欲开口……
“你呢?”小丽走上前,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和队长只顾讲话,没有想到……”
“我很好”。通讯员见惯不惊地笑笑,双眼一转狡猾地眨眨,趁小丽不防,猛伸手把她肩上背着的卫生箱夺了过来,然后才风趣地边走边说:“以后听到炮弹打过来时,要做到耳灵、眼急、手快。你们歇歇,我前面走了!”
“你……”小丽追了他一步,想说什么。
但是,通讯员早有防备,他一手紧紧地按着卫生箱,一手紧紧握着枪背带,飞似地向前窜去,又和她们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这人”,小丽像告状似地拉着女队长,不知是感激,还是怨恨:“又是我前面走了,真怪!”
“小丽,别瞎骂人”。女队长经过这场风波,心中很不平静:“你没见别人……骂人有何用?你是学医的,你难道就想不出法子来治一治他这种‘病’吗?”
“你是叫我出主意?”小丽急了:“队长,谈到这个我倒真不如你这位大姐姐了,依你看……”
女队长胸有成竹地神秘一笑。
小丽赶快把耳朵凑近了女队长的嘴边。
一双兴奋激动的大眼。
小丽画外声:“真有意思!”
女队长抬头远望,向着通讯员背影呼喊:“喂……”
路旁。
通讯员找了一长长的条石歇下来,他把枪横搁在大腿上,并用手紧紧地抱着卫生箱,像防备人夺走。他回头见她们一时还没有走上来,这才颇有闲心地对路旁的野菊花欣赏起来,他看得很有兴致,像一个顽皮的儿童新娘子那股劲。看着,看着他手痒起来,伸下去,一扯就是一枝。
花到手了,往哪儿放呢?他先是往怀里一试,不对!后是往腰带上一插,不对!接着他又往背心上领口里一比,更不对!他急了,想了想,总算想了主意,一把将插在枪筒的树枝扯出来,把那支红黄相间的野菊花匆匆地塞进了枪筒……
女队长走上前来,看见他这天真而又有点傻呼呼的样儿,拼命忍住笑,给小丽一支嘴,自己却在一个田界石上坐了下来。
小丽向女队长偷偷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她蹑手蹑脚地绕过女队长,像鹰击长空一样——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冲上去扑下来,一屁股坐在通讯员身旁,同他紧紧相靠,一动不动,安然地架起了二郎腿。
“你……”通讯员先是为之一惊,以为小丽来和他争夺卫生箱,但略一镇静斜着眼瞟了瞟对方——那种不同寻常的神气,立即张惶起来,似如身遇芒刺,尤如身旁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我是医生”,小丽带着一种反抗的情绪回敬:“首长临走时给了我们一个任务,医治你……”
“你,你们……”通讯员听到这里更加张惶,掉过脸来不行,不掉过脸也不行,心里急得比猫抓还不好受。“你们有话好好讲。”
女队长再次忍住笑,起身上前把快要抽身逃掉的通讯员的肩头拍了拍:“小兄弟,坐下,让我们一起聊聊天,不行吗?”
通讯员这才得到解放似的舒了一口气:“你们说吧!”
“参加了革命”,小丽很不满意地回击:“真没有想到你脑子里装的旧意识还这么多!”
“俺……”通讯员想解释啥,但刚刚开口,又见女队长毫不介意地在他身旁另一边坐下来,他已经身不由己,顿时急得大汗满头,坐立不安,他窘得真想哭了。
“啥俺?”小丽得意地看着被她们包围起来的“俘虏兵”,盛气凌人地晃了晃脑袋。“给我们讲讲你自己不行?”
“我……”通讯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妙。
“审问开始!”小丽竟然选用这句话做开场白。
“俏皮鬼!”女队长禁不住大笑一声,狠狠白了同伴一眼,然后对通讯员诚恳地谈道:“小同志,别紧张,让我们随便谈谈家常吧!”
“你姓啥?”小丽问。
“人民战士。”
“名字”女队长也问。
“通讯员。”
“今年多大了?”小丽很不满足。
“十九岁。”
“参军前在家里干什么?”女队长又添了一句。
“帮人拖毛竹。”
“拖毛竹?”小丽听到这时立刻产生了浓厚的情趣。“是不是在那高高的山腰间,沿着石级盘旋而上,在一片绿雾似的竹海中拖毛竹吗?”
通讯员有点奇怪:“怎么,你也拖过毛竹?”
小丽摆摆头,沉溺到感情的深渊:“在我的故乡,在我的童年,在红太阳刚刚露出笑脸的时候,我看见风景如画的川江边。”
迭化。配画外声的实景:
川江边,川江号子的呼号声隐隐传来,翠绿的山腰被一片轻纱似的层雾环绕着。
这时候,一个,二个,三个年轻的小伙子从云雾中钻了出来,他们肩垫布巾,手扶竹头,在弯弯的石梯上自如奔走,长长的竹竿拖在山路上哗哗作响。老远望去,小伙们真像小金猴一般在迷茫的空际中踏云钻雾……
不一会,卫生员的画外声传来:“到了江边……”
小伙子们拖着毛竹到了山脚下江水边,在那堆积如山的竹子旁,十分熟练和迅速地把毛竹架成一排排竹伐,推下水去,然后握着伸竿跳上竹筏,轻轻往江边一插,竹竿马上离开了江岸,在江水中顺江飘流起来……
这阵子,女队长仿佛对这种生活也有深深的同感:“站在岸上,远远望去,真是美丽极了……”
“同志,通讯员同志,在我们四川是用竹竿捆扎成竹筏,让其顺江而下,那样儿,那味道,那才不摆了咧!”小丽回忆方罢,方兴未艾。“告诉我,你是哪里人?”
“天目山人。”通讯员应道。
“天目山人?”女队长闻声一怔。“那不是距我的老家很近吗?”
“天目山,天目山”小丽更加激动,“离我的故乡虽然很远很远,但在革命的大家庭中,却是这么近,这么近。”
“这么说”,通讯员高兴得几乎蹦跳起来,“我们三人算是同乡了!”
