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大苇坑总闪着我妹妹的身影。
她住我家隔壁,烂漫九月里,金叶一片片落下,如一叶扁舟漂在水上。她爱跑到我家来玩,奶奶也叫得亲切,“妞妞。”她也回一句:“大奶奶。”
妹妹不像别人蹦蹦跳跳,走在ญ前面,就像一只小兔子紧紧跟着,时不时探出脑袋,而我也寻常地走在前,为她开拓前面的路。
“哥哥!”铜铃般的叫声总像定时闹钟准时,只见她的头发总编成了一个个糖葫芦,我也常买糖葫芦,她小心地接过,望着表面泛着的糖,慢 ϡ慢享受这得之不易的极品。吃到最后一个,“哥,最后一个给你。”“现在想起哥了,糖葫芦还是配你这只小馋猫。”我刮刮她的鼻子。
雨珠从屋檐滑落,空气弥漫着湿润,“哥再带你去大苇坑吧!”
我轻轻牵起她的小手,跑到船前,一下蹦到木船上,把船停稳,再接妹妹。松了绳,撑起篙,她见有小鱼在河里吐泡泡,趴在船边上,我叮嘱道:“你可小心,别摔了。”小鱼像几滴会动的黑墨水,时往东,时往西,妹妹只用手指在水面一点,那鱼群便迅速散开。“哇!多像烟花呀,这就是水中烟花。&rdqu✪o;
“对,漂亮的水中烟花。”
两❥岸的梧桐越行越远,像绿色的蚂蚱往后跳去,船则像一只作文棕色的大白鲨穿梭着。忽然,一个大转弯,便发现芦苇丛中窝着个鸭蛋。一摸,递给妹妹,她一看又白又大,两眼直放光,盯着蛋挑去尘土,放水里洗洗,显得更加白亮,像一块巨大的白宝石,别提有多快乐。
船靠在一边,高高的芦苇荡,进去可淹没整个人。她轻轻踩着软和的泥,浅浅的脚印却格外清晰,她走在前,我寻着印跟在后。长裙上映着的花瓣的妹妹,在芦苇坑映衬得清新。许多人一到秋季,又凄婉又悲凉,而这本荒芜的芦苇坑,倒像专为妹妹打造的一座天然游乐园,无忧无虑。
岸边惊起水鸟,洁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镶了一层金边。一转眼,妹妹不见了,我蹦起,看哪儿的芦苇摇摆,大步向前,她倒也玩起捉迷藏,脚印还连续不断。手里不知哪儿采的小花,像白色灯笼似的,我拣来一枝,慢慢插在她乌黑长发中。她找一水摊,露出甜蜜的微笑,如此寻常。
如今芦苇坑早已被一大户承包做了鱼塘,妹妹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有人说父母带她去了城里,我坐在河边,随风晃荡的小木舟,空无一人。
我几次回去,她似乎还走在芦苇前头,可刚一伸手,一切就如飞动的碎片。半壁芦苇待旧忆®,很多事情大概都是当时寻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