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一捧陶土,献一腔热血
1918年的京城街头。只见他双手同蝴蝶一般穿梭陶土之间,十根手指头灵巧娴熟,不断变幻花样来。指尖互相搓捻,或钻孔,或勾勒。无需多时,一条气势磅礴“巨红龙”就赫然呈现在人们眼前。再看这小小的摊铺上,摆满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泥人儿。有些个堆不下的,索性就将一个角儿的脚搭在另一个角儿的头上,不甚滑稽。这些满满当当的小泥人儿,都出自“阿归”之手。他打小便跟着师傅在街边捏泥人,承得了一身好手艺。这不,这条“巨红龙”很快就引来了大波学生驻足欣赏。巨龙▼摆尾,长须飘摇,利爪腾空,好一副似飞不飞的模样!学生们眼里饱含着热切真挚的光,震得他心中一阵激荡。他们都清楚“巨红龙”代表了什么,阿归自己也晓得得很,怎一颗亮亮堂堂的赤子丹心啊!
但也有人总不明白。常有“假洋鬼子”,“地痞流氓”找上茬儿来。最过分的一次,一群人把阿归的摊给掀了,说他占了“他们的”地界。师傅太老了,撑不住面儿。阿归对这些人的不耻感到深深的羞愧与愤恨。这片方方正正的土地,怎就是“他们的”了?第二天,人们没有在阿归的摊上看见“巨红龙”,却看见了一批批“凶神恶煞”的丑陋模样儿,顶头一大红纸上写着,“地主贱卖”。围观的有人一下认出是谁,大家都哄笑起来,实在是像极了!这群人远远的站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那么一瞬间表情似乎与那泥人儿上的别无二作文致!捏人,先学会做人。这是师傅告诉阿归的。此后,再没人惹过阿归。
1919年,就在那个春寒料峭的时节,阿归的师傅走了。他都那样老了,脸上的皱纹像是裂开的泥土,声音沙哑得像一把钝钝的刻刀。他的那双如枯槁般长满茧子的手已经带他自己、带着阿归见证过太多太多。即便这样,∞在他走的前几日,他还拉着阿归给他读《新青年》。那是一月十五日的《新青年》第六卷第一号,鲁迅先生写到: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读到这段,阿归看到师傅已昏老至浑浊的眼里发出奇异深沉的光来。
师傅走后没过多久,五四运动爆发了。当学生们都涌上街头,当各处都喊出铿锵口号,整个街道沦为了他们最坚定的革命战场。阿归混入人群之中高高举起“巨红龙”,阳光直直穿过它身上一个个斑驳又坚毅的鳞片,把阿归的心胸照的亮堂☤。阿归想起了那些学生看到“巨红龙”时眼里的光,想起ฑ了师傅走前那炽热的神情,想起了鲁迅先生掷地有声的话语。此时,他才真正承得了师傅的手艺、师傅的高尚品德、和千千万万中国人民那来之不易的勇气和对❣祖国喷涌而出的深情厚意。
他低下头,泣不成声。
“如若今后没有炬火,你便是唯一的光。”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