“同乡……”小丽激动地争抢道:“在我未参加革命之前,我是多神往这个革命的大家庭啊!我和同学们常常在深夜里轻声地唱起‘解放区好,一片稻田黄又黄’”。
女队长也完全被这种奔放的激越情绪深深感染:“你要吃饭得耕地呀,没人为你变牛羊。”
“是啊,”小丽如醉如痴,感溉万千。“革命,不仅让我们几个遭遇不同的孩子脱离了苦海,而且又促进我们几个青年人走在一条道上,为解放天下受苦人而战斗。革命这个朴素的字眼,真是要多美有多美!”
这句话好象触动了女队长的心事:“同乡,你是怎样参加革命的?”
通讯员突然沉默了,许久没有做声。
“同志”,小丽急起来:“为啥不答话了?”
通讯员泪水渐渐盛满眼眶,面神变得冷峻而严肃。
“提起参加革命——”
音乐起,由泪水渐渐迭化。
苏中根据地某山村。
广大革命群众站在路旁,怀着沉重的心情,正在向渐渐撤离解放军的子弟兵挥手告别……
画外通讯员的叙述声:“抗日战争胜利后,我们党为了实现全国人民的和平愿望,同国民党政府进行了谈判,忍痛撤出了江南。但是,时隔不久,蒋介石竟背信弃义撕毁了协定,又向我中原、苏中等解放区大举进攻……”
进攻的炮声。
进攻的浓烟。
无数老人和婴儿在炮火的轰击中呼号、惨死……
画外声继续:我们部队为了更大的胜利,进行了局部的战略转移。可是,那时我才是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
初进入青年时代的通讯员,看着渐渐远去的部队,猛地一下从爸爸妈妈身旁,从站着姐姐手中挣脱,飞跑着追赶亲人去了。
行进的部队中,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来,终于抓住了一位连队干部的手,不停地恳求着参军。连队干部笑了笑,用手比划着他的头,指出他太矮了,劝他等一等再说。他生气极了,猛回头僵立着,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滚出眼眶,转身向部队前进相反的方向跑去,往自己家中跑去……
夜,凄伤的犬吠声。
家,笼罩着阴沉的气氛。只有当月亮间或从云层中钻出来,偶然一照,才使人能看到黑暗的屋子中睡着一位气得昏了过去的妈妈,躺在床头;她的身旁,姐姐和弟弟紧紧相靠,默默地依偎在一起……
弟弟眼中正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画外声继续:“这一天,白匪军进村杀害了许多共产党员和村干部,我的爸爸也惨遭毒手……
镜头从屋内小小的窗口渐渐推向那百米开外的一个山梁上的大树处:大树上几具悬着的尸首冒着余烟:大树下干柴火堆已经奄奄一息,火堆旁几位白匪军带着两条军犬耀武扬威……
“我跟他们拼了!”屋子中的弟弟陡然挣脱了姐姐的环抱,把一把明光闪闪的砍刀狠狠地砍在桌沿上。
“不能,万万不能去。”姐姐赶快抽了刀,伏在弟弟身上劝慰:“你单枪匹马能顶用?报仇的日子还长……”
弟弟挣扎了二下,从牙缝中挤出:“姐姐,难道你让俺死吗?”
“是啊”,姐姐忧伤的叹息低音:“想个什么办法呢?”
骤然间,犬吠声四起,响成一片。
弟弟和姐姐一惊,从窗口往月光下的左右山梁上望去。
远处,十几条黑影扛着枪分别从左右两处同时出现在山梁上,像饿狼扑食地向姐弟二人的住屋包抄过来。
屋里,姐姐说了一声:“不好,弟弟看样子这些白脸狼是冲着你来的。”说罢,便把弟弟往后门处一推,“快走!”
“姐姐,我往哪里走?”
“找子弟兵,找我们自己的队伍。他们刚刚才走一天,追他们还来得及。”
“可他们嫌我……”
“现在不同了!”姐姐流着热泪说:“你告诉亲人们,爸爸,村干部都遇难了!还有妈妈……”
“姐姐!”弟弟一头扑到姐姐肩头上哭了起来。
“弟弟”,姐姐满怀深情:“到了部队后,记住,千万记住,听话些,多做些,规矩些。”
门外脚步声已隐隐可闻,姐姐猛地将弟弟一推。
“快,从窗口逃走,沿山沟、钻竹林!”
弟弟纵身一跳,刚刚翻过窗口走不远,房里的板门已经被几个荷枪实弹的白匪军打破掀倒。
为首的头子,双眼在房中一扫,说了一声“跑掉了”,然后把视线扑向窗口外。
窗口外,弟弟飞跑的身影快要接近了浓密的竹林。
头子恼羞成怒,立即举起短枪瞄准……
姐姐心忧如焚,猛扑上去用嘴紧紧地咬住了刽子手的手背。血,立刻从她口中流了出来。
头子手枪落地,痛得连连嚎叫:“哎哟!给我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
妈妈从敌人嚎叫声中被惊醒过来,正好望见:
白匪们正高高举起枪托凶狠地向女儿砸下去。
妈妈哪里肯依?拼尽全力要翻身下床保卫女儿,但是,刚刚的挣扎着坐起来,已经昏了过去。
于是,那枪托便一下、二下、三下,三下砸在了姐姐的身上。姐姐忍耐着,她心中清楚,弟弟很可能没有走远,而且听到敌人的嚎叫还可能扑回来。因为这个,她拼命地一语双关地向着扑来的母亲叫起来:“别顾我!别顾我!别顾我……”
屋外,不远的密林中。
弟弟听到“打死她”的声音,紧握大刀的手动了一下,欲起身返家同敌人进行一场厮拼,可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姐姐“别顾我”的声音不断传来,他镇住了。
屋里,姐姐紧抓匪军头子的手渐渐松软,慢慢地倒在血泊之中,极其微弱地最后吐了三个字:
“别顾我……”
竹林中,弟弟强忍悲愤擦着眼泪,无声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镜头回到现实——
通讯员抬起头:
“就是这样,我参加了革命,当上了人民战士,做了通讯员。”
女队长和小丽听完沉默了,她们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两对眼睛盛满了泪水。
通讯员趁机轻轻从包围圈里跳了出来:
“女队长,卫生员同志,让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前沿包扎所吧!”
说毕,他又开始大步奔走起来……
女队长和小丽无限感叹,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细语:
“年轻的战士,我们算是相识了!”
