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你们闽南人真是豪!”
红砖白石,雕梁画栋,鎏金燕尾脊。恨不得将皇室都挪为民用,连拜神都用金。这是耳中听说的闽南,别人口中的泉州。
然而,红砖青瓦是真,人却不能仅用一个“豪”来概括。
楚王那位妃子为家乡全府争取了“建皇宅”的权利,想来难免遭他乡闲语。可闽南依旧是以泉州为中心,“红”了开来。人们并不在意流言,反而细心钻研筑房之 ت法,一心愿让红砖在泉州的土地上焕发特有的生机。于是“红砖白石双坡曲,出砖入石燕尾脊”,红砖上淡淡的墨痕渗入砖缝,却是历久弥新。道道昭示着匠人烧制时的精心,叙说着匠人垒砌时的新心。精力便在于此了,更无所谓流言。
反对一个“豪”更是有千万般的证据,佛堂案上除了四处可见的香烟燎绕,还多了百合花的清香。寺僧摆上尚含露水的花束,清露欲备向人间倾注甘霖。信仰与花香相和,独此一处。就连供奉所用的金莲,都只是镀金罢了。妇人亲手折叠,于是莲花瓣瓣生姿,于佛前生辉。何来粗俗之豪?全乎是诗与远方。
移步于大厝户下,木雕石刻憾人心。细若柳叶的人影,轻若蝇翅的芭蕉。上有人面上笑影,琵琶上飞弦。灵然若可动, ッ又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人作文言匠人的酬金竟是按石末的质量计算,便恍若能穿越千年风尘,触及他们凌厉而坚毅的目光,慨叹于他们前后点缀的双手。石雕辅以略显光泽的金属颜料,两侧门框上“倚翠”“枕梅”的字样,便大可描摹古人心之沉静。若非常深,何来静水?若无执念,何生匠心?
驻足于“太子太保”的状元牌匾前,抚过光滑映光的门当,想那十一位状元便是从这些朱红的门楼间走出的罢。或许鲜艳的朱红为外表,砖、石、木的冷峻反赐予他们一种清凉的灵感,苦读的动力。抑或那种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孑然匠心与温暖人情早使他们耳濡目染,勤恳与坚实由砖瓦的气息渗透心灵。以筑楼之心著 シ文章,何愁无状元?人说这家因出文武状元而无需门神,想来自是不必,只有那种历久的骨气与细腻的匠心才是守望家族千年的神意,又何必狰狞的面孔恐吓邪物?
我不由地弓身行礼,第一次是被匠心所折服,第二次是为自己行走于世的浮躁而倾吐愧疚之意,第三次方是对朱楼中状元才情的向往。拥过西街人潮,如穿过浮华世事,而遇此楼的宁静,则让我忘却汗⌛水劳顿,轻声问自己一句:何时能回归“学”的虔诚与澄明♀?
没有老君岩下深意,无众妙之玄机,不说玄之又玄,却贵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