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在1945
人物:杨静远(杨依然),李幕轩(顾耕),苏菁(女生甲),常绍温(女生乙),冼岫(女生丙),王梦兰,袁昌英,杨宏远,苏雪林,方重,孙珈秀,张韵芳,王晓云,考昭续,冼群,刘郁民,朱重邵。
第一幕
第一场
【场景:画面全黑十秒,渐明。舞台正中摆放着两张红漆木桌,底下放四张红漆方凳。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书本,笔筒,化妆盒以及镜子等。舞台的右侧方放着两张高低床,女生甲坐在前床下铺整理衣物,女孩丙躺在后床上铺听音乐。女孩乙则坐在桌前玩笔记本电脑。这就是武汉大学樱园某女生寝室内景。此时,杨依然缓缓上台。她穿白色棉布长裙,光脚穿球鞋,扎着马尾辫,使得原本优美的脸颊轮廓显得极其迷人。她若有所思,心不在焉,走到桌前,用左手撑着下颔。】
女生甲(继续整理衣物):怎么了,依然,有心事了?
杨依然:你说,要是现在的大学生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啊?难道就像我们这样,上上网,恋恋爱,逛逛街,再考考试就结束了吗?如此过完四年,我真有点不关心。
女生甲(放下手头活,走到杨依然身边,按住她的双肩):哟,我的大小姐,你又发什么神经质啊?两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杨依然:可是就是两年都这么过来了,才觉得更加的不甘心。觉得对不起自己。
女生乙(边上网边摇头):哎,她这病总是要一个月来上三两次的。你忘了吗?
杨依然:我不是。
女生甲: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啊。文科的女孩就是逛街,恋爱和上网,要么再加上点别的。大一做做学生会,大二看看书,到了大三忙忙考研和实习,大四就等着毕业了。
杨依然:但这总觉得有点。
女生丙(看表,惊叫):哎呀,七点了。老大,我说让你六点四十叫我的,你怎么忘了?
女生甲:哎哟,是我不好。
女生丙(急下床):真是的,这,这怎么办啊?
杨依然:怎么了,你又有约会了?
女生丙(选衣服,带耳环):是啊,今天我们去吃新开的那家泰国烧烤。
女生乙:哎,她换男朋友比她换衣服还勤。
女生丙(白她一眼):哼,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女生甲:这个男生是又是哪个院的?
女生丙:呵呵,是华科的,好像学计算机。
女生乙:连人家学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你就通吃了。
女生丙(做一个鬼脸):你就会跟我抬杠,再说,再说回来不给你带宵夜。(下台。)
【一切恢复安静,舞台灯光暗淡下来,女生甲回到床上继续整理,女生乙则继续对着电脑发呆。灯光打在杨依然身上,她缓缓起身,独自在黑暗中徘徊。】
杨依然: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莎士比亚在四个多世纪前说出了这句话。而今天,我却觉得那样震撼人心。爱情,爱情究竟算什么?说来说去不过三个字,我爱你,我恨你,你好吗,算了吧,对不起。事业,事业又算什么?我们正在一个一个路口,焦切地向远处张望,然而除了前路漫漫,除了遥远,什么都看不到。我,走过了人生的第二十个驿站,蓦然回首,却发现依旧一无所有。我的爱情迷失,我的事业迷茫,就连我的生活也都失去了该有的方向。我该怎么办?像谁那样?
【此时,宿舍电话响了,舞台全亮,女生甲接电话。】
女生甲:喂,哦,依然,找你的。是李幕轩。
杨依然:我不想接。我没话跟他说。
女生甲:依然说她没话跟你说。(挂了电话。)依然,今天这么神经质,是不是都是李幕轩害的?
杨依然:他,他有什么本事能左右我的心情。
女生甲:那倒也是。我倒也佩服他,如此锲而不舍。说老实话,你该给他个机会?
杨依然:给他机会?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拿爱情当货物。
女生甲:话不是那样说。本来嘛,如此无聊的生活就得找些东西来当调味剂。
女生乙:哇,张雪岩的校内人气好旺啊,几天不见就一万多了。
女生甲:那个啊,他下了个校内人气刷,很快的。
杨依然:真搞不懂,你们整天比这个人气有什么意义?难道还能加学分吗?对了,老大,你还记得吗?咱们那天去听的校史讲座。
女生甲:你是说武大西迁?
杨依然:老大,你说民国时候的武大是什么样子的?
女生甲:呵呵,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
杨依然:我想一定是一个纯美而浪漫的地方,也是一个充实而振奋的地方。有一群学者,一群好学的学生,还有一片很好的空气。想起来都让人神往。
女生甲:呵呵,你的幻想症又发作了?不过说真的,我也觉得那段时光很特别。不过再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听说那时候的武大还很了不起呢,是政府的宠儿。
杨依然:老大,你样样都好,就是啊,太现实了。
女生甲:你也是样样都好,就是太梦幻了点。连李幕轩那样的人你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心里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
杨依然:老大,我发现你对李幕轩这个名字好像很敏感哦,你是不是?(搡了搡她。)
女生甲:不和你说了,烦死了,你就会欺负我。
第二场
【场景:画面黑,十秒钟后,全亮。周围传来知了和蟋蟀的吵闹声。舞台正中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一张高低床,窗前放着两张铺着白ล布的小书桌,和床离得很近,使得中间的过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床上下铺坐着一个穿蓝色学生装的少女,王梦兰,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眼眶深陷,不时地发出咳嗽声。她正坐在床上看书,可是一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王梦兰(读书):咳,咳,远远去了的夏之音乐,咳,翱翔于秋间,咳咳,寻求,寻求,咳,寻求它的旧垒。绿叶恋爱时变成了花朵,花朵崇拜时就成了果实。咳咳,终止于衰竭的是死亡,而圆满却终止于无穷。(放下书)死亡,死亡?我的生命也在逐渐衰竭,终将以死亡做最后的终章。可是,我的圆满在哪里?泰戈尔,《飞鸟集》,我记得其中最爱的那一句,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生如夏花,死如秋叶。听起来是多么的美好。可是,为何我的二十岁,就要在这里,遗失。将来有人会记得我吗?他们会知道在这战火纷飞的岁月里,乐山的武大第七宿舍中的,一个王梦兰吗?我将被埋葬在第八宿舍,和那些已经死去的师兄师姐们一起,腐朽,消亡。爸爸,妈妈,我想你们,自从你们走了,我就孤孤单单地一个人活在世上。我曾是官小姐,现在却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将死的弱女子。我(哭泣。)
【舞台的左侧,王晓云和张韵芳上台,王晓兰穿素蓝色旗袍,张韵芳穿淡粉色。她们本来还有说有笑,可听到王梦兰的哭泣声,却都慢了脚步,轻轻走到她身边,坐在对面的床上。】
王晓云:梦兰,今天觉得有没有好一点?
王梦兰:晓云,你说我这身子还能好吗?
