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课堂
春光懒困倚微风。
时节逐渐温暖,远山也变得朗润。实在是不忍心辜负造物者如此美意,便胡乱抓了书,挎上行囊踏上旅程。
东风吹柳万条又斜,正是冰皮始解的时候,余寒尚且厉害,却怎么也掩不住这动人的春色。很快便能遥见外祖父的旧宅了。略显陈旧的宅院很是精致,石栏石径木窗木门,宅后面,几竿密竹。隔了数尺,便将树下读书的外祖父的影子瞧得真切,即便被稀松的日光分得零☑散。
祖父一向如此。
我步子不重,故走到祖父身旁,他也浑然不觉,倒是外祖母嗔怪,大概他是叫那书勾了魂去。祖父这才惊觉过来,连忙起身招呼我坐下,却也时时不忘手里的书。
我搬了张自幼便常坐的小圆木凳,蜷坐在祖父那张木色沉郁旧椅旁。祖父这时候才将书合起来,向我问询——我是最知道我的善于咬文嚼字的祖父的了,无非是近来功课如何,又读过什么书,云云。
外祖父一脸和蔼,声音厚重而雄浑,“可曾会背子美的三吏三别呢?”&ldquo☂;祖父,我早已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如何还要我背诵这些?”祖父虽慈爱却严厉,他要我背我不得不背,洋洋洒洒一遍下来,自己可谓是相当满意。
“若是有一百分,我给你八十分。”我一下子情绪低沉。祖父倒不慌不忙:“书作文这东西,若这样读,倒不如不读了,完全失去了写书人的本意。读诗更是。世间万物尚且有灵性,更何况是诗这个活物,念死了,便毫无意义。为什么不循着你的心去读它呢?其他事情也是一样啊。”
我抬头,正巧遇见祖父深沉而透彻的目光,含了✈无尽的深意。
薄暮,晚钟。
我抱着祖父相赠的,那些被他读过不知多少次而卷了边泛了黄的陈卷旧籍,摇摇晃晃,跌撞夕阳之下。祖父一▲生辛勤,年轻时没有条件念书,家道中落只能沦落为手艺人了。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但那骨子里的气质犹在,痴书爱书的情怀犹在。今日一番,就祖父这一生,他的那些话,凭他什么课堂终是敌不过了。祖父当真是用这一生的时间,给子女后辈的我们,留下了另一种课堂。
书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夜深了,我却难眠。其实倒不是觉得读书多少了不得,只是因为外祖父从阅读当中折射出的对待生命,面对自然的生活态度令我瞠目,钦佩,折服。诚如是。 ッ
忽然想起三毛的话。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许多时候,你可能以为看过的许多书籍都成为过眼云烟,不负存在。但它们仍是潜在的,在气质里,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显露在文字和生活里。
另一种课堂,大概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