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前

电梯门前

许文健

时间：当代。

地点：某医院电梯门前。门上标为一楼。

人物：丈夫。妻子。医生。护士。姑娘。老太太。

[丈夫和妻子一身山区农民打扮上。

丈夫：从小住在大山里，至多走出十几里，今天头回到城里，简直就像在梦

里，看看什么都稀奇。

妻子：最稀奇的是那个聚宝盆。

丈夫：对呀，以前只听老人们说故事说有聚宝盆，放进一个金元宝，拿出这

个里边还有一个，拿出一个里边还有一个，永远也拿不完。今天俺可

看到真的了。看来这聚宝盆不是传说，还真的有啊。

妻子：不过现在不是盆是箱。

丈夫：是啊，你说人家把快纸片插进去，那一百元一张的钱就哧溜哧溜一个

劲儿地往外吐。这不是神了吗？

[二人说话间电梯门开，有一老太太上进入电梯。丈夫无意间看了一

眼。

妻子：你说人家那聚宝盆是从那里得来的？要是咱得到一个，那一百元一张

的钱一天到晚哧溜哧溜一个劲儿地往外吐，咱不得整天吃香的喝辣

的？

丈夫：（有些激动）是啊。到那时，啊，咱们在村里就是这个（伸出一大拇

指）。你村长见了我还板着脸？你刘大蹄子还经常在我面前吹什么天

天喝烧酒……

妻子：你大傻他妈做一件新衣裳还敢往我面前凑……

丈夫：统统滚蛋吧。可是万一我不小心进去了，出来一个里边还有一个，出

来一个里边还有一个，一口气出来好几十个我，到那时你会怎么办？

妻子：好办。把你们组成一个排，你当排长。白天你领着这好几十个你出去

干活。

丈夫：那晚上呢？

妻子：晚上轮着班……

丈夫：那不得打起来吗？

妻子：打起来？咱们立个规矩。

丈夫：立个规矩有什么用？我平时就不愿守规矩，那好几十个我肯定也和我

一样不愿守规矩，肯定还会打起来的。

妻子：打起来也不怕，那么多的你，打死一个还有一个，打死一个还有一

个……

丈夫：你胡说。我看这聚宝箱还是不要的好。哎，信上说他姨夫住的那病房

在七楼，咱先歇歇再往上爬。

妻子：好。

[二人席地而坐。

丈夫：人家这地比咱家那炕还干净哪。

[电梯门开，走出一姑娘，下。

丈夫：（惊奇地）哎，孩儿他娘，你看到了没有？

妻子ฒ：我看Ⓐ到了。

丈夫：你看到了什么？

妻子：我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丈夫：咳。你没看见？刚才进去一个老太太，不多时就变成一个大姑娘走出