王晓云(抱着她):当然会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会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招人喜欢。你还要读好多好多的书,你还要结婚,生孩子,当一个贤妻良母,我们还要一辈子当好姐妹。梦兰,你会好的,你真的会的。
王梦兰:晓云,你别再安慰我了,好吗?我知道自己的生命之灯已经衰零如萤火,随时会熄灭。我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见那些同学,教授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张韵芳:梦兰,别这么想好吗?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个好消息,湘北大捷了,我们消灭了日军两万多人呢。梦兰,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那时候,我们在武汉大学,在珞珈山下,还要一起放风筝,一起看那美丽的风景。
王梦兰:战争?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韵芳,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那群活在后世的孩子啊,那群和我们一样上了武汉大学,却没有受到战争残害的孩子们。他们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我还记得珞珈山郁郁葱葱的树林,东湖波澜壮阔的水面,理学楼,工学院,行政楼,还有,还有,咳咳,咳咳。
王晓云:还有那块老牌坊,还有扫大街的大娘,还有门口看门的老爷爷。
王梦兰:王校长说我们的任务是十年后的建国。十年,还要十年,我们才能看到和平吗?我仍不敢想象如今的珞珈山已经成了什么模样,在日本的蹂躏下,武大的面容还能保存多少。晓云,韵芳,等你们回去后,一定要把武大当时的模样画下来,然后烧给我。
王晓云(哽咽):不,你不要胡说,我们要一起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张韵芳:嗯,梦兰,我们一起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王梦兰(擦擦眼泪):都是我不好,惹得你们陪着掉了这么多眼泪。对了,静远呢?
王晓云:哦,静远啊?她今天回家了。好像是因为。
王梦兰:因为什么?
张韵芳:朱明的事情弄得她挺不开心的。
王梦兰:朱明?他不是挺好的吗?
张韵芳:好是好,可是我们的静远不喜欢。
王梦兰:也是,她爸爸是杨端六,妈妈是袁昌英,她又是那么个才女,当然眼光高了。
王晓云:对啦,梦兰,静远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拿出两包竹叶。)
王梦兰:叶儿粑?
张韵芳:她知道你爱吃。所以啊,专门跑出去给你买的。你尝尝,一个是豆沙的,一个是芝麻的。
王梦兰(接过):静远,她,真好。
张韵芳:晓云,你看我什么来着,还是食物的力量大吧。咱们陪着她掉了那么多眼泪,静远却一句话都没说,就换来了梦兰的一句人真好。哎。
王晓云:你若吃醋,明天你也去买几块啊。
张韵芳:去就去,谁怕谁啊?
王梦兰:好了好了,你们别赌气了。你们都很好的。现在我们的生活都挺困难的,你们也都只靠着那点贷金过活,别为了我花那些闲钱。
张韵芳:梦兰,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要吃将来都能吃,可你就。(晓云做眼色,张韵芳知道说错了,捂嘴。)
王梦兰(凄然):呵呵,那也是。恐怕我没有什么将来的了。
张韵芳:梦兰,是我胡说八道,我该死,你被往心里去。
王梦兰:没什么。韵芳,你是我的好姐妹,我知道的。对了,今天朱光潜先生都讲什么了?
王晓云:哦,讲的是英文诗的押韵。讲得蛮好的,下课的时候还掌声不断呢。
王梦兰:我最喜欢朱先生讲的课了。虽然吴其昌教授,缪朗山教授讲得也不错。可是只有朱先生讲课才那么有韵味,而且旁征博引。他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学者呢。
张韵芳:这话不假。朱光潜先生讲课的水准可是公认的好。武大的好教授多是出了名的。这也是亏了王星拱校长海纳百川,招揽人才。
王晓云:哎,梦兰,兰秀怎么又不在?
王梦兰:她,她又去校外发传单了。这几天风声那么紧,我都劝她不要去了。她就是不听。
张韵芳:兰秀也真是的。你们宿舍就住着你们两个,你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总跑出去。
王梦兰:你别怪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我要是没病,估计跑的比她还勤呢。
张韵芳:梦兰,跟你说件好玩的事。今天有个历史系的男生和静远搭讪,那男孩好张狂,好无赖呢。静远不耐烦了转身就走,他却连忙说,杨静远,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你猜静远怎么说?
王梦兰:怎么说?
张韵芳:静远转过头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大名流氓,小名无赖。呵呵。那个男生当时就怔住了,一转身,砰的又撞在柱子上。笑得我们肚子都疼了。
王梦兰:静远还是这样子,好像男生勿近一样。
王晓云(拿起王梦兰被子上的书):《飞鸟集》。
王梦兰:这本是林徽因先生翻译的。我最喜欢她。
王晓云:梦兰,你这样一个才女,林先生若是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张韵芳(接过书):梦兰,你身子不好,还是多要多休息啊。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王梦兰:那不是便宜了你?(笑)
张韵芳:不管,我就爱占便宜。我读了,你听好了。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说世界欺骗了我们。哎,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就好像普希金说得,生活欺骗了你。死之印记让生之钱币充满价值,使它用生命来购买真正的宝物。
王晓云:韵芳。(眼色)
王梦兰:嗯,泰戈尔总会用这样诗意唯美的语言将人生的真谛一语道破。假如没有死亡,我们还会珍惜我们先下所有用的一切吗?朋友,爱人,亲人,导师甚至仇人。假如人可以无限地活下去,那么尘世间的一切都会在这漫长的时间洪流中暗暗消磨,而最终,我们发现自己却一无所有。
【画面十秒钟渐暗,杨静远,杨依然扮,穿白色旗袍,擎烛火,从舞台右方缓缓而上。灯光聚焦,随她而动。】
杨静远:天空没有飞鸟的痕迹,而你业已飞过。梦兰,你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子,你才貌出众,有着许多美妙的理想。却在嘉定的小山坡上,永世地长眠了。我多么不想你成为我们永恒而痛苦的记忆。可是,在庞大的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中,这点微妙的个人生死又有多重要呢?枪声遮掩了悲哀的哭泣,硝烟染黑了素白的灵缟。但这对你,却是最大的变化,由存在转为不存在。梦兰,你说过,使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在武大八年的岁月里,生命留下了无数个黑色罅隙,从中传来死之抑郁的忧伤音乐。我还记得我刚刚考上武大的时候,你对我灿烂的微笑,你说我是你南开的校友。我记得那年栀子花灿烂,我们一起恰同学少年,分享彼此心愿。当然,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临走前那几天,你神志不清,常常说胡话,总是哭着喊着要到成都去,肺已经不便呼吸,胸口闷得直用手抓,把胸口都抓紫了。肺病,疟疾,肠痨早已让你不堪生之艰辛。梦兰,你走了,可我还是常常在梦里看到绝美的兰花,我能感到你还是陪伴在我的四周。梦兰,我可怜的,孩子。
第三场
【场景:如第一场,女生甲在看书,女生丙依旧坐在原处玩电脑,女生丙坐在床上打喷嚏,不停地从纸盒里一张张抽纸巾。】
女生丙:真讨厌,鼻子难受死了。
女生甲:要不要给你倒点热水?
