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难忘的电影
我这一生还没有走过许多路,但已经看过了数不尽的电影。理想中最美好的电影应该是初恋时两个青涩的人单纯的看一场略微尴尬的电影。从未想过,如今,当我再次坐在影院中,时时袭上心头的却是一场年迈的电影。
那是17年二三月份,电影《红海行动》上映后,在外地的姐姐跟我说,带爸妈去看电影吧。我原本只是对他们随口一提,没想到爸妈真的想去看电影。当时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了,两个人却在一边讨论几点去比较合อ适。当我被问到该提前几天去买票的时候,我笑答,从手机上买就可以了。
电影是下午7:30的,吃过晚饭去刚刚好。父亲后来笑谈到,你妈妈那天中午兴奋的没睡着觉。但其实一向表现的淡定沉稳的父亲,晚饭也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忙着去收拾东西了。当我啃着冷馒头看着爸妈忙前忙后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快三十年没进过电影院了。
记得很久之前,父亲跟我描述他小时候去看电影的场景:村里没有电影院,但因为村周围有一个连部一个营部,还是经常有电影看的。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八里沟子演电影了!”的消息,一堆小伙伴早早吃罢晚饭就翻过两座小山赶去看电影,那时候要是有无人机航拍的话,从上空看也有种小部队赶往前线急行军的感觉吧。有时候刚翻过一座山,“先头部队”已经返了回来,“情报是假的!”,于是大家就慢慢的再退回去,路上也许刨几个地瓜扔火里烧一烧,留个芯儿吃着玩。有时候顺利到达,就跟一堆人挤在一起,就像《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说的那样,站着看一部没有人情味的电影。经常的是,今天在八里沟看过了的电影,第二天会去韩家窝再看一遍。虽然经常不懂电影里的人说的什么,但也总为生活中这点趣味而不辞辛苦。
他们收拾好了东西,时间还太早。父亲背着一个包,包里有卫生纸、水壶、水果、水果刀手电筒等,妈妈则穿上了只有宴会时才穿的大衣,带作文上了只有过年才戴的项链。我只拿着手机在门口看着两人忙前忙后,笑容转瞬即逝。
路上,父亲走在前面,背着一个和形象不搭的灰色小熊书包,六十岁的脊背孤傲的坚挺,四五年的皮鞋清高的迅捷。我和妈妈慢慢的走在后面,并没有话说,各自想各自的心事,时不时埋怨一句爸爸走得太快。到了电影院,妈妈要上厕所,怕电影开演而焦急的抓着我,我因为也要上厕所而不耐烦的让她去问服务人员。妈妈走开几步又回头迷茫的看着我,看她被一旁的工作人员叫去,我便心安理得的去上厕所了。“我真的不知道女厕在什么地方啊”,自我安慰总是来得跟忏悔一样快。
出来时妈妈在等我,而爸爸已经进去了。他坐在了别人的座位上,拿着我们两个的电影票,又经过许多麻烦,我们终于坐在了座位上。我ธ自认为这场电影的内容一定能吸引一向喜爱军事和政治的父亲,没想到他却总是跟另一边的妈妈说些什么,或者歪头问我是否要喝水。我正要让他安静点,妈妈却起身出去了。我只当是她去上厕所,安ฏ下心来继续看电影。但妈妈一直没回来,我也被这一系列始料不及的突发事件弄得心烦意乱。
电影草草看完,回家路上,我以一种近乎责问的语气问她怎么中途离开。妈妈感叹道:&ldคquo;年纪大了,腰不行了,坐不得那种椅子。不过我是在旁边站着看完的……。”父亲一言不发,却也一直扶着腰走回了家。
月鉴星河,风扶长夜。我在两人身后慢慢地走着,羞愧而感慨。那时曾经为了简陋又看不懂的幕墙而跋山涉水的“小军人”,现在却不能在舒适先进的电影院看一场完整的电影,而他们这些年为之奋斗的孩子,却在一旁冷语相向。
正好,今年父亲六十大寿。¢我和姐姐合计着买了个家用电影幕墙,从此在家就可以看电影。免去了场地拘束,也免去了舟车劳顿。只是不知道,敬爱的父母亲啊!你们是否还怀念,那时的急行军,和急行军的你们呢?