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与梧桐

住处前后有两三排法桐，极高，枝叶繁密成阴，常有喜鹊栖在上面。

夏日清晨，丽日初升，我在厨房里帮着忙活早餐时，总能听到喜鹊的“喳喳”声。常常是一个低回浑厚的声音，先“咔咔”清清嗓子，然后就开始了独唱&m¢dash;—悠扬的、舒缓的小牧曲，像阳光的脚步声，让天的玄色幕布一点点拉起，让朦胧的雾的白纱悄然卸去。当那浑厚的声音饱满地唱出最后一个音符，金色的追光灯就倏地将枝头的舞台照♪亮，许多身着灰蓝色燕尾服，打着白色领结的歌唱家就一起出现在观众们面前，展开歌喉，开始了它们的合唱。

唱出最初的前奏的那个“男低音”是一只胖胖的灰喜鹊，此时它正立在中间的枝头，俨然领唱模样，先摆摆身子低下头表示敬意，随后张开灰黑的喙。它的合唱团员们好像是得到了开始的信号，也都摆摆身子低下头，一片“叽叽喳喳”的歌声终于响声。先是欢快的进行曲，后是壮阔地重唱。几位“小姐”甚至用最温柔细腻的声音唱起了情歌。两三位男声部的首席，显然是被那婉转灵动的歌喉感动了，竟然心甘情愿做起了“小姐”们的和声……

喜鹊们的音乐会，最妙的不在于那动人的歌声，而是这些艺术家们恰到好处的表演，绿色梧桐叶的布景与树枝交错，巧妙地使这些音乐家们的站位既错落别致又不杂乱无章，像极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作；而当它们一展歌喉时，它们的身子，小巧的圆圆的身子，总会不自觉地随着高音与切分音摆动，一下、两下作文，撩拨着观众们的心弦。此时，我总会不知不觉就停下手头的活儿，只想跃上枝丫，也做一位在梧桐树上歌唱的音乐家。

冬季，看到的总是飞翔着的深蓝色身影，天朗云高，云在风中迤逦前行。突然抬头，看见一只飞翔的喜鹊，展着灰蓝的翅膀♀，一根根羽毛在蓝天下分明的闪光，像是哪位穿着大氅的神明，在天空巡视领地。本来因为寒冷心情欠佳的我ฎ，看到这么自由、这么完美、这么无畏的身影，总会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心里温暖的可以融化世界。回到家里，倚在暖气旁，早看见适才飞翔的身影，静静地立在枝头，好像树的花朵，但这花朵只停歇了一会，转眼就又飞到空中，舞着翅膀，大概是去追逐阳光了吧！

冬日里喜鹊们的叫声似乎要更低沉、渺远一些，不再像歌声，而是一种带着呼唤意味的长音，让人听了有一点想叹口气。它们的集会似乎也被取消了，常常只能听到一只鸟“啾啾”的娓娓独白，它在说季节的变化吗？不是，它们那么乐观，从没有伤春悲秋的习惯。

我曾试着用相机去捕捉那蓝灰的身影，也曾试着录下它们的叫声，现在，哪怕我用文字记录了下来，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因为这些与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喜鹊的形象都相差太远。比起那真实的生灵，这一切都是太空洞的泥塑，住不得那样一个自由的、高尚的灵魂。我只有在心里种一➳株梧桐，盼望着有一天繁如华盖、高及云天，有一只喜鹊，它肯将它灰灰的细细的小脚停留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