“解放区好”的音乐声继续飘逸,是那样婉转,是那样流畅。
前沿包扎所。
这是一所已停课的乡村小学,位居于一个幽静安全的海湾上。它大小由六间房子组成品字形,前边是学校的大门,中间一条石板通道通往各处,道旁一边是荒荒的草地,另一边两笼翠竹掩盖一洼清清的池水。
所内几位兄弟部队的卫生员和前来帮忙的几位男女老乡正在奔忙。他们有的站着擦洗医药器皿,有的坐着铺理纱布和脱脂棉,更多的是正在忙着用砖头垫门板搭床或用书桌合成临时床铺……
“请问老乡”,通讯员现在大门口问道:“你们这儿哪位是乡干部?我是从前沿部队送人下来的。”
一位中年妇女上前回答到:“乡干部不在,他们出门一会儿,到村子里借东西去了。”
“大婶,你能帮忙领我去找他吗?”
这是小丽和女队长浑身汗淋地赶了上来问。
“等多久他才能回来?”
中年妇女抬头向远处一村口望望,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颜:“看,那不是,从前面村口走过来了。”
村口上,一位双眼熬得通红,但神色自若,用一片硬纸板插在额前遮光的乡干部笑盈盈地快步走了过来。他左肩挂秤,右肩背枪,一手提一篮鸡蛋,一手提一口大锅,脖子上还搭了一床借来的被子。他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通讯员见状,赶快跑上前接过大锅,提过鸡蛋,加上自己背的枪、挎包、卫生箱,真象一个杂货郎了。
“乡干部同志”,他边走边谈:“我团部给你们派来二位女同志(指正在快步走上前来准备帮ล忙的小丽和女队长)协助你们做一些工作。”
“欢迎!欢迎!”乡干部热情地握住她们的手后,十分客气地说道:“你们团首长想得真周到,你们来得很及时,我们这里正缺乏有经验的女同志领头做群众工作……”
“什么工作?”女队长和小丽同声问道:“你请尽管说吧!”
乡干部在三人簇拥下迈步走进大门,把右手向正屋里一指:“这次夜战敌人反扑很厉害,我们部队的伤亡很大。你们看,这些新安的床,全需要棉絮或被子垫铺,可目前我后勤部队又没有把伤员急用的被子及时送到。伤员流血后很怕冷,没有铺的盖的行吗?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向老乡借,我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完成吧!”
“请放心”,女队长马上表示:“我们保证完成这个任务!”
“我去!”小丽更是迫不及待。
“不”,女队长亲切地望了望包扎所一眼:“你应该留在这里熟悉情况,先还是让我和通讯员去配合。”说着,她像大姐姐征求小弟弟意见似的:“小同志,可以不?不影响你回团部的时间吧?”
通讯员欢喜地点头应着,算是愉快的接受了新的任务。
音乐起,飘逸,抒情,轻快……
通讯员在前往村子的大道上奔跑……
女队长在他的身后追赶……
不一会,女队长追上了通讯员,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女队长的旁白继续:“新的战斗开始了!我和通讯员约定,等会儿大家抱着被子在包扎所门口碰头。”他飞快地跑进了前面村子的西头,我也快步走进了村子的东头——
村东头渐现:一排房屋呈现在女队长面前。
在轻快的音乐声中,她拍了拍一家的房门,又拍了拍另一家的房门,不一会,家里女主人开门出来,女队长便向她宣传起来,女主人听后立即进门抱被子或送棉絮出门,交给女队长,女队长点头感谢。女队长抱着被子又用同样的办法宣传叫开了几家老百姓的门,借到了几床棉絮和二条被子。不一会,她肩上、手中都搭满、抱满了,没办法,她只好快步往回走……
包扎所门前。
小丽望着女队长满载而归,兴奋地迎上前去了。
“队长,你真有办法,不到半小时就借了这么多!”
“通讯员回来了吗?”女队长看看四周问道。
“我正要问你呢!”小丽关切地:“怎么,那位老兄还会掉吗?”
“不会掉”。女队☭长自信地:“你忘记了他在敌人的炮弹下那股机灵劲吗?我真耽担心他贪多,借来抱不回所里呀!”
“他在村东还是村西?”小丽急切地要求:“让我去帮才他的忙吗?”
但是,正在这时候,通讯员已经从村西头的小道上慢腾腾地走了回来,他双眉紧锁,满脸愁云,双手空空,一见到迎上前来的女队长小丽,真快要急哭了。
“怎么,没借到?”女队长有些吃惊:“愁眉苦脸,同哪一家闹翻脸了?
“都是女同志在家”,通讯员侧着头告诉:“还是你们去代借吧,老百姓工作真难做。”
“真难做?”女队长心中一沉,十分担忧:“小同志,可不许这样看问题!”
“借不了被子是小事。”小丽在旁边担忧起来:“要是因为我们自己而影响军民关系……”
“太不好了!”女队长边说边上前拉了通讯员:“走,是哪一家?带我去。”
通讯员不回答,背过身子,如钉在地上。
“通讯员同志”,女队长极为耐心地开导他:“革命纪律是头等大事,人民是我们的靠山,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他们同我们的关系应该是血肉相连的关系,为了大局,我们能任性?”
通讯员皱着眉头逐渐舒展,他慢慢地举步了。不过,这一次他走得很缓很缓……
这是村西头。
“就是这一家!”
不久,通讯员来到了一个宽敞整洁的大院前门时,不肯再动步。
女队长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院子。
堂屋里静静的,旁边一间房子上垂着一块蓝布门帘,门框两边贴着一付引人注目的红对联:
新郎前方英勇杀敌
新娘后方努力生产
横额——军民一家
女队长看了看,停下在门外轻声呼唤:
“大嫂,大姐,请开门,请开门!”
屋里没有回音,但响动有了。
这时,通讯员悄悄走进院子,站在离女队长不远的地方,像样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泄喷:“你看,该不骗你吧?”
女队长急得赶快伸手向他示意,叫他千万不要再说下去。
门拉开了,门帘一挑,露出俊丽少女的半边脸宠来。她长得很匀称,身着一件玫瑰色花衣,把一根长长的独辫藏在身后,故意用门帘掩着自己的半边笑脸,只露出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轻轻一笑,一个酒窝立刻就浮现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但并不做声。
“大嫂”,女队长几乎都差点认错了人。“大姐,不,是妹子……?”