女生乙:哎,老大,你别管她,谁叫她下雨天还穿成那样去约会,不淋湿才怪呢。
女生丙:你就会气我是不是?我病了,谁都不关心我,让我死了好了。
女生甲:我的大小姐,今天我们寝室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还嫌人家不够关心你啊?好了好了,不就是有点小伤风吗?医生说连针都不用打的。别那么娇气。快考试了,你ฌ也得抓紧时间看看书才对啊。
女生丙:不要,我身体不好,心情更糟,看不进去。依然呢,怎么一整天都没看见她?
女生甲:哦,我记得她早上给李幕轩打了电话后就出去了,八成是约会了吧。
女生丙:她终于忍不住了。我早说了,李幕轩那人还不赖,要不是碍着依然,我真想给他个机会,呵呵。
女生乙:你想给人家机会,人家还不知道给不给你机会呢?
女生丙:哼,至少我比某人的机会大得多。也是哦,除了电脑能看上你,我还真没看见谁多瞟你一眼呢?我看你将来就嫁给电脑算了。
女生乙:我嫁给谁,用不着你操心。
女生丙:哼,我还不想管呢。
女生甲: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真搞不懂,两个人在一块就要拌嘴。
【杨依然上,怀中捧一本书,《让庐日记》。】
女生丙:哟,依然,约会回来了吗?怎么样,够甜蜜的吧?
女生甲:别胡说。依然,刚才顾老师打电话给你,让你去领英诗的讲义。
杨依然:嗯,知道了。
女生丙:依然,跟我说说,今天,李幕轩有没有对你,啊。
杨依然:只有你会想这些。我们没什么的。
女生甲:依然,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杨依然:一本关于武大乐山故事的书,是武大的一位老前辈,杨静远先生写的,《让庐日记》。
女生丙:让庐?那是个什么地方?
杨依然:就是杨静远先生在乐山时期住过的宅子,叫让庐。老大,她的父母都很了不起呢,爸爸是当时的经济学院院长杨端六,妈妈是“珞珈三杰”中的袁昌英。
女生甲:这两个人我们不是听校史的老师讲过吗?
女生丙:管它端午还是端六呢?都是六七十年前的人了。依然,你怎么老关心这些?女孩子该时尚点,前卫点。
女生乙: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无聊。
女生丙:跟我一样总比跟你一样强多了。
杨依然:哎。对了,老大,暑期的时候你们有什么打算?
女生甲:哦,我要和实践部的几个同学去做社会实践,可能会去某个偏远地方教书吧。
女生乙:我还不是回家,然后找份文职干着,每年不都这样。
女生丙:我本来打算和男朋友出去旅游的,不过,前几天我的高中同学说在南京找了个模特的工作让我做,工资还不低哦。所以我打算回去赚点钱,下学期买几身漂亮衣服。
女生甲:依然,那你呢?要不要跟我去支教,我记得你最喜欢小孩子的。
女生丙:支教?又苦又累的,依然,不如你到我家去玩几天,南京可好玩了。
杨依然:不,我已经有打算了。
女生乙:哦?那干什么?
杨依然:我想穿越时空,去找寻武大西迁的故事。
女生丙:哎,又是这么飘渺浪漫?依然,都是六七十年前的东西了,谁还记得啊?
杨依然:嗯,不知道,我想总有人知道吧。那段记忆不是很容易从世界上消失的。
女生甲:那你是要去乐山咯?
杨依然:嗯。
女生乙:就你一个?
杨依然:还有一个。
女生丙:李——幕——轩?
杨依然:嗯。
女生丙:难怪,原来寻找回忆是假,度蜜月才是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告诉我们?
杨依然:你想哪去了?其实关于武大那段故事都是他跟我说的。这本书也是他送我的。
女生甲(接过书):让庐日记,嗯,好看吗?
杨依然:挺有意思的。想想那几年的生活,我们倒真该感谢上帝了。
女生丙:那几年,怎么了?
杨依然:傻丫头,你真的以为民国就是你看过的金粉世家吗?就举一个例子,你有没有见过八宝饭?
女生丙:八宝饭?我喝过八宝粥。
杨依然:是掺着沙砾,稗子,老鼠屎的米饭。
女生丙:这也叫八宝?
杨依然:当年的学生几乎人人都吃过哦。
女生丙(打个冷战):想想都恶心。
杨依然:你曾眼睁睁看着你深爱的朋友死在面前你却无能为力吗?你知道那种感觉是怎样的深刻吗?你知道那些活在乐山的学子是如何艰难地生活,刻苦的学习吗?
女生丙: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我现在很难受。
女生甲:那段岁月真的很艰苦,想想都难过。
杨依然:可是我想其中也有浪漫。
女生丙:浪漫?在那种血与火交织的年代还会有浪漫吗?啊,一定又是那种革命的爱情火花,激情燃烧的岁月之类的。
杨依然:谁说血色中就不能有浪漫,对了,这就叫血色浪漫。
三人:血色浪漫?
杨依然:嗯,一个特别的时代,民族危亡,国难当头。两种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激烈碰撞。民主科学自由和封建保守落后地相互抗争。生活在那样一个敏感的时代,在民国风尚最为浓烈的大学,会是怎样的一群人?
女生丙:哎,这样的故事我们从小就看多了,无非是些投笔从戎,满口民族大义的事情。
杨依然:不,无论什么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世界。就算外面风雨变迁,天翻地覆,这里依旧如是。可别把他们想得简单了。
女生丙:是你的幻想症又发作想得复杂了吧?也就只有李幕轩能纵容你的胡思乱想。
【画面黑,落幕,第一幕结束。】
第二幕
【场景:舞台全黑,持续。杨静远穿学生装,从台下而上,灯光聚焦,随其而动。音乐:《夜曲》。】
杨静远:泰戈尔说过,夜的序曲开始于夕阳西下的音乐,开始于它难以形容的黑暗的庄严赞歌。肖邦,你用夜曲在诉说什么?在那用华丽乐章编织的梦境里,我们是否能就这样醉生梦死,暂别悲欢离合。不,够了,别再弹下去了,一切都不像曾经那样美了。梦兰,转眼之间,我们就天人永隔。我又在这浓情之夜闻到兰花的芬芳,是你在我身旁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我们这个班,因为这里的人不仅仅只知道学习,更能交换彼此的心事。你说你因此忘记前半生的幸运与悲凉,获得新的生命。轻轻地,你走了,正如你轻轻地来。也许对于时代你就这般烟消云散,但对于我,你留下的却是永恒而持久的怀恋。【走至舞台中央,坐在地上。】
【王梦兰穿水蓝色旗袍,从舞台左侧走至中央,灯光跟随。】
王梦兰:绝美的幽兰在你的梦中轻舞飞扬。静远,你还好吗?
杨静远(望着前台,自言自语):你说天上的星星到底是什么?女神的泪滴还是亡灵的眼睛?梦兰,你是不是正在天上凝视着我?
王梦兰(在杨静远四周徘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可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杨静远:十九岁的夏天,我终于体会到了我爱的人离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王梦兰:死之流泉,使生之止水跳跃。于是,我不觉得悲哀。
杨静远:你还没有享受过爱情,那不是你一直渴望的吗?
