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范进遇上陶渊明
偏僻的乡村小路上,一个人正低着头,缓缓独行。这是一位中年男子,黒白交杂而凌乱的发丝胡乱地堆在头上,书生妆扮的长衫大褂早已分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黝黑的面庞遍布着岁月的痕迹,不难看出,他的生活定是十分穷困窘迫,心中的悲怆更似是打翻了一碟墨般浓厚,越抹越沉重了。
“第三十五次了”,他喃喃道,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乡试他已参加了三十几次了,几天前那是第三十五次,这么久过去也杳无音信,定是又名落孙山了啊…&hellipบ;三十四年,整整三十四年的功名奋斗啊。自记事起就开始熟读四书五经,别人十年寒窗,我又何ช止十年!而如今……他想想自己,已五十有余,原来一同考试的考生们,如今早已一个个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而自己,却仍一事无成,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与参加科举,家中早已一贫如洗,想起家中的忍饥挨饿的老母与娘子,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乱发。
老母养育自己几十载,自己自是早已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而娘子,是镇上杀猪为生的郑屠户的女儿,当时迎娶时千保证万保证,一定考中举人,让她享福,可如今,结发二十余载,没有让她过上一天无忧无虑、衣食无忧的日子,而郑屠户,这些年来对他的态度也每况愈下,前两天还吆喝着让女儿跟自己回家,愣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自然是没有还嘴,但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想着,不觉走到一条小溪边,看着溪中自己沧桑的面容,又想起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愈发觉得生无可恋、死无可惧,于是闭上眼睛,往前一倒……
“且慢——”。
他被一声浑厚的呼喝唤回现实中,睁开眼,一根鱼竿正挡在自己身前,他诧异地回头,仅隔自己不远处的鱼竿的主人正微笑看望着他,那是一个精神饱满的老者,眼神保持着在这个年纪很少有的清亮。
老者收回伸长的鱼竿,问他:“怎么了?何事竟会让你寻短见?”关心之意溢于言表,他忽然就对老者有种不同寻常的好感,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叫范进,自五岁起便会背诵……。”。说到最后不由得捶胸顿足,“老天为何不帮我?老天,你对我不公啊!”而后掩面而泣。
老者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他的背:“孩子,不是上天对你不公,而是你自己看不穿啊!”见▲范进惊慌地抬头看他☣,他便接着说下去:作文“你说你不停地参加科举,又一次一次地失败,你以为这仅仅是你的才能有限的问题吗?官场黑暗、近墨者黑、近浊则浊啊!何苦进那大染缸呢。”落进愣住了。
“你是说……”
“我是说,即使你考上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呢?你考科举的初衷难道不是兼济天下为民请命吗?可这样的世道你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么?”
“可是……”
“你看这周围的景色,不正可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吗?为何要投身于黑暗污浊的官场呢?像老头子我这样的垂钓碧溪,不是十分惬意吗?自由、淡静,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不是的,不是的!”范进努力地想要争辩,“考上了科举,我娘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娘子就可以想要什么有什么,老丈人也不敢再骂我了!我就可以吃饱饭了,不用饿肚子了!什么官场黑暗,什么尔虞我诈,事在人为啊。我做官,一定会做个好官!”
“我也做过,也有过仕途理想,可是那里实在不适合我啊,所以我离开了。”老者幽幽地说。
范进突然注意到旁边的鱼竿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陶”字,他愣住了,“您,您是大诗人陶渊明?”
“范老爷!范老爷!”老者还未开口,一阵急促的呼喊远远传来。回头一看,是✞一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男子跑了过来。
范进认出了这是镇上的王权。“王权,你跑什么?怎么了?”王权满脸讪笑:“范老爷,您知道吗?您中举了!高中了!”范进一愣,“你说什么?”“您中了!中举了!范老爷!”看着原来对自己吆五喝六的王权如此谄媚,他明白了,自己,哈哈哈,中了!“你说什么?我中了?哈哈哈哈!我中了!老天开眼啊!”他突然变得疯狂,不停地大笑着,一下子拉住陶渊明,“诗人啊!我中了!太好了!”说着便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一不小心,鞋跑掉了一只,他也没留意,只顾着乱跑一气。
王权追上了去,口中直喊着:“范老爷,你去哪儿啊?当心些呀,我的爷。”
老者看着范进远远的踉跄的背影,叹了口气,“算了,人各有志吧,你做你的官,唉,我就钓我的鱼吧!哟!上钩啦!”猛地一收鱼线,一知活蹦乱跳的鱼被钓了上来,他开心地笑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才是我要的生活啊!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溪边回荡着,飘散,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