来了。你说城里怎么这么多的神奇东西呢？

妻子：我没注意。真的吗？

丈夫：我亲眼看到的。

妻子：俺不信俺不信。老太太怎能变成大姑娘呢？

丈夫：你还不信?现在科技进步了。你没听咱村铁蛋儿从城里回来说，城里

有种机器，从这头赶进肥猪去，一会儿从那头就出来香肠了。

妻子：真的？

丈夫：真的。他还说，如果尝尝这香肠不合口味，再把香肠放进去，一会儿

从那头又跑出大肥猪了。

妻子：哎呀，这城里宝贝就是多。

丈夫：信了吧？城里不但有聚宝盆，还有变人箱啊。真神了。

妻子：怪不得城里人个个都那么有钱那么年轻。

丈夫：（端详着妻子）孩儿他娘，要不你也进去变年轻点？

妻子：我也进去变年轻点？

丈夫：是啊。

妻子：（害怕地）不不，俺不敢，俺害怕。再说咱也没那么多的钱。

丈夫：是啊，咱带的这点钱只够回去买车票的。哎，不过也没看见老太太交

钱，说不定人家这是免费的。

妻子：能吗？

丈夫：孩儿他娘，等那门再开了你就进去。

妻子：孩儿他爹，俺不敢，俺害怕。

丈夫：你真是小地方的人，怕什么？你看人家那老太太，变成大姑娘后出来

笑嘻嘻的。不用怕，啊。

[电梯门开了。

丈夫：（站起来拉起妻子往里推）快进去快进去。

妻子：（害怕不敢进）俺不敢俺不敢……

〔电梯门关

丈夫：嗨，你真是个庄户孙，你怕什么？你变年轻了，我给你再买几件新衣

裳，在咱那大门口一站，谁不眼馋？

妻子：可我有那心没那胆。

丈夫：不怕，啊。等你变年轻了，气气大傻他妈。

妻子：（有了勇气）好。气死她，再叫她整天卖骚，就觉着她自己年轻。

[电梯门开了。

丈夫：（往里推妻子）快进去快进去。

妻子：（又不敢进）孩儿他爹，俺还是不敢 ッ……俺不敢……（吓得大喊大

叫。）啊啊……

丈夫：（把妻子强往电梯里推，妻子不进，便一脚把妻子踹进电梯。）进去

吧你。

[电梯门关闭。妻子在里面大喊：啊！啊！救命啊！

丈夫：孩儿他娘，你变得不要太年轻啊，太年轻和俺一起过日子俺不好意

思。（自语）你说孩儿他娘能变成什么样子？能变丑还是能变俊？不

要变得太俊，变得太俊，俺这张老脸就羞煞了。（害羞地捂着脸）

[电梯门开，从里面走出一年轻的男医生和一年轻女护士。

丈夫：（惊喜地向女护士走去，拉起女护士的手）哎呀孩儿他娘，你真的变

年轻了。（向男医生）医生，是你给俺老伴做的手术吧？你的技术做

得真是又快又好。

护士：（挣出手）你是谁？

丈夫：怎么？你一变年轻就不认我了？我是你老头子。（又去拉护士，护士

吓得躲到医生的背后）

医生：（护住护士）你干什么？

丈夫：医生，她是俺老婆子，俺俩刚从乡下来……

医生：什么你俩他俩？她现在是我们医院的护士。

丈夫：她是你们医院的护士？她怎么会当护士呢？她没文化，就上了几天夜

校，她就会下地干活，会在家看孩子，还会养老母猪。

护士：你胡说。

丈夫：我还胡说？这不是真的吗？哦，我明白了，你变年轻了，就看不上我

了是吧？就和这个年轻的医生勾搭上了是吧？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对医生）你这当医生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你看我老婆子变得又年轻

又好看就把她留下是不？你这是强抢民女，调戏良家妇女，你这是耍

流氓！我，我找你们院长。

护士：神经病！

医生：（喊）神经科的护士呢？病人跑出来你们也不管了？（和护士下）

丈夫：（眼看着二人走了，气得跺✪脚）王美花，你不是人，我真没想到你跟

了我三十年了到今天你又变心了，你没良心。你说我那点对你不好？

夏天给你扇扇子，冬天给你暖和脚。你不高兴时，为让你笑，我趴在

地上学狗叫。你怎么能这样呢？（对观众）你说这人为什么会这样？

身子变了心也变，我孤零零一人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蹲下）

[一护士抱数件白大褂上。

丈夫：（去拉护士）孩儿他娘，你跟我回家吧，咱家那老母猪快抱猪了，咱

那小孙孙还等着你看哪。

护士：（害怕地躲避）你是谁？你干什么？

丈夫：我是你老头子。你回去后我再也不让你生气了，大傻他妈再和我说话

我装没听见。（央求地）跟我回去吧。（又去拉护士）

[电梯门开。护士尖叫着急忙躲进去，

丈夫：你别走别走……（去拉护士，电梯门关闭。扯下一件白大褂。）我好

后悔啊，我犯了哪门子神经，让她去变什么年轻啊。老婆变年轻了，

跟人家跑了，我怎么有脸再回村里去，让村里人笑掉大牙了。（略有

所思）她能变，我为什么不能变？你变年轻了，不认我了。我也进去

变，我变年轻了也不认你。哼！

[电梯门开，丈夫进去。门闭。

[楼层一号换成九号。电梯门开。妻子喘息着踉踉跄跄走出。

妻子：孩儿他爹，孩儿他爹。（发现不在，大惊，喊）孩儿他爹，孩儿他

爹。俺孩儿他爹上哪去了？俺孩儿他爹上哪去了？这个没良心的东

西，她把我诓进去他却跑了，不要我了。这可怎么办啊？（愁得坐在

地上抽泣）

[电梯门开关两次，开第二次丈夫穿白大褂出，脸上有灰道道。妻子惊

喜地迎上去。

妻子：孩儿他爹，你也进去变了。

丈夫：（很冷淡地）变了？你是谁？

妻子：我是孩儿他娘啊。看来这地方还真能变人啊。

丈夫：我不认识你。

妻子：你怎么不认识我呢？我是你老婆子。

丈夫：神经病。

妻子：好啊，你刚变了一件白大褂就不认我了。

丈夫：你刚才变年轻不认识我，我现在变年轻也不认识你。

妻子：我什么时候变年轻不认识你啦？

丈夫：不承认？哈哈，看来这东西还挺公平，对昧良心的人还能变回去。你

现在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看我变年轻了，后悔刚才做的事说的话了

吧？

妻子：我刚才怎么啦？

丈夫：怎么了？你自己知道。

妻子：我知道什么？

丈夫：刚才一变年轻就和那个男医生勾搭上了。还假装不认识我，王美花，

没想到吧？你会变回老样子，我会变得年轻了。哈哈哈哈……

妻子：可你只是变了衣裳，可脸还是那张老脸。

丈夫：什么？还是那张老脸？你这是嫉妒。我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这模样

多么漂亮，就像青年时代的王新刚，也像年轻时的唐国强，最起码也

像赵忠祥。

妻子：你自己到门玻璃上照照，还赵忠祥，我看就像屎壳郎。

丈夫：（到窗玻璃前照）啊，没变完整。不行，再回去变。

妻子：看来还真的能变。如果他变年轻了他肯定会嫌我老不要我了，他变我

也变。

1

[电梯门开，二人同时挤进。门闭。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