王梦兰:生命因为付出了爱情,而变得更为富足。
杨静远:你曾经说这世界上最温暖的,是情人的体温。
王梦兰:虽然不曾有过恋情,但我得到了更为深刻的爱恋。
杨静远:你喜欢吃叶儿粑。
王梦兰:你喜欢吃西红柿。
杨静远:你喜欢吃汤圆。
王梦兰:你喜欢吃豆花。
杨静远:你喜欢抱着我。
王梦兰:你喜欢被我抱着。【俯身,抱着杨静远。杨静远若无其事。】
杨静远:可你现在在哪里?
王梦兰:静远,你在我心里,就像我在你心里一样。
杨静远(缓缓起身,王梦兰渐渐后退):夜的终章写满我的惆怅,他日相逢,也不是旧时模样。就这样撒一缕迷迭香,梦兰,愿你轻舞飞扬。
王梦兰(缓缓下台):我就这么离去了吗?离开那些我爱的人,我虽不忍,却无可奈何。我好想和你们一起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武大,触摸那些梦中的风景。我好想和她们一起老去,老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可是上天却吝啬地只给了我二十年的生命。(临下台,一回头。)静远,我走了,愿你永远都不要悲伤。
【舞台全亮,袁昌英走到杨静远身边。她已过中年,脸颊圆润,带金色眼睛,带着一种雍容而幽雅的女先生气质。穿一身素雅的蓝旗袍。舞台布景:让庐前。】
袁昌英:静远,很晚了,该去睡觉了。
杨静远:妈妈,我还不困,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袁昌英(按住杨静远双肩):转眼间,你已经长得和我一般高了。我们的静远也长成大姑娘了。静远,妈妈知道王梦兰的死让你很伤心,但你要坚强起来才是啊。
杨静远:妈妈,你告诉我,和梦兰一样的悲剧我还会看到多少?这样的悲剧还会持续多久?我怕我会没有勇气正视那些爱我的人离去,我怕总有一天我的眼泪会流尽。
袁昌英:孩子,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是生活在尘世的百姓无法避免的。何况又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代。静远,很多时候爱你的人不得不离开你,但请你相信,她们总会回来,不管多么久,不管路多么遥远。
杨静远(抱住袁昌英):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我太不懂事,太让你们操心了。
袁昌英:傻孩子,这是优点啊,没有一颗善感的心就写不出好的文章。你早就很懂事了。静远,今天你爹爹也失去了一个同事。
杨静远:又一个老师死了?
袁昌英:嗯。可你爹爹说他虽然死了,但其他人却仍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看到希望。
杨静远:希望?妈妈,你说我们还能回到武大吗?还能看到珞珈山和东湖吗?
袁昌英:当然可以。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日本的狼子野心终将化作一场春梦。静远,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回家。你还记得吗?王伯伯那次说的,你们这代学生的任务是十年后的建国。
杨静远:我知道。爹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爹爹妈妈的话。
【此时,杨宏远蹦蹦跳跳地跑上台,他刚考上南开中学,还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杨宏远:姐姐,妈妈,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杨静远:宏远,你过来。【宏远上前,杨静远捏了捏他的脸蛋。】
杨宏远(摸脸颊):哎哟,姐姐,你干什么呀?好疼的。
杨静远: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疼都怕。姐姐就是让你知道我多疼你。
杨宏远:哦~~这就叫疼啊。那我也疼疼姐姐好了。【伸手挠静的胳肢,静闪过。】
袁昌英:宏远,你都上中学了,该长大了点了吧。
杨宏远:妈妈偏心,明明是姐姐先欺负我的。
杨静远:宏远,你也上南开了,可要记得好好学习,将来上武大哦。
杨宏远:嗯,我知道。不过,我不想上武大。
杨静远:为什么?
杨宏远:因为武大有姐姐啊。哪有我表现的机会。我想去西南联大。
袁昌英:呵呵,有志气。那里也不错。学术氛围总是比武大好一些的。
杨宏远:姐姐你放心啦,我都是男子汉了,再过不久我就能保护你们所有人了。
杨静远:哟,小小年纪,口气不小,保护所有人?
杨宏远:那当然。爹爹年纪大了,妈妈和姐姐又都是女人,家里的顶梁柱当然是我咯。
杨静远:瞧瞧,看把你能的。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杨宏远:姐姐不也没睡吗。对了,姐姐,这周末我和几个同学要去武大参观,你方不方便当个地陪啊?
杨静远:参观武大?又是你的什么鬼点子,爹爹同意了吗?
杨宏远:什么叫鬼点子啊,我们就是想从小树立起远大的理想。妈妈同意,爹爹敢不同意吗?
袁昌英:静远,你就陪他们转转。受点学术熏陶,对他们总是好的。
杨宏远:呵呵,其实我们还想让姐姐给我们上一堂外文课呢。
杨静远:小鬼头,你算是吃定我了。
杨宏远:就这么说定了,嘻嘻,谁让你是我姐姐呢。(跑下台。)
杨静远:他永远都那么快乐,真羡慕他。
袁昌英:静远,你也要和宏远一样哦,保持一颗开朗的心。不管处于生命的任何角落,都不要灰心丧气。幸福与痛苦,我们都该感谢生命。
第二场
【场景:舞台后的布景为文庙正门,破败红色牌坊正中写着桥星门三个打字,两边写着德配天地,道贯古今。文庙破旧的黄瓦上面还写着田家峪实验中学几个字。李幕轩背旅行包上。李幕轩穿牛仔裤,蓝色t恤,高个子,平头,眉目清秀,嘴角总带着一抹明媚的微笑。他拿着单反照相机,四处捕捉着有用的风景。】
李幕轩:原来梦想和现实有这么大的差别。嘉定还是嘉定,时代的印记早已伴着时间洪流消失不见。昔日的武大也隔着无数的流年似水,触手难及。七十年前的故事,已经被人遗忘的差不多了。就连这最后的建筑都不能保留原有的模样。倾圮的围墙,破败的砖瓦,在地震后歪歪斜斜的房屋似乎随时会倒。这里就是武大的学子曾悬梁刺股的地方吗?这里就是曾揽民国文化之滥觞的武大吗?
【杨依然缓缓而上,她穿得简单朴素,极力找到民国时代的感觉。】
李幕轩:依然,你看,这里就是文庙,就是武大留在乐山的最后的印记。
杨依然:德配天地,道贯古今。
李幕轩:我觉得我们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了。毕竟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
杨依然:是啊,八年的抗战不过暂时打乱了很多人的生活,战后一切还是会恢复平静。武大迁走了,除了武大人自己,谁还会在乎呢?
【此时,一乐山二中学生背包走过,看到他们,不由望了一眼。】
李幕轩:哎,同学,请问这里就是乐山二中吗?
学生:是啊。
李幕轩:那这里就是武汉大学以前的老校址了?
学生:好像是吧。听老师讲过。我们只是在这儿上学的,别的可不知道。
李幕轩:那你们老师有没有给你们讲过一些武大以前的故事?
学生: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再说,讲了也没人会听。你们是?
杨依然:我们是武大的学生。想来看看武大的旧校址。
学生:哦,你们是武大的呀。跟你们说吧,这里就剩下这文庙了,以前老师上课办公,还有学生宿舍都在这里,不过现在越来越旧了,就没人用了。
杨依然:那我们从哪里可以进去?
