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纳西族民间音乐看民族民间音乐的雅与俗
摘 要:雅和俗的界限自古就十分模糊,很多庙堂之音早期也是来自民间,民族民间音乐同样能登上大雅之堂。笔者以丽江的纳西古乐作为案例进行分析,指出雅乐与俗乐是音乐文化的一个整体。作为一个民族,任何时候都要弘扬雅乐,保护俗乐。民族民间音乐是人民的创造,是民族血脉延续的重要基因之一,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这种基因极有可能成为世界的文化基因。
关键词:民族民间音乐;雅乐;俗乐;转化;保护
关于音乐的雅与俗,一直都是理论界关注的问题之一。在许多人的观念中,民族民间音乐几乎都被放到了雅乐的对立面,被归到了俗乐的范畴。
2002年初,丽江大研纳西古乐会应邀到北京、南京两地巡演。在南京文化艺术中心演出之后,《南京晨报》在显著的位置上刊登了题为“雅乐还京621”的大版文章,丽江的纳西古乐被称之为“雅乐”。
何为“雅乐”?严格说来ღ这一名称有狭义和广义两方面的意义。从狭义上来看,“雅,正也。雅乐,即典雅纯正的音乐,是一种古代的汉族宫廷音乐,指帝王朝贺、祭祀天地等大典所用的音乐。”古代的雅乐的确是经典,如编钟乐舞、古琴曲《广陵散》等。从广义的角度看,所谓雅乐就是登得了大雅之堂的正统音乐,必须有大师或专业音乐人员的创作,有专业团队的演奏或歌唱,有一定规模的演出平台,在音乐圈内有一定的影响力。
俗乐则是指世俗的音乐、民间的非正统音乐,与雅乐相对。古时对各种民间音乐的泛称,如民歌、通俗歌曲、民间器乐曲。其实,自汉代开始,所谓俗乐也已经在音乐史上留下了很多印迹。在汉代,来自民间的楚歌曾在上流社会广泛流行。汉高祖的《大风歌》《鸿鹄歌》,汉武帝的《秋风辞》等都是俗乐。
在当代,我们虽然常常使用“雅俗共赏”一词,但在音乐界依然还有着弘雅抑俗的理念。正统的、传统的、高雅的往往被视为正宗,世俗的、民间的、流行的,依然被音乐界视为另一个层次。
丽江的纳西古乐是“白沙细乐”与“洞经音乐”的总称。其中“白沙细乐”是创自纳西族民间的民族音乐,有着“音乐活化石”的评价。它的演奏者都是山野乡民,演奏场合大都是在祭祀亡灵的乡村院落。但是,它有乐章,有故事,有主题,演奏的过程十分严肃,自有其艺术层面的系列要求。如今,“白沙细乐”的有些乐章已经被搬上了很正式的舞台,其中的序曲“笃”被翻译为“让灵魂洗个澡”,其艺术价值、审美价值都得到了行家的高度评价。对于纳西族而言,这就是传统正宗的雅乐。
“洞经音乐”是明代传入丽江的道教音乐,主要用于谈演道教经典《玉清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演奏时,要完成规定的仪式,演出场所的背景上要点缀一排极具宗教感的吊挂,要有“遂愿感应天尊”等道教诸神的名字。自清雍正年间的改土归流之后,随着汉文化在丽江的快速传播,演奏洞经音乐一时之间便成了丽江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能够加入洞经会、皇经会演奏洞经音乐和谈演洞经,甚至成了当时衡量文化修养的标准之一。所以,在丽江自古便将“洞经音乐”视为正宗的雅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发展,丽江范围内的乐会及乐队组织越来越多,爱好音乐的纳西男人几乎都参与了音乐团体的活动。至民国时期,活跃在丽江的乐会有很多是丽江城乡百姓自ต发组织的自娱性洞经音乐团体,不谈演经典,演奏的时间和方式都十分随意。参加者有普通市民、小商人、手工艺者、中小地主和农民。在大多数情况下,丽江“洞经音乐”的演奏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宗教意义上的程式,成了独立于宗教以外的单纯的民间音乐。
至此,原来的庙堂之音又成了世俗的民间音乐。而且演奏的风格在长期的流传中自然也带上了纳西族的一些特点,演奏中使用的乐器除了汉传的以外,在“白沙细乐”中使用的“苏古笃”、“拨簸”等仅存于丽江的乐器也运用到了民间“洞经音乐”之中。
丽江古城的文人พ、官员曾一度自视“洞经音乐”为所谓正宗的“雅乐&۵rdquo;,进而排挤打击被视为“俗乐”的“白沙细乐”,使“白沙细乐”不得不远离丽江的政治文化中心。然而,不久之后,“洞经音乐”也在丽江广大的纳西族乡村流行开来,成为乡野音乐的一份子。如今,“白沙细乐”又从乡野移到了正宗舞台,被视为纳西族文化的瑰宝。在这些反反复复的过程中,孰雅孰俗都已无从谈起。
在民族民间音乐的雅与俗的问题上,我们还必须考虑视角的问题。有些音乐基于整个中国范围视角来看,是属于民族民间音乐。而就某一个民族而言,它可能就是一种本民族视为正统、高雅的音乐。就像纳西族的“东巴唱腔”,很多音乐研究者将其视为民族民间音乐,将其与民歌相提并论,但对于纳西族而言,“东巴唱腔”是非常严肃的宗教音乐,只有在重大祭祀的场所才能唱诵,而且唱诵必须严格依照“东巴经典”,唱腔风格可以有一些不同,但内容却不能随意改动。对于一些研究者而言,这显然属于俗乐的范畴,但对于纳西族而言,这绝对是本民族的雅乐。
我们不能忘记,当年牧羊人在黄土高坡上高歌的陕北民歌,被文化人改了一些歌词之后就变成了后来最正统的《东方红》;还有一首当年的信天游,被音乐人将其旋律放慢几倍速度后成了官方通用的哀乐,大俗成了大雅。而王洛宾等一些作曲家谱写的创作歌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流传久远,一直被视为民歌;摇滚版的《国际歌》和摇滚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还有经典名曲的流行唱法使大雅又成了大俗。
在文化不断多元化发展的今天,面对越来越多的民族民间音乐在大文化舞台上的展示,我们必须要认识到,雅乐与俗乐是音乐文化的一个整体,雅其实是俗的一种升华,没有俗就无所谓雅,没有雅也就无所谓俗,二者相互依存,彼此制约。在时间与空间的不同条件下ฅ,雅与俗都会相互转化。“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都会发生蜕变。历史告诉我们,有不少俗乐一旦被正宗的主流引入到雅乐之后,又会成为新的经典和正宗,所谓经典正宗的雅乐一旦蔓延至大众,又会成为新的俗乐。雅是人为的,俗也是人为的,就像丽江的纳西古乐,我们既可以将其称为民族民间音乐,又可以像南京的媒体一样将其称为“雅乐”。作为一个民族,任何时候都要弘扬雅乐,保护俗乐。特别重要的是,绝不可以戴有色眼镜看待民族民间音乐,民族民间音乐是人民的创造,是民族血脉延续的重要基因之一,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这种基因极有可能成为世界的文化基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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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凤亮.文化视野中的通俗文艺与高雅文艺[J].兰州大学学报,2002(3).
[3] 孙星群.雅音乐的俗化与俗音乐的雅化[J].福建艺术,19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