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眼前,是夏日的盛景,红荷在烈日清潭间摇曳生姿,然而秋风肃杀,万物凋零之时却不免要归于尘土,我不禁为这生命的结局哀叹。
难道再美的风景也终将归于消亡?那风景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想起了一生喜画墨荷的石涛,黒入太阴,玄妙无比。题目:“翠翘金钿明鸾镜,疑是湘妃出水中。”是九歌中❤的湘夫人,凄凄月下,楚楚可怜,也是石涛那悲迷的一生。守望着ต故国却始终落空,不住地抗争却黯然收场。
只是徒劳的抗争,仅此为哀吗?
红荷伴风起舞,若出尘的仙子,在炎日下暴晒而不干枯,在高温下静放而不皱眉,于淤泥中痛苦挣扎而出,于清涟中省悟追求清明。上天将一朵花置于百般艰苦的困境,而为了绽放惟有舍我地去抗争。
此景却又与石涛惊人的吻合。金碧辉煌的大报恩寺旁,建着一座小到不能再小的耳屋,名曰一枝阁,逼仄到如同一个鸟巢,小到甚至不能展开自己的画卷,而他就在这最逼仄的境地里去孤赏他的墨荷,去成就他的画僧之名。
“得少一枝足,半间无所藏。孤云夜宿去,破被晚余凉。……君能解禅悦,何地不高峰?”
一枝阁虽小,只要心作文中有禅,何地不能去一览众山小?
他就在这逼仄的时空中悟道。“人生天地之间,恰是飞鸟栖枯枝。&rdqทuo;曹丕这样感叹。是的,飘渺天地间,ภ人便若那广林中的飞鸟,所占有的只是如茂林中一根树枝般狭窄的土地。悠悠历史,人只是倏然过客,这窘迫的时空宿命常常会让人窒息。可如蝇营狗苟一辈子在这尘世间又能留下什么?在这无法摆脱的宿命面前,石涛选择了抗争,绽放出了刹那光辉,也获得了“禅意”的解脱。
是的,这不是徒劳的抗争,而是与宿命拼搏的赞歌!
眼前的ฌ景依旧,可刹那间我却又感到西风即来,肃杀万物,红瓣纷飞,骚人泣泪。芳华片刻凋零,却又那般的凄美,梦想即刻的破碎,却也依旧无悔。
“可怜大地鱼虾尽,犹有鱼竿老钓翁。”石涛在人生的末年化为了那个鱼翁,在天地鱼虾已尽,失败注定的江河上持着自己的钓竿,将不可复原的家园之思揉进了他的诗画之中,一人独钓江雪直至终结……
一若杜鹃啼血般的哀鸣,历经沧海桑田却依旧震撼人心。
于是我知道,红荷也好,一枝阁也好,钓翁也好,不是注定徒劳的哀景,而是无可奈何中生命的抗争。
这样的抗争,不是生命中最好的风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