学生:进去?呵呵,现在这里是危楼,不让进的。
杨依然:危楼?
学生:是啊,你没看见柱子都斜了吗?
李幕轩:谢谢你啊。(学生下。)依然,怎么了?
杨依然:你说我们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
李幕轩:来错了,为什么这么说?
杨依然:如果我们不来,那心里的梦境就不会破碎。那份宁旧而典雅的优美还会弥漫在乐山的武大四周。可现在,看到这一切,你不失望吗?文庙,李公祠,白宫,白塔街,甚至第八宿舍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武大的痕迹快被这个城市抹掉了。
李幕轩:依然,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为了别人的梦而存在。他们也要生活,也要发展。武大走了,走了就不回来了。对于乐山,武大不过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终将离开。乐山不是武大的父母,没有必要在孩子走后还保留着它曾经用过的一切。你说是吗?
杨依然: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我反正说不过你的。
李幕轩:不如,待会儿我们去听听大渡河的涛声,再去尝尝乐山的地方小吃。说不定能找回点昔日的感觉。
杨依然:那恭敬不如从命咯。【二人下。】
第三场
【场景:武汉大学文庙,背景为大成殿正门,两边教室为文法学院。舞台后方有学生来回走动,冼岫穿素白旗袍,她身材苗条,容貌秀丽,一眼看去就是招人怜爱的女子。常绍温和谢菁随后,她们有说有笑的。常穿得像个男孩子,举止大方,笑起来也很灿烂,她是那种坚强而乐天的人。谢则是一身深色旗袍,她周身的气质,是一种入世而积极的,神色中带着坚定和成熟,举止极符合身份。】
冼岫:你们在我后面鬼鬼祟祟地说什么?
常绍温:呵呵,我们说呀,岫的背影真是迷死人了,难怪每次遇到你,后面总跟着那么多青布长袍。张恨水是没有看到你,否则又是一部绝美的小说。
冼岫:你就会拿我开心。菁,静远呢?
谢菁:她要给化院和生科的两位过世同学画遗像,所以早早回宿舍了。
冼岫:哎,也真难为她了。要是我,准早就哭死了。
常绍温:其实静远就是看起来虽然柔弱,但是外柔内刚,她是很坚强的。
冼岫:再坚强也比不过你啊,内外兼修,刀枪不入。
常绍温:过奖过奖。呵呵。哎,对了,岫,秋韵社让你排话剧的事情怎么样了?又是女一号吧?这次和哪个俊哥儿搭档?
冼岫:这次他们要演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找的那个男一号俊是俊,不过就是有点娘娘腔,我可不喜欢。
谢菁:绍温,你就会说这些子。待会儿朱光潜先生的英诗课考你背书,怎么办?
常绍温:朱先生最爱叫静远的,我可不怕。再说,我最不喜欢济慈的诗了,又软又绵,还是拜伦的好。
冼岫:呵呵,你说济慈的坏话要让静远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常绍温: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不喜欢,就算静远也没办法。对了,今天下午没课,咱们去干什么?
冼岫:我去排戏,然后去自习。菁,你呢?
谢菁:我要去方重先生那里拿些资料,然后也去自习。
常绍温:哎,自习自习,还是自习。我看我那也不去,直接自习得了。那约在哪里?还是韩修女家吗?
谢菁:那儿人多,而且修女虽然不说,但我们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吧。
常绍温:但自习室向来是满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给你们占座。
冼岫:是了,那我们就约在白塔街的茶馆吧,那儿的老板和我最熟,反正武大学生在茶馆自习是家常便饭的。
常绍温:哎,我有个好地方,就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去?
谢菁:哪里?
常绍温:前几天,工学部的某男生跟我说很多学生都在大渡河边自习。上游漂下来很多木板,可以当案子用。听听涛声,吹吹江风,多惬意啊。
冼岫:听起来倒还不差。好吧,就去那里。
谢菁:岫就是这个脾气,觉得好的,新鲜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尝试一下。
冼岫:那菁,你不去吗?
谢菁:去,当然去。岫都去了,我们谁敢不去。
【吴其昌上,穿破旧灰布长袍,身形佝偻,咳嗽连连,一步一步缓缓而上。怀里还抱着一大落的本子。他低着头,似乎没有看到三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抱不住书,扑地前倾,摔倒在地,书本落了一地。】
谢菁:吴教授,吴教授,您没事儿吧。
吴其昌: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没事儿,没事儿。
常绍温(蹲下拾书):教授,您这是去哪里啊?我帮你送过去吧?
吴其昌:你们待会儿有课没有?
常绍温:是朱光潜先生的英诗课。教授,您要去哪,我送您去。
吴其昌:有课就要去上课。我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朱先生的课是很好的,不能耽误。你们快去吧,去上课,知道吗?
谢菁(和冼岫一起扶起吴):教授,您这些天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您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老这样子拖着,学生心里也难受啊。
吴其昌:我年纪大了,这些也都不要紧了。只想趁着还能讲得动,把自己那点东西一发全教给你们。就算以后不在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你们这批孩子不一样,你们要担负起重建中国的使命。所以,我就算再累,也不能松懈。
冼岫:可教授,您的身子都已经这样了。
吴其昌:士兵就该死在战场,教师就该死在课堂。课堂,就是教师的战场。哦,对了,常绍温,听说你在校外兼了个家教,是吗?
常绍温:是,教授。
吴其昌:教书育人是好的,也能补贴点生活,不过可不能顾此失彼。
常绍温:是,我知道了。
吴其昌: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了好些年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到了。你们是女孩子,不过我也告诉你们,学生就该以学为主。无论什么时候,学问都是不能放下的。武大的很多男孩子,血气方刚,以为当兵上战场就是真的爱国卫国。他们不过是在拿自己锦绣的未来当炮灰啊?打仗,有军人去做。学生,就是该把学问做好,有了学问,然后好好建设我们的国家。
谢菁:教授,我们知道了。
吴其昌:前几天外院又走了四个男生,我是怎么留都留不住。王校长都说不要劝了,不要劝了。他们有为国捐躯的心也是好的。但,但这些学生就跟我的孩子一样,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去死呢?咳咳咳。
谢菁:教授,您的身体要紧。
吴其昌(坚持从常绍温怀中接过书):好了,你们快去上课吧。耽误了学习,朱先生放过你们,我却放不过,知道吗?
谢菁:知道了。可是教授,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吴其昌挥挥手,颤颤抖抖,缓缓而下。】
冼岫:吴教授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固执。你瞧他,都病成那个样子了。
谢菁:这几年生活苦难的不仅仅是我们,教授也是一样的。
常绍温:你听,打铃了,快走吧,不然待会儿朱先生要不高兴了。【三人下。】
【画面全黑,杨静远上。】第四场
【场景:舞台中央左侧放着一茶桌,放一个不锈钢茶壶,两个塑料杯。李幕轩和杨依然相对而坐。桌上放着几个盘子,盛乐山的特色小吃。李幕轩给杨依然倒了杯茶。舞台右侧也同样放着一茶桌,放一铜茶壶,两个白瓷杯。谢菁,冼岫和常绍温坐在那里读书。】
李幕轩:怎么了,还想不开?这些东西蛮好吃的嘛。你尝尝。这个竹叶糯米糍粑,又香又甜。哎,这东西杨静远的日记上不还写过吗?
