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爷爷和奶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和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很少享受闲暇时光。日子过得虽清苦，但是两人的感情比他们辛劳了一辈子的大地还要深厚。两人经历了五十多年风霜考验，相互陪伴、相互支撑，走过了大半辈子。

可是，这个冬天太难熬了，外面滴水成冰。村口的老人们都盼望春天能早点到来。在一个潇潇的雨夜，奶奶大病一场，被连夜送进了医院。往日热闹的小院空旷了，只留下爷爷一个人守护那方小院。

后来听爷爷说，奶奶住院的那些个日夜，是他最难熬的日子。

接连一个多星期的阴雨，天空混沌得像兑水的墨汁，一如我们沉重的心情。爷爷在乡下每天都要询问奶奶的情况，尽管我们不断地安抚，但还是听见他在电话那头不断地唉声叹气，他絮絮地说着很多关于奶奶的注意事项，直到我们无奈地打断他。

这天，雨出奇得大，打在病房的玻璃上化成一片小的瀑布。奶奶被安排在当天做手术，全家人正手忙脚乱之际，爷爷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我听见爸爸在电话里不停地近乎恳求地劝导：“爸，你过来帮不上忙！”&ld☠quo;爸，医生们都安排妥当了，你还不放心吗？”“再说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从乡下过来多危险！”……最终爷爷似乎接受了爸爸的建议，默默地挂了电话。

奶奶的手术结束了，但气色仍然很差，趁着麻药的劲儿她静静地睡了过去。我们坐在床头，仔细辨认那微弱的呼吸声，心ฌ里一阵颤抖。忽然间门口闪进一个人，裤管上正往下滴水，稀疏的灰白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白，或许因为激动，还微微发抖。他一进门就将雨伞向作文门边一丢，全然不顾房间内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奶奶的床沿边。他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会，似乎担心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弄脏那床被褥。但他还是坐下了，他抓起奶奶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一时间竟老泪纵横。他就这样静静地在床沿边守护着，不说话，静静等待奶奶醒来。

夜深了，℃恼人的雨丝仍在和湿润的空气缠绵，丝毫没有停下之意。大家劝说不动爷爷，都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我叫护士来换输液瓶，踏进门却愣住了，爷爷在用手轻轻地帮奶奶梳理头上的乱发，动作轻柔，怕惊醒了奶奶似的。他望向奶奶的目光如此温柔，仿佛奶奶还是五十年前的小姑娘。爸爸小心地示意爷爷去休息，他执拗地说：“勿要，我要陪着你妈！”爷爷一辈子老实巴交，连句稍微亲热点的话都没跟奶奶说过，然而，这句话中分明交杂着的担心和坚定，使其成为爷爷说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后来爷爷说，奶奶住院这么多天，自己寝食难安。得知奶奶即将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爷爷再也坐不住了，他生怕奶奶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想着这时候自己无论如何应在身边陪伴她，心一横，小院大门一锁，自己冒着风雨拦车到了市里，又问ฃ路辗转了许久才找到医院和病室。

或许感受到了爷爷的呼唤，奶奶很快便能出院了！空气里带着清润的凉意，老两口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爷爷撑着伞，奶奶靠着爷爷，两人就这么搀扶着向前。奶奶看了眼爷爷，爷爷默契地侧过脸回之以笑，不说话。可分明，在那漾着笑涡的眼神里，在安恬的沉默中，在紧紧相扣的双手上，都在传递着这样一句话：“有你陪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