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醉汉、农夫、隐士与读者

时间:2024-11-10 16:19:57 来源:作文网 作者:管理员

摘 要:陶渊明,是一位多解文学人物,集醉汉、农夫、隐士和读者与一身。醉汉,于醉酒里观照人生;农夫,在劳作中感受愉悦;隐士,在逃禄后享受解脱;读者,于欣然间游好书趣。

关键词:陶渊明;醉汉;农夫;隐士;读者

陶渊明,钟嵘谓其为“隐逸诗人之宗”,元好问称其是“羲皇上”,清代陈沆说他是“田舍之翁,闲适之祖”,近代鲁迅又说他人格具有两面性。可见,陶渊明是一位多解的人物,他集醉汉、农夫、隐士和读者于一身,终于成为了一介不朽的文士。

一、怪诞的醉汉

陶渊明的一生与酒有不解之缘,酒是他生活的需求,酒是他生活的留恋,酒是他生活的慰藉。小饮小舒适,大饮大舒适,再喝多了他也会说:“我欲睡眠卿且去”。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五柳先生传》、《饮酒诗二十首》等,都抒发了对酒的眷恋和酒后感慨。陶渊明,在中国酒坛上,可谓一名本色的酒徒和怪诞的醉汉。

(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酒徒。陶渊明“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去留。”(《五柳先生传》)陶先生这种作风可与曹雪芹媲美,“举家食粥酒常赊”,标准酒徒的生活写照。陶先生,一介酒徒,隐居田园,享受自斟自饮,“引壶觞以自酌”(《归去来兮辞》);日常饮酒,讲究“一口吞”,“诙谐终日夕,觞至辄倾杯”(《乞事》);不论何时何地,一个原则,喝酒呼“干”,“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辞”(《形影神三首》)。饮酒若此,嗜酒酣然,只不过其间少“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唤出换美酒”之太白遗风,乏“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之永叔醉态;然靖节先生不以为失,反认为“泛此望忧物,远我遗世情”,坚持饮酒不动摇,乃至将逝之时仍然感叹“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拟挽歌辞》),一语惊人,酒徒本色昭彰。

(二)“举杯☢浇愁愁更愁”的醉汉。渊明诗篇篇有酒,像许多酒癖者一样,借酒压住心头极端的苦闷,忘去世间的种种不称意。围绕着酒和醉的,一直是人世的烦忧、人际的苦痛与对人生对生活的理性执著和情感眷恋。醉酒,在中国文人士大夫之中,流行着一种现实的普遍性,从屈子,到阮嵇,直至陶潜,他们的醉酒,却完全不同于西方的酒神精神,不是那种情欲的狂欢和本能的冲动,仍然是“在逃避中寻理解,于颓废间求醒悟,仍然有着太多的理性。”(李泽厚)陶渊明的饮酒诗 ,诚如他在《饮酒二十首》之篇末所说“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说他写的都是些醉话,请求原谅。其实他清醒得很,“一士长独醉,一夫终年醒。醒醉还相笑,发言各不领。”(《饮酒二十首》之十三)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醉者和醒者的调笑,正是生活的观照。这一点古人早就看出了他的用意。梁萧统就说“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也。”他的《饮酒二十首》可以说是陶渊明诗情酒兴的结晶,非“辞无诠次”,而是醉汉的怪诞之思、醉酒之作,有其独到的生活理解。《饮酒二十首?其五》为代表作,通篇无一字写酒,然醉意盎然,何谓也?“心远地自偏”一句显然,“心远”、“地偏”,是自我抽开自然世界的关节点。只有在“远”“偏”的状态下才能彻底完成对自然世界的“悬置”,也只有在此状态下,才能完成对世界的怀疑和纯粹地直观,观察自身的存在以及世界的存在。“心远”的旨归为探求“真意”,正如尼采的观念一样,要能使“心远”达到“真意”,只有通过梦与醉,晋人也深谙此理,故晋王蕴说“酒正使人人自远”,晋王荟也说“酒正引人著胜地”。陶渊明也是此中高手,饮酒而醉,醉自心远。“心远”,才能做到心灵内部的距离化,才能“采菊东篱下”之际,“☤悠然见南山”,方可“山气日夕佳”之时,“飞鸟相与还”。观篱侧菊香梦南山,览山岚暮霭思飞鸟,知觉上的直观性,时间上的同时性,空间上的距离化,使知觉与现象臻于妙合无垠,一切皆为“心远”之功。“心远”乃饮酒之力,“心远”乃真意之底。诚如清代吴淇所云“‘心远’为一篇之骨,而‘真意’为一篇只髓。”醉汉的怪诞之语却道出了生活的真谛。

二、自足的农夫

他愤而与仕途决裂,积极地投入到所期羡已久的田园生活之中,“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归去来兮辞》)。他还积极地参与劳动自力更生,这在当时与统治阶级倡导的“耻农”思想是背离的,正因为他不被世俗所接受,他才歌唱劳动者,赞美劳动。陶渊明的诗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平淡自然与深厚醇美的统一。元好问赞赏陶诗曰“豪华落尽见真淳,一语天然万古新。”田园被陶渊明用诗的构造手段高度纯化、美化了,变成了痛苦世界中的一座精神避难所。徜徉其间,有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亦有安然自力的农事劳作,更有怡然自足的农家愉悦。