杨依然:我吃不下。
李幕轩:那尝尝这个。这边的豆花也不错,这么一大锅才十块钱,蛮香的。说实话,我倒觉得乐山倒不是那么个苦地方。好吃的东西这么多,风景也这么好,你说不是?
杨依然: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李幕轩:好好好,你消消气,喝点茶。哎,武大学生那时候不是很爱搞茶馆自习室的吗?
杨依然:那个时候教室少,宿舍又太小,很多学生宁可多花几个钱在茶馆里读书。
李幕轩:那你想想,假如这家店是百年老字号,我们坐的这个位置,当初是不是哪个学生也坐过呢?
杨依然:说的也是。
常绍温(伸个懒腰):哎哟,好累啊。你说这语言学概论怎么这么难学,看得我头都大了。
冼岫:你就别抱怨了。我这本欧洲戏剧史也容易不到哪去。
谢菁:哎,对了,你们知道吗?静远的小说《萦》发表了。
常绍温:真的吗?什么时候?静远都不告诉我,还说是好姐妹呢。
冼岫:静远的文章一向都是很好的。这也不奇怪啊。
谢菁:她的那篇小说我之前看过。不过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受赞赏。
李幕轩:你说杨静远说起过的冼岫,谢菁,常绍温那些人,也来过这里吗?
杨依然:这谁知道。
冼岫:菁,绍温,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常绍温:什么?
冼岫:你们知道历史学院的考昭绪吧?
谢菁:听说过,好像很有点才气。就是人傲了点。
常绍温:哼,我就不喜欢那样的人,又酸又冷的,想想都害怕。
冼岫:可是有个人好像动心了哦?
谢菁:你是说静远?
冼岫:我前几天在文庙看到考昭绪主动和静远聊天。他那样的人,竟然会主动和一个女孩子聊天,而静远又没有表现出很反感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常绍温:难怪,我也看到静远这两天在看考昭绪的小说《秦淑的悲哀》。
谢菁:岫,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婆了?
李幕轩:我听说武大的茶馆文化还培育了不少革命爱情呢。
杨依然:干Σ嘛一说那时候的爱情就一定是革命爱情,难道就没有自由恋爱?爱情跟革命牵扯到一起,就少了几分滋味。
李幕轩:也是。呵呵。嗯,乐山的冰粉就是不错,清凉爽口。
冼岫:什么叫八婆?我是有证据的,不信我们晚上开卧谈会,公审她。
谢菁:静远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呀,越来越像颦儿了。
常绍温:菁,你这是训她还是夸她?
ฉ冼岫:好了,不说了,你看天也不早了。老板,给我们带一斤河沙炒花生。
李幕轩:依然,明天我们再到乐山师范学院看看,如果还得不到什么资料,就只好打道回府了。走吧。
杨依然:嗯。
【众人聚下。】
第五场
【场景:大渡河涛声滚滚,舞台上零星地放着几块大石头,杨静远,冼岫,杨宏远,朱重邵穿旗袍,或学生装,追逐打闹而上,他们赤着脚,欢声笑语。刘郁民和冼群跟在后面缓缓而上,他们西装革履,举止已颇为稳重,带着亲切的神情凝视着他们。】
冼岫:郁民哥,哥,快跟上来啊,你们看大渡河的风景多美。
冼群(与刘郁民相视一笑):你们小心点,别摔倒了。
杨宏远:姐姐,我待会儿跟你比赛,看谁摸到的鱼多。
杨静远:呵呵,我可不跟你比。
朱重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人物。
刘郁民:天下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冼群:呵呵,怎么,你们两个今天诗兴大发吗?
朱重邵:冼大哥说笑了,我这点墨水怎么好在两位大哥和两位才女面前班门弄斧呢?
冼群:重邵,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啊,太过谦虚。
杨静远:冼群大哥,你从外边来,能告诉我们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我们在这里呆久了,真有点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冼群:说起来,如今的中国也就只有西南这一片静土了。武汉沦陷后,半壁江山非我所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刘郁民(拍拍冼群的肩膀):古今一梦,你又何必执着?日本不过徒呈一时之快,我相信自由的翅膀最终会飞出强权的牢笼。法西斯的斧头最终不过是砍在他们自己头上。
冼群:嗯,你说得对。呵呵,可惜无酒,不然我自罚一杯。
刘郁民:谁说无酒,我们便以这山风为酒,以江月为肴,疏狂徒一醉,今日且逍遥。
朱重邵:郁民哥说得好,疏狂图一醉,今日且逍遥。
冼群:再说中国的未来不在别人手上,而在我们自己手上。你们看,自己掌心的纹路,那不仅仅是你们的生命线,也是中国的生命线。
杨宏远:冼群大哥,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和你和郁民大哥一样的人。
刘郁民:宏远,你要是这么想,郁民大哥可不高兴咯,你的天下要比我们大得多呢。等你长大的时候,中国正处在一个腾飞的历史时期,你要发挥更大的作用,知道吗?
杨宏远:我当然知道,我要学机械,学化学,学经济,要让中国不再落后于人。
朱重邵:宏远,好样的,有志气。
刘郁民:我国自古为文明之邦,五千年历史延绵,我们也曾有过秦汉霸业,唐宋豪强,也曾海纳百川,八方来朝。中国曾经一直领跑世界文明,却在近四百年来落后于人。英国十七世纪就建立了资本主义制度,而中国的封建王朝却在1911年溥仪退位方才告终,这不是差距是什么?欧洲从十四世纪开始出现文艺复兴,启蒙运动,而中国的文化却在万马齐喑的八股制度中日渐消亡,这不是落后是什么?我们一连错过了两次工业革命的契机,错过了无数次民主制度的机遇,这,真让人觉得是历史的笑话。
冼群:日本自古为我附庸,却在明治维新后突然崛起,脱亚入欧,如日中天。蚕食鲸吞,亚洲各国人人自危。这叫什么?这叫实力才是一切,才是硬道理。
朱重邵:两位学长说的对。中国,是该变化了。
冼群:国父给中国带来了自由与民主,带来了健康向上的新气象,但国父一人不能带给中国富强。中国的强盛是每一个人强盛的集合。
冼岫(不耐烦):哥,你不要每次都这么说教好不好?大家好不容易高高兴兴地出来郊游,干嘛把话题说得那么沉重?家国天下的,难道你们男人除了家国天下之外,就没有别的共同话题了吗?
