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之话古玉”系列之五:历经沧桑诉神韵
今见螭凤 犹觉剑气寒
一天下午,我正在家里看书,有人按门铃。开门一看,是位时常给我送玉的朋友,一问才知道那天是星期天,他专门到市场摆摊的,而我却忘了那天是古玩交易日,没有去。问他生意如何,他说不怎么样,说着就把当天摆卖的几块玉拿了出来。我一眼就看中了一块ถ玉,问他这块玉有没有摆出来,有没有人问过价。他说:“摆了,没有人问。”我说:“这块玉给我吧。”他报了价,我付了钱,就成交了。
这块玉就是下文中介绍的汉代剑。
在中国古代,剑除了是兵器以外,还是一种佩饰,而且不仅仅限于赳赳武夫,读书人也爱佩剑。最著名的是战国时孟尝君的门客冯,经常弹着佩剑,唱:“长铗归来乎,食无鱼。长铗归来乎,出无车。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而且舞剑也不是男人的专利,女子舞剑也是很平常的。最震撼人心的要算唐朝的公孙大娘了,她舞的剑出神入化,以至著名书法家张旭,也从中悟出草书的真谛,写出了“及观公孙大娘舞剑而得其神”的不朽书帖。
但是剑身是有刃口的,如果不加保护,剑刃就会伤人,因此,佩剑就要有剑鞘。在中国,古人是那么地崇玉、爱玉,玉就必然地要成为剑身和剑鞘的装饰。不过,用玉作为剑饰,也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使用的,只有贵族才能用玉作剑饰。而在剑身和剑鞘上全部用玉做装饰的剑称为“玉具剑”,分别是剑身上的装饰剑首和剑e,剑鞘上的装饰剑M和剑。这种“玉具剑”,除非获得天子的赏赐,即使是一般贵族也不能随便佩戴。19❤81年在广州发掘的南越王赵墓,其墓中有十把剑,而“玉具剑”只有五把。从中我们不难看出,“玉具剑”是多么的名贵。
现在还是来说我手上的剑,这是一块青白玉的材料,一面用高浮雕雕着一只螭和一只尖嘴尖耳的怪物。螭呈S型,身子非常灵动,头歪向左侧,一只前腿从头下伸出,一只前腿镂空,一只后腿踩着自己的尾巴;那只怪物呈穿云状,也是一只后腿踩着自己的尾巴,尾部出廓。在螭纹的背面,是一只浅浮雕的怪物,只有一条兽足,身上有两片展开的纹饰,像是翅膀,尾巴开叉。
喜欢在剑饰上用高浮雕雕琢螭纹,是汉代常见的一种装饰。那么,这只剑,是不是汉代的呢?那只尖嘴尖耳的怪物,又是什么呢?
我去某大博物馆请教一些专家,他们说不是汉代的,他们认为,汉螭雕得要活。更有人断定它是新仿的。问依据是什么,对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我从傅忠谟先生的《古玉精英》中找到了答案,傅⚥先生将这种尖嘴尖耳的怪物定为螭凤,是汉代的产物。《古玉精英》中这种怪物有许多。
其实,仅从沁色上看就可以断定这只剑为高古玉器。
这块玉,是一块受石灰沁的古玉,它的身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包浆”,好像上了一层腊,受沁严重的高浮雕螭龙、螭凤和下面的两个角,都已呈钙化状况,还没有受沁的地方基本保持了原先的玉质。而且从两面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沁色由边缘向中心逐步沁变的沁痕。
现在在市场上确实能看到假冒的沁色,油乎乎、脏兮兮或者是烂得浑身窟窿,而石灰沁,那种由边缘而逐渐向中心渗透的渐变现象,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仿造出来的。
我一直在捉摸,这只剑最早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为我从剑上那两只栩栩欲活、灵动非凡的身形上看,就能感觉到它曾经保护过的宝剑的森森寒气。那么它最早的主人是不是一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开疆拓土,为国家建立殊勋的将军呢?