镜头猛推,少女半身特写。
她一手猛将门帘一甩,一手速把身后的独辫往胸前一丢,扑吃一声大笑起来,一笑没完,就像忍了一肚子笑料没笑完似的。好久好久她忍住笑漫不经心地说了二句:
“大嫂有,没在家,这里没有大姐,你们就喊我三妹子吧!”
“不是她”,通讯员扯了扯女队长的衣袖,慌张起来:“队长,我们走吧。”
女队长没有理他,十分镇静地上前说道:“三妹子,刚才我们这位同志来借被子,没做好工作,冒犯了你家嫂子,请你们不要见怪,我是特意向你们赔情道赚的。”
妹子听着却不答话,尽是咬着嘴唇笑,还斜着眼睛把通讯员望了一眼。
“妹子”,女队长只好又补充了一句:“请你们原谅吧!”
三妹子这才收了笑容,看看目光诚恳的女队长,又斜着眼睛望了望背身僵立的通讯员,正欲开口,又立刻闭上,好象跟谁有意赌气似的。
静,短暂的寂静,像一块巨石压在女队长的心上。
女队长旁白:“怎么办呢?回去吗?我看了看像等待着连长做示范动作的通讯员,又望望那倚立在门口不肯答话的三妹子,真是进退两难了……”
团长的画外声传来:“你们是毛主席的革命战士,有力量和决心把困难俘虏的!”女队长想到这里立刻增加了勇气地增强了信心。
“三妹子,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人民是我们的靠山,人民和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关系,为了支援前方打仗,我相信你和你的嫂子是能够慷慨把被子借给我们伤员的。”
这一次,三妹子被这番肺腑之言所感动了,她回过身子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了大门口出现了某种秘密:
“你们要借的东西那不是?……”又是一阵顽皮的笑声。
“在哪里?”女队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弄得昏头转向。“三妹子,不要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三妹子说着用手向院子门口一指:“那不是,我嫂子手里抱着哩?”
一条被双手抱着的被子特写:
这是一条里外全新的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缎的,枣红底,上面撒满了白色的百合花,猛一动,立刻就发射出熠熠耀目的银光。
镜头拉开:一位端庄苗条的新媳妇抱着这条被子站在门口。
“是她!”通讯员暗暗惊叫出声来。
镜头缓缓移近:这新媳妇长很好看,秀气的瓜子脸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毛,透亮的双眼,额前一溜蓬松的刘海,穿的一身虽是粗布,倒全是新的,头上已经挽了髻。显然,从外表看,她就显得比妹子成熟些。
新媳妇并不急于答话,却先用双眼扫视了一下屋里三个人,她爱怜的看了看通讯员,埋怨似的盯了盯三妹子,这才大踏步向女队长跨过去,把被子一送大方地说了一个字:
“给!”
女队长转念一思,似乎领悟到了啥,但并没有马上伸手接被子。
“同志,请原谅吧!”新媳妇边叙边说边用眼睛盯着低头不语红着脸的通讯员:“刚才,这位同志弟来借被子,我和他……他跑了!他前脚走,我后脚抱着被子追了来,可再也找不到他了。后来,才听乡亲们说,他回了包扎所,我正说回家里打个招呼,再给你们亲自送……”
“我们真不是,”三妹子吃吃地一旁笑着:“都怪我,又麻烦你们来二次。”
画外音: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准是我那们面腆的小兄弟惹了什么麻烦。
女队长心里一动全明白过来了,一定是因为通讯员见了女同志腼腆缘故所至,才闹了这场风波,她一手紧紧地拉着新媳妇说着许多客气话,一手暗暗地伸手向背后把通讯员背着的挎包上毛巾扯了扯,意欲叫他改善同新媳妇的关系上前接被子。
通讯员眉毛一扬,假装啥也不知道。
女队长急了,不由厉声喊道:“通讯员,上前接被子!“
他这才一怔,强忍满复牢骚,顺从地上前一把从新媳妇手中拖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料,他刚刚走到院子的门口还未跨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响……
衣服被挂在门钩上,通讯员肩膀上绽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块布片软软地搭了下来……
新媳妇狠狠地纠了一下三妹子的腰间,忍住笑跑进屋里取针线,飞快地奔了出来冲到通讯员身边动手给他缝上。
通讯员哪里肯依,猛一挣,抱着被子便逃走了。
女队长只好抱歉地向新媳妇和三妹子点点头笑笑,挥手告别,然后转过身子追通讯员去了。
新媳妇和三妹子踮脚企望,依依不舍:
“多好的战士,多好的兵……”
村道上,音乐声悠扬……
通讯员和女队长手里都抱着被子并肩往回走着。
通讯员心里很不服气:“队长,你看怪吧?前面我也是和你对她们讲的话差不多,她就是不肯借!可你来了,她反倒把被子抱着送过来,这些人真怪!”
“你的想法不对。”女队长边走边细心地劝慰他:“解放区的群众觉悟是很高的,我想总是你的方法有毛病才没有借到,你现在弄懂了她们为啥有点不肯借的道理了吗?”
“那年纪稍大一点的,”通讯员眨了眨眼眼,“好象是过门不久的新媳妇吧?”
画外声:“她就是一位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
两人闻声禁不住回头一望。
一位身材板实,神采奕奕的老大爷扛着担架走了上来。
“有骨气呀!”老人深有感触地介绍道:“她是我们支前担架队队长,头天结婚,第二天早晨就把丈夫送上前线杀敌人。”
“啊!”通讯员不由抬起头来。
“一天到晚,忙来忙去”,老人继续介绍道:“不是在村里做动员,就是在前方送东西,谈到她的这条被子吗?话就更长了!听说她家里很穷,那是她唯的嫁妆。听三妹子给人讲,她只新婚那晚盖了一夜,后来再也舍不得用了,一直把它放在床头上,盖只盖旧的。……今天,我才真象大明,她原来是为大军留着用啊!”
通讯员听慢慢地低下了头。
“我们不了解情况,把人家结婚的被子也借了。”女队长目视着前方不安地叹息:“哎……也许,为了这条被子,她在做姑娘时,常常起早熬夜——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干了多少零活,千攒万攒才积存钱买下这床被子。可我们有的同志……刚才,刚才还骂她的工作‘真难做’哩!”