冼群:呵呵,当然也有,不过那个话题不适合当着女人讲。
杨静远:听说冼群大哥马上要结婚了。新娘子挺漂亮的。
刘郁民:呵呵,那是,冼群这小子别看长得不怎么样,一张嘴蜜一样的甜。把人家女主角哄得开开心心的,能不以身相许吗?我说啊,他本来不该当导演的,直接干演员得了。
冼群:哎哎,郁民,讲话要有分寸,当着学弟学妹呢。(众人笑。)
刘郁民: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杨宏远:郁民大哥,这是你写的吗?虽然不懂意思,但听起来让人胸口的气满满的。
刘郁民:呵呵,这是共产党的领导人毛泽东写的。是说他和他同学在橘子洲头郊游时的感慨。哎,我们和当时的他们正是同一个年龄,这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还是未知之数呢。
杨静远:前几天,白崇禧到武大做演讲。他说的那些官话我真不爱听。亏他还被叫做小诸葛呢?鞠躬尽瘁没做到,倒会耀武扬威。王校长的车都让他的卫兵给掀翻了。太没教养。
朱重邵:静远,你光生气也没用啊。
杨静远:政府来武大的那些将军们,我真正佩服的就一个,只有冯玉祥将军,才算得上是真的英雄。他才是把国家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可是中国像他这样的人太少了。
冼群:呵呵,静远,你若当将军必不比冯将军差。
冼岫:哥,瞧你说的,搞的静远多可怕呀。呵呵,静远是我的,对不对?(抱住杨静远。)
杨静远:郁民哥,你们过几天是要去成都吗?
刘郁民:没错,在那里做几次演出,然后转到去西安。如果可能的话,去西安前我还想回去昆明看看。听说西南联大在那里搞得很不错。
杨静远:郁民哥,冼群哥,这些天我有好多的疑问。在南开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总觉得只要好好学习,只要听爹爹妈妈的话,把书念好,就好了。可现在在武大,我却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我们艰难的生存,艰难的念书,将来还要艰难的工作,我的身边不时有人死去,我迷惑了,我这一生的努力到底为了什么?人,总是那么渺小。我们这群意气书生,会给中国带来不一样的气息吗?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
刘郁民:静远,你看,这二万里江河,曾埋葬了多少英雄的得志与失意。天地之间,万物消磨,在这花花世界,人不过是匆匆过客。但这并不表示在命运前我们无能为力,谁谓河广,一苇航之。谁谓山高,一杖度之。也许在世界浪潮中,我们不过是那无数浪花的一朵,但,是否是最灿烂的一朵,选择权却在我们。
杨静远:可是,你看,很多人也很努力地把握命运,却又不得不含恨而终。梦兰,道蕴,美玉还有很多很多的学生不都是这样吗?
冼群:静远,举头三尺有希望,可是你不跳,就永远抓不着。死亡虽能阻止你起跳,但不能抹去生命的意义,相反,它给了生命真正的意义。静远,不要悲伤。
刘郁民:武大是一所很不错的学校,人文气息浓厚,学术泰斗荟萃,民主自由的风尚也很不错。静远,与其彷徨往复,不如勇往直前,别浪掷了这四年韶华。
冼群:你们几个也是啊。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呵呵。
杨宏远:姐,你看,太阳落山了,真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冼群:真不愧是杨端六和袁昌英的儿子,出口成章啊。呵呵。
刘郁民:其实落日本是人间最美的风景之一。但你若带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情去欣赏,那么充满胸臆的只能是悲凉。为何不换一种心情,觉得是一种慵懒和恬淡。
杨静远:郁民哥,我懂了,谢谢你们。
朱重邵:郁民哥,冼群哥,岫,静远,宏远,你们说半个世纪后,还会有人站在这里和我们一样恰同学少年吗?
刘郁民:我相信这大渡河的波涛不会就此停歇,只要江水还在,只要精神还在,又怎么会没有后来人呢?
冼岫:那时,我们的足迹就已经被洗掉了。
刘郁民:但我们的声音还会保留在风声里,那些善感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你们闭上眼睛,(全闭眼)听,有渔舟唱晚,有英雄悲歌,有诗人的醉酒吟风,有江女的悲悲戚戚。
杨宏远:我听到了,听到了,我还听到刚才我们的对话。
朱重邵:郁民哥,不管后人是否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大渡河的黄昏。
众人齐声: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哈哈哈哈。
【画面黑,光打在杨静远身上。】
杨静远: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大渡河的黄昏,冼群哥和郁民哥对我们说的那些话。也许他们的话不如教授的那样深刻,却深深地铭刻在了我的心里。多年以后,当回忆起那个黄昏,我总还是带着少女时的冲动,想再次赤着脚和他们走在沙滩上,然而,已经没有机会了。潮起潮落,花开花飞,江水已将那天我们留在沙滩上的足迹拭去,但,那时的江风却一直吹在我的梦里。假如还有后人来此寻找武大的曾经,我希望你们能去大渡河边听听涛声,只要你有一颗善感的心,必将和那些永远年轻的心产生共鸣,学子朗朗的读书声,笔底的沙沙作响,还有关于理想和现实的倾谈,一时间,带你走回当时的武大。(落幕。)
第三幕
第一场
【场景:舞台右侧是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九旬老人,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他穿一淡灰色短袖衬衫,瘦小的身子更显得衣服极为宽大。他眼中带着饱经沧桑的风云变幻,他显得虚弱衰老,但此刻却红光满面,显得颇为兴奋。身旁的小凳子上整齐地叠着一件长袍。杨依然坐在他身边,手拿《让庐日记》。】
杨依然:学长,您还记得您是哪一年入学的吗?
朱重邵:我是民国29年入的学,比静远早一年。
杨依然:您从毕业后就一直留在成都?
朱重邵:当时家里要我不要跑太远,正巧成都我父亲有些关系,就留在那里了。没想到,一过就是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杨依然:哦,我们在乐山师范学院参观的时候,和那里的老人打听老校友的事情,后来采访了一位胡学长,一位卢学姐,从他们口中才知道您的。
朱重邵:你们千里迢迢从武汉来到乐山,又从乐山跑到成都,也怪难为你们了。
杨依然:学长,您可别这么说。
朱重邵:说真的,你长得和静远倒有几分相似呢。
杨依然:真的吗?
朱重邵:你穿旗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你身上有一种民国女学生的气质。
杨依然:学长对民国有着很深的感情吧?
朱重邵:就像你对民国有很强烈的幻想一样。有人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电影,而你自己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和主角。当你老的时候,你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张银幕,你慢慢地品玩每一个片段和画面。武大的那四年,是我永远也不会剪掉的片段。
杨依然:那学长,您能告诉我,你这四年里最难忘的故事是什么吗?
朱重邵:最难忘的,最难忘的。那些绝美而浪漫的风景在我眼前交错变化着,我又一次看到冼岫那优美的倩影,静远清纯的微笑,还有冼群大哥,郁民大哥的豪情壮志,甚至宏远那充满稚气的倔强神情。文庙,李公祠,宿舍楼,白塔街,大渡河,让我如何只用一处的故事代替我全部的回忆。哦,对了,我记得那一天,是我在武大度过的第三个元宵节,那时在礼堂,我们的那个晚会。
杨依然:晚会?
朱重邵:嗯,晚会,那晚有很多人参加,冼岫,静远,绍温,谢菁,考昭绪,朱明,顾耕,后来袁昌英老师,孙家琇老师,苏雪林老师以及方重老师都来了。那晚,我们先演话剧,然后包饺子,还煮汤圆,猜灯谜,还有。
【场景:舞台中央,摆着两三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亮着的花灯,舞台右侧也挂着许多贴着字条的花灯。桌子上放着几只白萝卜雕的莲花灯,发出温和柔软的光。冼岫穿旗袍上,绍温穿粗布学生装,谢菁穿正统学生装上,考昭绪,朱明穿长袍上。】
冼岫:都是你们的馊主意,竟然让我演曾思懿,我,我哪里像她吗?
