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司马迁的一天
“予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屋里又传来那人念念有词的声音。
“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不敢阙。”那声音顿时抑扬顿挫起来。
我不由得靠近了窗口仔细听—果然如别的打杂的小厮说的那样,这院里真是住了个怪人。他每天喃喃的那些话,他笔下的字符我都一知半解——我不过是个俗人,来院里点灯。
那个人走到门口,发现了我的存在。“呵,现在你们也觉得我可笑吧。”他长叹,说:“罢了,有个人听着,纵便是听不懂,也聊胜于无吧。”他走进屋里,又回头看看楞在门口的我,“进来吧。”我连忙应声。
薄暮时分,屋里的景象见不真切,只看见堆积如山的书卷。“李陵既生降,聩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这话虽费解,但所指的事我再清楚不过了,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这人受大辱后竟然疯魔般地啃起了史书,我真不理解。
“坐吧。”这怪人倒还没什么架子,犹豫之后,我把之前对他的一切好奇都倾倒了出来。“您为什作文么不像别的院子里那些大人那样,写长长的文章赞扬太平盛世?&rdqu✔o;“哦,你是说赋,那不过是词藻的堆砌,我写的是更深刻的,使人清醒的东ห西。”&ldq⌛uo;那是什么?”
“史。”透过薄薄的夜色,我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史?既不歌功颂德,也不宣传学说,这人果然是怪啊。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这种目光他见过太多次了。“这么多年,我们继承的不是儒,不是禅,不是道,而是史啊!”他再次长叹,开始说些晦涩难懂的话:“吾诚以此著书,以尝前辱之责,虽被万载,岂有悔哉?”
他看出了自己的激动情绪与我仿佛隔了一堵墙。“罢了,与不理解的人说,原来还会徒增悲凉。”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这话我听懂了,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理解,他现在是众人都当他是个怪人,是谈资,真的有人会懂他吗?便是在等千年,后人会明白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么怪下去,一定会吃很多苦。
他又开始笔耕不辍了,渐浓 ϡ的夜色融化着他的身影。我起身。
“我给您点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