“哪一个?”老人忿忿不平的声音:“这么无理!”
“我……”通讯员抬起泪水汪汪的大眼正视着回答:“我错了!……队长,老大爷,这被子还是让我给她送回去吧!”
“她会收吗?”老人反问一句。
“老大爷说得对,她是不会收的。”女队长看了看通讯员那付为难的样子,心底里怪心疼地劝导:“通讯员你也别难受,现在的问题,不是把我们手中的被子送回去,需要的是我们把更多的被子从老百姓家里借出来。”
“是!”
通讯员豁然开朗,习惯地举手行礼,急急地把自己抱着的被子往女队长手中一塞,然后一转身飞快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此时,我们再一次看见了他的枪筒上插着红枫叶、野菊花,还有刚才撕破的衣服布,在远远的地方一摇、一抖、一飘……
抒情的音乐再起,欢快而跳跃。
通讯员在村子中奔跑……
包扎所内的被子在猛增。
时间在前进,包扎所内的挂钟秒针在急转……
时钟短针正指八点正。
迭印:一条条被子堆在了越来越高的被堆上。
一条条棉絮飞到了越来越多的板铺上。
镜头拉开:通讯员、女队长、小丽三人站在包扎所内的一间侧屋门口的被子堆旁,在正亲密地交谈:
“这就是胜利!”女队长爱抚地拍了拍通讯员的肩头:“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我……”通讯员一怔,赶快拉紧挎包带。
这时候,大家看清了:他肩头上挂开的那一片布正是用他的自己所背的挎包带紧紧压着。
“对,是你!”女队长心里很激奋:“你不仅为伤员借来了许多被子,更重要的是你还让你的‘封建’脑瓜开了窍,我说得对吗?”
“我做得很少。”通讯员羞答答地应着。
“还嫌少?单你一个人借的被子堆起来也快成了一座小山。”快嘴的小丽耍起了威风。“喂,同志,你告诉我,今后遇见女同志还那么拉距离吗?”
“至少”,通讯员憨憨地一笑。“碰见你们不再……”
“对了!”小丽翘起了大拇指:“这才是哇哇叫!”
女队长被惹得放声笑起来……
“我该回团部了。”通讯员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好久才轻轻地开了口。继后,又是反常态,道出一句发人深省但又极平常的话:“谢谢您们的引导!”
女队长和小丽心中热浪滚滚,眼里闪着泪光,异口同声:“走吧,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敬礼!”通讯员立了正,刚欲举手行礼告别,但顿时想起了什么,好象还有一件重大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缩回手在挎包里掏了起来。
“差点忘了给你们开饭。”
说罢,他先是掏出了二个干硬的冷馒头放在屋檐下的大石头上,接着又天真地一笑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大月饼。
“今天是中秋节,这是刚才老乡送我的家乡月饼,给你们品尝品尝。”
音乐,极为深沉的抒情音乐骤起……
女队长、卫生员抻手欲接,心潮澎湃。
通讯员走罢又停,眼见两位女战友,依依难舍,猛然回过头来,三双亮晶晶的眼球闪闪发光。通讯员勇敢地安慰道:“别难受,胜利了,回头再来看你们!”
镜头特写:一个又大又圆的月饼盖在二个干硬的冷馒头上面。
月饼特写。
圆圆的月饼渐渐迭印化成为一轮圆圆的金黄色的明月高悬在深蓝色的苍穹中。
月亮照耀着美丽海湾,万顷波涛闪着银色的粼光。
月亮照耀在通讯员留下的两个冷馒头和那个又大又圆的月饼上。
女队长旁白:“在那紧张的战斗年代,人们总喜欢在战前的空隙间谈叙家常,以压内心的激奋,我和卫生员小丽更不例外。”
包扎所内外,同志们三三两两在一起谈心。
月光下,翠竹旁,一洼清水边,小丽亲热地依偎在女队长的身上,边向土灶里加柴烧开水,边凝视着通讯员不平凡的礼物,激动地谈起了家常。
“啊!中秋节!……”女队长抬头望了望明月,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在我的家乡,现在一定是在每家人ฐ门前,放上一张茶几,供上一付香炉,几碟瓜果月饼,孩子们那样地急切盼望桂香快些燃尽,好早点分享月亮娘娘用过的东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正在茶几旁跳着,唱着‘月亮嬷嬷,照你照我’,‘月亮堂堂,敲锣买糖’……”
小丽笑了:“队长姐姐,你真不愧是位做宣传工作的行家,真能讲!这些知识是我在参加革命前,在学校里怎么也学不到的。”
“是吗?”女队长看了看小丽,又望了望在月光下闪着粼光的大海微波,无限动情地说:“人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我现在想什么呢?……五岁时死妈妈,十岁时死爹爹,同年跟一个三岁的男孩子当童养媳……若不是毛主席领导共产党从苦海中把我救了出来,现能在这个革命大家庭中生活得这样幸福吗?”
小丽更不平静,心中热浪滚滚:“是的,我们很幸福,而且活得十分有意义!在革命的大家庭中,有互相的关怀,互相的体贴,这是远远超过我那个家的!我的家……”
渐现画面:在古老的成都四合院子里,学生时代的小丽背着书包刚欲跨进门栏,猛然被一股迎面扑来的烟气,呛得不由一退,镜头推近:麻将哗啦啦,叫人望而生畏,一边是粗鲁的吼叫声,一边是打情骂俏的调笑声,最后的镜头便是抽大烟,吸白粉昏沉沉各种景象……
小丽的心被揪痛了,双眼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泪水。
“我能想我这个家吗?”小丽的画外声在倾诉:“我恨透了这个家!我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挣扎,我多么想痛哭,多么想呼救……”
画面:搓麻将的手,抓票子的手,兴奋的狂笑,颓唐的咒骂,浑浊的空气交织混杂,不堪入目,不敢入目,确可谓触目惊心……
“我讨厌这一切,我仇视这一切!我又无能为力摆脱……”小丽几乎是在呐喊在控诉:“麻将,麻将,越麻越浆,这些人有了几个钱就全染上了麻疯病,不能自拔……,幸好,在我快要绝望的日子,老师告诉了我祖国的北方还有一片解放区,只有那里才有生机,只有那里才有希望,民族的前途才是光芒万丈!……”
隐隐的,越来越强烈的“解放区好”的音乐声萦绕回旋,韵味不同凡响。
“我们终于走到一起来了!”小丽最后几乎要欢喜得跳起来:“我再也不愿想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了!”