常绍温:呵呵,还说不像,刚才演得那么活灵活现的。就连一向挑剔的袁老师都夸冼岫这丫头演得好好呢。你瞧瞧,这举止,这动作,这一双似怨非怨水杏眼,这两条似蹙非蹙柳叶眉,演得真是入木三分。
冼岫(打常绍温):讨厌,你还笑我。
常绍温(躲开):哎,我说真的。不信你问菁,刚才袁老师是不是这么说岫。
谢菁:好了好了,绍温,你也歇停点儿吧。方才看戏的时候就一直笑个不停,差点没把茶水泼在我身上。岫,说真的,你演的确实不错。几个老师都说好呢。
常绍温:不过啊,岫,演得最好可不是你,老师们都说朱明的这个曾文清演得真是到位。
朱明(腼腆,笑):绍温,你,你过奖了。
常绍温:谁有空捧你啊,我不过说实话。不过让我看,我们岫演得才最好呢。朱明,你是怎么演的?老师说你把曾文清那宁旧文弱又伤感的人格表现的淋漓尽致。给人感觉心头总有解不开的结,哎,你是真有心事,还是演的就这么好?
朱明(吞吐):我。
谢菁(使眼色,拉常绍温的衣袖):绍温,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待会儿不是还要独唱一曲《教我如何不想他》吗?还不去准备?
常绍温: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我去了。
考昭绪:对了,朱明,待会儿你不是也还要独唱一首lilies吗?也快去吧。
【朱明,常绍温下。】
杨依然:那个夜晚好像真的很有趣。
朱重邵:那是当然,那个元宵节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元宵。
杨依然:那学长,你在哪?
朱重邵:我在。
谢菁:哎,重邵,你怎么在这儿啊,还穿成这样,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呢。
朱重邵:什么?
谢菁(走到躺椅前,拉起朱重邵):待会儿,静远要独唱一曲《点绛唇》。你不是最爱听静远唱歌的吗?快点啦,走啦走啦。
朱重邵:哦,是啊,没错。(擦去老年妆,拿起长袍,穿上。跑到冼岫,考昭绪身边。杨依然一惊,怔怔地看着朱重邵。)
冼岫:重邵,你刚才到哪儿去了,我演戏的时候都没看到你,你竟敢不给我捧场了?
朱重邵:我,我有点事,刚回来。
谢菁:哎,你们听好了,待会儿是绍温第一次献艺,不管好坏,一定要大大地捧场哦。
考昭绪:对了,重邵,昨天你给方老师的稿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朱重邵:我就是随便写写,哪里比得上学长你呢。
考昭绪:呵呵,那可不好说。后生可畏嘛。你看静远,她的《萦》写的就很不错嘛。
冼岫:我的天哪,今天能不能不要谈学习和工作的事情啊?
考昭绪:这是男人和男人的话题。
朱重邵(看冼岫不高兴):学长,我,我明天把稿子给你送去,请你多指教了。
考昭绪:指教谈不上,意见我还是能给点的。毕竟,我也去左翼呆过一阵子。
【画外音:考学长,袁老师有事要跟你谈谈。】
考昭绪:知道了,就来。(考昭绪下。)
冼岫:哼,我就不喜欢这个人,一脸傲气的,好像谁也看不上,天下就他清高。
朱重邵(打圆场):呵呵,恃才傲物,这也难怪。
【常绍温上。】
常绍温:哎,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静远?
谢菁:静远不在后台吗?
常绍温:不在,我以为她跑来找你们说话呢。到哪去了,这丫头,真是的。静远,静远。静远,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玩这种捉迷藏的小孩子把戏。快点快点,到你出场了。
杨依然:什么?你,你说什么?我,我不是。
常绍温: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上场,你怎么这个打扮啊,昨天不是才买了件旗袍吗?快去换了。(拉起杨依然,在她身后推她。)
杨依然:不是,你们,你们。
冼岫(上前拉着杨依然的手):静远,待会儿千万别紧张,你唱歌可好听了。
朱重邵:静远,还记得吗?昨天你还和我打赌,你若得了第一,就让我请你吃叶儿粑和西红柿到饱。你可得好好加油哦,不然,好吃的就泡汤咯。
常绍温:走啦走啦,快点,还要换衣服呢。(拉杨依然,二人同下。)
谢菁:绍温永远都是那个脾气,活像了史湘云。
冼岫:那你不是也像极了薛宝钗吗?
朱重邵:可这里啊,还有个心细如发的林妹妹不是?呵呵。
【考昭绪重上,方重上。】
众人:方老师。
方重:呵呵,好好好,大家一起闹元宵,就是图个热闹。
考昭绪:老师,你看,这些灯谜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方重:这花灯做得好精致啊,不用说,这画嘛肯定是静远和冼岫画的,灯嘛,一定是谢菁和绍温的杰作咯。至于这灯谜,呵呵。
谢菁:老师,人人有份。方老师,平常都是你考我们,今天我们当次考官,你们来猜猜灯谜,猜对了有奖品哦。
方重:是吗?好好,那我这笨脑袋就活动活动,试试看了。这个花灯上画的是闺中伤春的少女,谜面是,东风不与周郎便。打一成语。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嗯,莫不是金屋藏娇?
谢菁:老师就是老师,怎么猜到的?
方重:其实谜底不在本句而在未说的下句,金屋扣铜雀台,锁扣藏,二乔是乔女,就是娇。合起来就是金屋藏娇了。让我想想,这个谜语,八成是谢菁出的,对不对?
谢菁:都说方老师博学多才,聪明绝顶,果然名不虚传。
冼岫:方老师,那你看这个,你能猜得出吗?
方重:君问归期。打一中药名。呵呵,君问归期,自然是思夫当归,是当归,对不对?
冼岫:老师真厉害,我出的谜语都难不住你。
方重:你就跟我古灵精怪。呵呵,这谜语该不是你出的。我看哪,倒像是学医的重邵写的。
朱重邵:老师说的对,岫,我跟你说过,你骗不到方老师的。
考昭绪:方老师,再猜猜这个。雨花路上艳阳天。打一句唐诗。
方重:呵呵,这不就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绪,这个谜语出的可差了哦。
冼岫:老师,那你再猜这个,你要再猜对,我才真的服气。
方重:呵呵,不猜了不猜了,留几个给袁老师她们猜吧,彩头不能我一人独占了。
冼岫:最后一个嘛,老师你猜猜,就是这个,谜面是,一块城砖,打一位知名学者。
方重:一块城砖,一块城砖?还打一位学者,我可没听说哪个名人跟城砖有关,这,这倒真有点猜不到了。
冼岫:嘻嘻,我就知道还是静远厉害,她就说유那几个灯谜肯定难不住你,但她出的这个,您就不一定能够猜到了。果然。
方重:好,我认输啦,猜不到了。待会儿,看看袁老师她们能不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