(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有《归园田居・其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视线转向远处,使整个画面显出悠邈、虚淡、静穆、平和的韵味。“暧暧”、“依依”状景生动,似一副淡墨画,我们宛如看见诗人久久伫立凝望的神情,并感受到乡村缓缓上升飘舞的炊烟的亲切之情。恬美、宁静跃然纸上,田园之景、乡村之乐,浑朴自然。王维甚爱此联,化句曰“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深谙陶诗三昧。陶潜用轻松欢快、平淡柔和的笔调描绘了幽雅秀美的田园风光,书写了悠闲自得的乐趣。作者正是以此作为污浊喧嚣的官场――所谓“樊笼”的对立面,表现自己的社会理想和人生观念。结末“复得返自然”的“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也指自然的生活,在此主要是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

(二)“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安然自力的农事劳作。这种农业劳作的实际意义,在于它体现了陶渊明的一种信念。《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开头就是:“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具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自耕自食,是理想的社会生活方式和个人生活方式。尽管诗人实际做不到这一点,但他尝试了,这就是很了不起的。又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盥濯息檐下,斗酒散襟颜。”这里写到了体力劳动的艰苦和由此带来的心理上的宁静乃至安乐。同类诗中意境最美的,当数《归园田居・其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早出晚归,不辞辛劳,劳动态度认真勤恳,农事劳作安然自力。这首诗写得通俗明白像儿歌一样,却表达了陶渊明高尚情操,宁愿早出晚归的躬身耕锄,不怕夕露沾衣,守拙田园,也不随腐败的官场狗苟蝇营。这种安然自力的农事劳作,除了“种豆南山下”的惬意之外,还有一种对鄙弃仕途、逃禄归耕生活的自解自叹、聊以自慰的情愫。

(三)“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怡然自足的农家愉悦。有《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平坦的田野上荡漾着从远处飘来的和风,可爱的种苗正在孕育新芽,生意盎然,令人怡然自乐,惬意万分。苏 シ轼说:“‘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非古之耦耕植杖者,不能道此语;非世之老农,不能识此语之妙。”《归去来兮辞》可以说是自足农夫的宣言书,它摆脱了“心为形役”羁绊,“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于是“植杖而耘籽。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陶潜、苏轼皆能东(皋)坡之人矣。

三、固执的隐士

陶渊明出身于世代官宦的家庭,又是元勋之后,本来也曾期望在仕途中有所进取,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但同时,东晋士族文人普遍企羡隐逸,追求精神自由的风气,在他身上也留下了深刻的影响。陶渊明一生五次出仕五次退隐。“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成为陶渊明走上岩栖谷隐道路的美妙托词,李白也一样,“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新颜”。诗人的情怀,隐者的心声,社会的回响。两位骨鲠的诗人只能留下傲然的诗句,去抚慰心灵的创伤。理想与现实的迥异,逃逸现实,崇尚理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桃花源诗并记》是固执隐士的追求与向往写照。

仕与隐是古代文人所面对的人生抉择,多仕而少隐。所以,仕是文人生命的主旋律,隐是文人生命的变奏;仕是文人生命的基调,隐是文人生命的变调;“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古代文人士大夫的一贯主张。因而,浮沉宦海之士,心灵深处未尝没有奉身而退、拂袖绝尘的心理潜流;委身林泉之人,灵魂内心未尝没有建功立业、立登要路的豪情壮志。仕与隐,就像八卦中的阴阳鱼一样构成了古代文人的两大情结,激烈交锋,永无相安。陶渊明也不例外,仕宦情结与田园情结,反复交替、激烈碰撞,最终获得了解脱,成为了“五柳先生”。阮籍从现实获得解脱的理想是“大人先生”,而陶渊明的理想是“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只消在“环睹萧然,不蔽风日”的破房子读书、饮酒、作诗,“便欣然忘食”,觉得有如无怀氏、葛天氏之民那样的逍遥自在了,以一个“蓬户士”而自得其乐。辞官归田,忘情于世事,平淡与田园,但他到底还是一个有血性、有热情、有痛苦、有悲愤的现实中的人,诚如鲁迅先生所说:“陶潜正因为并非浑身都是‘静穆’,所以他伟大。”清代诗人龚自珍亦赞赏:“陶潜酷似卧龙豪,万古浔阳松菊高。莫信诗人竟平淡,二分《梁父》一分《骚》。”

四、经典的读者

陶渊明一生可谓“半耕半读”,然在读书方面,他却称得上是为经典的读者,他为我们提倡了两种经典的读书模式:一是读书提倡兴趣主义,“好读书,不求甚解”;二是读书发扬质疑精神,“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一)“好读书,不求甚解”。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中谈到自己读书的感受:“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他关于读书的见解还有,如“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乐琴书以销忧”、“委怀在琴书”等。“好读书,不求甚解”成为读者遵循的读书圭臬,采用兴趣主义,遨游书海,提倡厚积薄发,有所发现。 陶渊明在《饮酒》诗中说“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诗书敦宿好”,他可以说是遍览经、史、子、集,主要有《诗经》、《楚辞》、《庄子》、《列子》、《史记》、《汉书》等书籍,同时颜延之在诔文里说他“心好异书”,“异书”指《山海经》之类,还有像刘向的《列女传》等,他爱读传记,特别爱流连于所景仰的人物,如伯夷、叔齐、荆轲、四皓、二疏、杨伦、袁安等,所谓“历览千载书,时时见遗烈”即指此。

(二)“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这是陶渊明读书的乐趣,亦是生活的乐趣。读书要能质疑,可交流,能产生“共鸣”,也要有“不和谐音”。《读山海经》,为夸父、精卫、刑天的顽强不息和至死不屈的抗争精神所感慨;《咏荆轲》,替荆轲刺秦王的反抗强暴的牺牲精神而吟咏;《咏二疏》,对汉宣帝时疏广、疏受辞职归隐情怀的赞赏。这是为坚韧者、勇士、隐者而讴歌。

参考文献:

[1]朱光潜.诗论[M].北京:三联书店,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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