“妹子”,女队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是吗,那么现在,难道你一切都不想了吗?比方讲,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同志?”
“能不想他吗?”小丽方兴未艾,若有所思:“在此时此地,我怎么也忘不掉他,忘不掉那个傻乎乎的又怪可爱的……同志哥!”
“有这么严重?”女队长打趣的重重加上一句:“我们确实想到一起来了!”
“我想,我这样想……”小丽几乎忘记有人还在身边,完全沉浸在奔纵的感情激流中了。“他现在正做啥呢?也许要不因为国民党反动派挑起的战争,他这时正在唱着这些儿歌,或许,他唱得比谁都带劲,跳得比谁都更高哩!……”
“他确实是一个怪有意思的好战士”。女队长又添上一句。
“嗯”,小丽应着,想说‘我比你更想念他’,但是,她不能这样说,因为自己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妹妹,而妹妹对队长是不能够这样表白的。她拐了一个弯,这样来显露她荡漾的心波。“我真不知道自己为啥,为啥在短短的几个钟头相识的时间里,此时此刻地是这样真诚敬佩他,如此激动地怀念他……”
清清的水池中映着女队长和小丽的倒影,如镜一样的水面上浮现小丽陶醉的笑颜,燃烧的大眼……
“也许,他现在正弯弯曲曲的交通壕中奔跑;也许,他现在正团首长面前报告兄弟部队的战事情况;也许,他现在由于奔波困极了,正伏在马背上睡觉;不,不对,我们的小同志——那个竹海里拖毛竹的小伙,不是那样的人。”小丽说着说着竟合着双手拍起来:“为新中国的诞生,他一定是在前进,前进,不断地前进!……”
“前进,前进,不断地前进!”女队长喃喃念着:“为新中国的诞生……”
“队长”,小丽谈着谈着激荡的感情已经不能抑制:“我想,再过几年,当革命成功以后……”
小丽面前渐渐出现了幻觉——
画面:新中国成立了,红旗,鲜艳飘扬的五星红旗。
铺满阳光和鲜艳的祖国大地上,成千上万的人民谈笑风生,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女队长、通讯员、小丽肩并肩手拉手地走在一起,亲密地交谈着,行进着,互敬互爱,向花丛深处走去……
“那时候”,小丽兴奋得紧紧地闭上双眼:“我们是多么幸福啊!而且,别人一定把你看作我们的大姐姐,把我当成那位同乡的小妹妹,亲妹子!”
“野姑娘!”女队长百感交集地喊了一声:“你看你扯到哪儿去了,要是被外人听见不羞人?”
“羞人?”小丽虽知失口,但仍然很不服输。“一个革命青年如果对她的理想和未来生活连想都不敢想……将来,她还敢去追求……”小丽完全堕入了感情的深渊,沉醉地闭上了双眼,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我想……”
女队长画外声:“她想得很多很大胆很痴迷……”
火焰把小丽的脸照得通红,她拼命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压住心跳,好久好久才柔声说道:“还用问吗?……如果,我是指在新中国诞生以后,他也对我……”
画面:一个俊俏的新娘子背身步入洞房,傻乎乎的通讯员不敢上前,只是不断地整理衣冠。
“不理您了!”新娘子大吼一声:“再也不理你了!”
“小丽……”通讯员恍然大悟:“请愿谅我,我不知为什么,心特别地跳得厉害!”
“厉害?”新娘猛一回身,走上前去,用手指欲狠又柔地向通讯员额上一指,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在叽咕:“我恨透你了……”
一对新人依偎的倩影。
鲜花,盛开怒放的鲜花占满了整个画面。
小丽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一头倒在女队长的怀里,似梦非梦。
“给你”。女队长微嗔地把小丽的肩头了推了推,然后,顺手把通讯员留下的月饼分成两半,送一半到她手中:“尝尝新!”然后又开了一句玩笑:“那时,别忘了请姐子吃喜糖啊!”
小丽接过月饼,看了又看,欲吃又停,心潮翻滚,两行热泪不禁滚了出来,她居然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留着做纪念吗?为什么不动嘴?”
小丽没有回答,再次扑向女队长怀里,撒娇地喊了一声:
“姐子……”
正在此时——
叭,叭,叭!三颗红色信号弹升上了天空。
众人一惊。
女队长,禁不住自语。
“包扎所时钟正指向九点,总攻开始了……”
天边,一片红红的火光,滚滚的炮声越来越响,吼杀声越来越近,越强烈。
前沿包扎所。
众人望着划过夜空的炮火,马上变得紧张起来,各自走上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乡干部匆匆带进来几位动员来的妇女,涌进了包扎所,最末跟着俏皮的三妹子。
妇女¡们进来后,很有顺序地各置其事,有的帮助打水,有的帮着铺被子,有的做了卫生员的助手……
三妹子动作迟缓,她边做事边用那对水灵灵的大眼在屋内不断扫视,像有什么心事,片刻,想张口打听什么,但欲张口,又紧紧地闭上了双唇,她在默默地寻视着什么,当她和女队长目光相遇时,犹豫了一下,最后才鼓足勇气开口问:
“怎么没见到那位同志哥?”
“三妹子,他不是这里人,他回团部去了。”女队长以为三妹子还在计较通讯员借被子的事。“好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一定好好帮助他,你嫂子呢?”
“她哪能闲着,到前沿指挥担架队去了!”三妹子带着几分惭愧的神色笑着答道:“你应该好好帮助我才对,那位同志哥真好,没有借着被子从我家出去后,一声不响帮助左邻右舍做好事,担水,扫地,推磨……样样都干,可他就是叫别人不许讲……”
“啊?”女队长立刻内疚地说:“为了借被子他可受够窝囊的气了。”
“受气?”小丽见队长和这位不相识的少女谈得很亲热,凑上前来插了嘴:“到底借被子是怎么回事?我一直还蒙在鼓中呢?”