报我琼琚投木瓜
《诗・卫风・木瓜》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说的是一对相爱的男女互相倾慕的故事,它远远胜过“投桃报李”的价值均衡观,你想木瓜与琼琚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价值差?我用“报我琼琚投木瓜”作为篇名,是因为我有一块ห“琼琚”,是用很低的价格买进的。
“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器物?据《诗经・女曰鸡鸣》郑玄注云:“杂佩者,珩璜琚冲牙之类。”依郑玄的说法,琚是杂佩中的一个部件。而宋人龙大渊所著的《古玉图谱》还想象了一种古玉组佩的样子,“琚”是古代组佩中的两个部件。近人李凤公在《玉雅》中也说:“琚,佩玉名,佩为琚,琚所以纳间。”同时《玉雅》中还收录了一块琚,其形状正和我收藏到的那块大体一样。又因为它颇像汉字中的“工”字,故后人又习惯称它为“工字佩”。
有一次,我去逛杭州古玩市场的周末地摊,看见我认识的一个经常下乡“铲地皮”的玉商面前放着几块玉,一个收藏者蹲在他摊子前拿了这块玉在看,我也就不凑热闹,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到了第二个周末,在市场再碰到他时,这块玉还放在那儿。我蹲下身,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问他多少钱,他说上星期有人出了个价,我没卖卐给他。我说,我恐怕也只能出这个价。他马上说,你愿出这个价,我给你吧,便宜宁可让给朋友。
他原先要的价并不高,而还价的人还是还了更低的价。我估计,那个人是将这块玉当成新仿的了。因为它的“品相”实在是太好了,完整无缺,上面一层玻璃光,仿佛是新的一样,但它却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古玉。
看古玉一定要心细如发,而且最好要借助放大镜,因为很多古玉本身玉质好,或者入土的“条件”比较好,没有过多地受地中其他物质的影响,没有产生沁色或沁色比较轻,如果不细心,往往就会将真正的古玉放过去。
“玻璃光”是战国和明代玉器中常有的一种现象,但两者的成因不同。战国玉器的“玻璃光”,是当时较精美的玉器制成之后,被仔细地用兽皮抛光过,入土后受到的侵蚀又不太严重,相反还给它包了一层浆,显得光亮而柔和。而明代玉器的“玻璃光”,则是因为琢磨时铊子的转速较快而造成的光,通常显得“硬”一些。同时因为明代玉器大多数没有入过土,它就不可能出现战国玉器那种温润柔和的包浆。
那么,现代人是否会伪造“玻璃光”呢?当然会,只是他们仿的伪古玉总有破绽,经不住仔细鉴识。比如杭州市面上就出现过一批“汉八刀”市蝉,几乎都有“玻璃光”,仔细观察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用抛光机高速抛出来的“贼光”,一种干脆是涂了一层水晶漆,还附了些泥巴,好像新出土的样子,但是总有涂抹不均匀的地方,时不时地出现高出器表的油漆,用刀轻轻一刮,立刻露出麒麟皮下的马脚。
或许有人要问,你凭什么断定你的琚是真古玉呢?
我的依据,第一是器型,琚是古代组佩中的一块,后代没有这种组佩了,因此也就不会再去制作这种组佩中的“零件”。况且,玉器都是单独的佩饰更能吸引收藏者的兴趣,价值也高。一般来说谁都不愿意花同样的力气,去制作经济价值不高的“零件”。明代虽然也有“工字佩”出现,但那是一种两面皆为平面的器形,有的则是雕有螭纹或云纹的,都有着明代雕工的特征,非常粗放。而我这只琚,却是四边都有弧度的,特别是中间部分更呈一种优美的弧形,十分和谐。在手工操作的雕玉工艺中,这是很有一些难度的。
第二是沁色,前面也讲了,有“玻璃光”的玉器一般是比较精美的玉器,玉质好,制作精细,制作后又被兽皮仔细加以抛光。这样的玉器如果入土的条件好,一般沁色浸不进去,但是有两个部位却是会出现沁色的,一个是钻孔内,一个是“玻璃光”没有覆盖到的部分。这块琚正是这样,在它的钻孔内有一层乳白色的“玉浆”,而在“玻璃光”没有覆盖到的地方也有淡黄、乳白色的土沁沁斑。
有“玻璃光”的古玉和朱砂沁古玉一样,也是不能盘玩的。因为弄不好会将原始包浆破坏掉。而且它本来就玉质莹润,精光内发,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古玉的风采,也没有必要再去“画蛇添足”。
至于那位卖给我“琼琚”的玉商,我后来又多次从他手中买了些玉器,一般他开了价,我都不还价,有时甚至还多付些钱给他。这或许算是我对他的一种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