三妹子用一串笑声做了回答,笑够了,她才边做事边向二位亲人讲开来:
“我爱笑……”
新媳妇家。
三妹子为了一件什么事正在和新媳妇取笑打闹。
“哈哈哈……”三妹子在屋里笑得前躬后仰。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通讯员:“老乡,老乡,请开门”的叫喊声。
三妹子立刻止住笑声和嫂子并不应声,却从窗缝中向外一弊,见是一位人民战士,新媳妇立即停下手中针线活,翻身下床,迅速穿过堂屋上前开了门对通讯员招呼道:“同志弟,请屋里坐,有事吗?”
通讯员见开门的是一位端庄的年轻女人,而且又是这样热情大方招呼自己屋里坐,很不自在,心里一紧张,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情不由己地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说:“不坐,不坐,我是来向老百姓借被子的。大嫂,你家里有吧?我,我……”
“可你”,新媳妇讲得很慢,像一个老师考问学生:“为什么,偏偏走到俺这个新媳妇家借?”
“女同志”,通讯员按照自己的意愿尽最大的努力做起群众工作来:“我是借你们剩余的。大嫂,我们是为革命嘛。革命就是要消灭一切反动派,为老百姓打江山,打下了江山,我们就要闹翻身,再分田地,建立新中国!”
新媳妇听着这口吃的宣传,望望通讯员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很想发笑。但是,为了不过分为难他,她尽最大努力忍耐着,不使自己笑出声,当她实在忍无可忍时这才猛回过头用双手捧着脸一躲,算是笑过了,然后,她才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继续打趣他。
“同志弟,你说得不对,我们这儿是解放区,应该说革命是为了建立社会主义社会,解放天下受苦人,解放全人类……”
“这么说”,通讯员经过一逼一击,有些沉不住气,火了:“你是存心不借被子了?”
没等新媳妇回答,三妹子轻轻地把门帘挑开露了个鬼脸,然后一闪,躲在门角里,骤然爆出一片开心的欢笑。
这笑声简直是火上加油,又加上通讯员不知道谁在笑,他完全动了火。
“不借拉倒!”他愤愤地怨道:“婆婆妈妈的工作真难做!”
话音未落,他撒腿先跑起来……
新媳妇用指头在三妹子脑门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回过身来忆追上通讯员想解释什么,但好自己却怎么也忍耐不住奔放的热情,禁不住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通讯员猛回过头,一双激怒的大眼睛。
“原来是这样!”女队长听完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位姐子更厉害!”三妹子又吃吃地笑起来:“要是他真的气病了,不用捉俺,我们自己会来,我们一起守护!”
三人禁不住全笑了……
三人的笑声未落,一付担架突然撞了进来,紧接着又抬进了几付,上面全睡着伤员,乡干部跟在其后,边走边向围上来的同志们说:“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把这些伤员抢救过来,现在前线打得很紧啊,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进行肉搏……”
包扎所的同志们立即动手忙起来,有的把伤员安顿在板床上盖上被子,有的用湿毛巾上前为伤员擦洗血污,有的给伤员一口一口喂着热水,还有的正在为伤员急急地包扎伤口。
小丽穿来穿去,为伤员们传递着各种药品。
女队长在三妹子的协助下,拿着水笔和本子,逐一上前询问伤员的姓名、单位、藉贯,然后一一进行登记。在登记中,她们遇到不能说话的重伤员时,就动手翻开伤员的符号或仔细翻开他们的衣襟进行详细的登记……
少顷,她们二人走到了一个紧闭双眼,血污满面的重伤员面前进行登记,女队长上前翻开衣襟一看,不同缩回手惊叫了一声“通讯员”三个字,三妹子听罢,“啊”了一声挤上前。女队长仔细一瞧,见上面标着三营xxx字样,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了声:“不是他。”然后又继续工作起来,三妹子也才放了心。但是,她们两人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平静不下来。不时,总想(事实上也是这样)向那炮火连天的前沿阵地上不停地张望……
前沿阵地上。
我军战士们打得很艰苦,虽然炮痕满地,尘埃满脸,但是他们仍然顽强地阻击着企图反突围的敌群……
通讯员果敢地出没在这枪林弹雨中……
时而,他奔跑于浓烟滚滚的交通沟里为各所属单位传递命令;
时而,他闪现在战火纷飞的阵地上忘我地抢救受伤的战友;
时而,他自若地矗立在团队为正在紧张指挥的团首长报告前沿阵地战斗进展情况;
通讯员前进的脚步;
通讯员疾驰的脚步;
通讯员无往不胜,所向披靡的脚步……
包扎所。
三营通讯员经过一场抢救,已经脱险,慢慢苏醒过来。
乡干部、女队长、三妹子紧紧地围住他。
乡干部:“同志,伤口好些了?”
回答声:“好些了”。
女队长:“同志,你认识团部那位通讯员?”
三营通讯员点点头:“他是一个好同志。”
“同志们,不准讲话!”小丽突然从众人身后赶来厉声吼道:“不准同重伤员讲话——这是规定!”但是,当大家沉默下来她反而忧虑起来,违反自己的意愿,情有独钟地轻轻说道:“谁不想打听他?也许,也许站在你们面前的她——更比你们想知道……”她加重了语气:“朋友,你在哪里?!”
战壕里,抬着受伤的通讯员的担架在飞行……
烟雾中,通讯员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特写。
道路上,新媳妇指挥着担架队冲出浓浓的战火。
包扎所。
卫生员们急急地准备抢救针药。
众乡亲们急急地送来茶水和热水。
门口处,一位男卫生员带着一老军医匆匆地赶了进来。
正屋中,女队长寸步不离地观察着通讯员伤势的变化。
三妹子小心翼翼地挽起膀子为通讯员擦洗血污。
小丽忘情地趴在通讯员胸口上探听着通讯员的心跳。
突然,小丽的膀子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拍,镜头拉开,这时我们看见了那位刚进门的老军医熟练地把听诊器放在了通讯员的心口上。
“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法治好这位同志啊!”这是那位下午与女队长和通讯员同路的老大爷在流着热泪恳求:“你治好他,我……我们全体担架队员给你挂匾……”
镜头极为缓慢地渐渐移近:
通讯员,一个十九岁的普通一兵,身着褪了色的绿军装,手握那永不离身的挎包和**,一对明亮的大眼已经安祥地合上,一张稚气圆圆的脸上显得满足和欣慰,嘴角上依旧挂着一丝常见的自然的轻轻的微笑,特别显眼的是他的右手居然还紧紧握着那枪筒里曾经插过一束战地黄花。
他肩上,那片被挎包背带临时压着的破布已经完全松落,重新掉了下来,搭在担架的边沿上,像伴随他静静地安眠……
“这都是为了我们!”老人画外的声音在倾诉:“我们的担架队(此段配画外声的迭化场面),路过敌人的火力封锁区时,十多付担架,挤在一个村子的小巷中,正在向前移动,可那知道狗日的反对派不知从啥地方扔来了一颗手榴弹,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中冒烟乱转,大家立刻惊叫起来,一时没了主意,惊叫声惊醒了这位受伤的同志,他睁眼一看情况危急,只吼了一声‘大家快趴下’,然后就翻身扑在那个东西上……”
老军医凝神屏息的面容。
无数双大眼望着他,焦急地期待回答。
老军医沉默地缩回了听诊器,轻轻说了一声:
“同志们,晚了……”
这声音如睛天霹雳,震得人们目瞪口呆。
这声音如暴风骤雨,引来人们泪涛滚滚。
但是——
它对于小丽和三妹子却似乎毫无感触:
她们重新麻木地趴在通讯员身边为他轻轻擦洗血污,望着复活。
“通讯员在哪里?通讯员在哪里?”
镜头随着这急切的询问声跳到包扎所门口。
没有回音,一片沉寂。
新媳妇心里猛地一震,身子像顷刻压上了万斤重担,扫了人们一眼,她什么都全明白了,她狠狠地把嘴唇一咬,把一张极为苍白的脸背过身子,双手倚门,眼眶闪着晶亮的泪光,算是哭过了,而且这种哭的滋味远远超过了放声大哭的体验。
强烈的音乐起。
一片悲恸的哭泣的低音。
“拿灯来!妹子。”
新媳妇这样喊了一声,像一阵狂风扑到通讯员遗体旁,一没说话,二未抬头,就从自己身上拿出针线,不忙,不慌,似无旁人,一针针一线线精心地对着他膀子上的破口密密麻麻地缝起来……
歌声伴唱:
一针针,一线线
针针线线随泪飞
针针扎进人心底
线线引来往事忆
往事忆,心已碎
线线针针随泪飞,飞呀飞
今朝相识才几时
哪时哪刻不望归
望你归,盼你回
我和亲人把礼赔,赔不是
线线为你补破口
针针道出内心愧
眼目下,针线飞
伴着亲人静静睡,睡呀睡
忠魂变为倾盆雨
迎接明天庆胜利
庆胜利
狂飚为你从天降
我为战友织军衣……
歌声中:
三妹子掌灯的特写。
新媳妇悲容的特写。
新媳妇闪动的手的特写,特写,特写。
歌声继续,继续,令人断肠,逼人心碎。
人们慢慢脱帽肃立的特写。
卫生员们和老军医悲痛面部的特写。
乡干部和众乡亲以手挥泪的特写顺摇。
歌声尾处:
小丽痴痴地忘情地缓缓起立,张开双手,一头扎进女队长的怀里,身子猛烈地不停抽动起来。
一片悲恸的哭泣低音又起……
“嫂子”,还是女队长先抑制着悲痛开了腔:“别,别缝了,大家看着心里……”
新媳妇异样地瞟了女队长一眼,根本没有反应,依然拿着针,细细地缝补着那个破洞。
女队长心里一酸,缓缓伸手插进衣包里想摸手帕擦泪,无意中却从里边下意识地掏出了通讯员留给他们开饭的冷馒头,接着又取出那已和小丽分成了两半,还未来得及送进口中过中秋节的半边月饼……
突然,这刻门外传来了由远至近的急骤的马蹄声。
众人抬头外望:
团长和二警卫员战士翻身下马,直奔里屋,进门便高喊。
“通讯员……”
众人立刻闪出一条路,退在两旁。
团长扑上前,再次高呼:“通讯员!”
迭印:大地回响,山呼海啸
“通……讯……员……!”
诗歌朗颂《通讯员之歌》起:
年轻的战士
人民的通讯员
是否听见
能否听见
我们把你呼唤
我们把你一次又一次呼喊
你在哪里
为什么只见枫叶红光闪
你在哪里
为什么只见雄鹰蓝天把翅展
你在哪里
为什么只见海岸浪滔天
为什么不见您?为什么不见您闪现
啊!看见了——
在我们面前
在我们身边
在纷飞的战火中
是您!把壮丽的青春奉献!
用生命和鲜血让战旗更艳……
你的足迹平凡?不平凡
你做的事简单?不简单
你是一面镜子
你是一团火焰
照我们心里
烧我们胸间
你同我们相处
时间很短很短
你同我们并肩作战
时间更短更短
我们啊!是多么地希望这时间
再长一点
再长一点
再长一点点
(在这由男女声对诵的诗音中,画面相继出现:
井岗巍巍的全貌
黄山滚滚的云海
卢山劲健的苍松
华山挺拔的雄姿
峨眉雾缭的秀峰
黄果树飞泄瀑布
(朗诵继续:
啊!
亲爱的战士
无名的通讯员
壮志未酬,身先殉
我们将常常记得你
人民将永远永远把你怀念,思念,悼念……
镜头回到前沿包扎所
团长以手行军礼,默默地哀悼,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众人终于抑制不住感情,放声痛哭。
“别哭了!”团长这样招呼大家,自己却不断用拳头擦泪水。“安息吧!人民的通讯员!”
又是一片哭声……
好久,好久,团长止住了感情鼓动众人:
“同志们,我们不应该用泪水去悼念离去的亲人,英雄应该以战斗去回答敌人的进攻!”为新中国的诞生,我们的亲人虽死犹存,比泰山更重!
众人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从首长的讲话中吸取力量。
这时候,二位警卫战士上前准备把通讯员的遗体移走。
新媳妇站出来猛一挥手,叫停一下,回身找了找,断然地把自己那床百合花被子抱来往通讯员身上盖。
二位男卫生员上前劝道:“被子……是老百姓的。”
说着,他们上前拉着被子,没料到被三妹子一把夺过,说了声:“我嫂子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